第98章 章
第 98 章
“張大人救了那麽多窮人,到現在每日還給老弱婦孺施齋布粥,這可是天底下都沒有第二個人做的出來的啊。”
旁邊老太婆也誇贊道。
“是啊,張大人,我們老兩口也經常去張大人施齋布粥的地方喝粥呢,不收咱們老百姓的銀子,還讓咱們老百姓有飯吃,這天底下除了張大人之外,還能有誰?”
老頭兒一邊說着,一邊感激的看着張文茂。
張文茂被這老兩口反客為主,誇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趕緊幹咳一聲,道:“咳咳,老丈,本官今日來,是有要事詢問。”
老頭兒立刻點頭,說道:“張大人是問死者的情況吧,老朽也不知道啊,老朽若是知道,一定會告訴張大人的,絕不會隐瞞。”
“本官不是來問死者情況的,這事情差役們已經打聽過了吧?”
張文茂搖頭說道。
老頭兒繼續點頭,道:“不錯,前日差役就來詢問過老朽知不知道死者的情況了,張大人今日來,是問老朽兒子的事情吧?”
老頭兒的話,讓張文茂一怔,呆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這老頭兒把張文茂的套路都摸得清清楚楚,甚至連張文茂來做什麽都一清二楚。
張文茂覺得,對方既然都已經猜到了自己要幹嘛了,若是自己繼續問下去的話,對方也一定早就想好了說辭,問了也是白問,反而還會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了。
“張大人,老朽的兒子昔日不願意務農,心比天高,把祖上留下來的土地良田全部都賣了,他是如此的好高骛遠,如今家門口出了命案,張大人懷疑他,老朽也是能理解的。”
老頭兒嘆了口氣,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也有些幽邃。
“你兒子如今在何處?”
張文茂皺眉問道。
“在長安城一家吉祥酒樓給人做工,每月賺個一二兩散碎銀子謀個生計。”
老頭兒不光說出了他兒子在做什麽,甚至連他兒子的收入都說了出來。
“你兒子上一次回來,是什麽時候?”
張文茂繼續問道。
“那都是半年前了,寒冬臘月的時候,他帶着二兩散碎銀子回來,又帶了一些過冬的棉被和衣裳走。”
老頭兒搖頭嘆道。
這就是外出謀生計的悲哀,區區幾件過冬衣裳和一套棉被,他兒子都舍不得買,要走上來回一百裏路,回家拿過去。
若是在家種地,怎麽也能衣食無憂,就算收入稍微少一些,但是穩定不說,也不用遭這個罪了。
“老丈,你兒子的選擇,其實也不是好高骛遠,他只是有他的理想和報複。”
張文茂勸道。
這個時代的百姓,心中想的就是一畝三分地的過一生,但是張文茂卻能理解他兒子賣地打拼的理想。
“哎,若是有地在,我們老兩口恐怕已經抱上孫子啰。”
老頭兒再次感嘆了一句,這句話讓張文茂就不好再勸了。
這年頭,哪怕是窮人家嫁女兒,雖然沒有什麽彩禮的說法,但是男方怎麽着都要有幾畝地才行。
因為只要有地在,人就不會餓肚子,而有地在,人也才能安穩的生活下去,沒有地而又不是商人的人,那就流民,就算是窮人也不會願意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的。
“老丈,你兒子前幾日回來過沒有?”
張文茂這時候,認真的問了一句。
其實在這老頭兒說他兒子的時候,張文茂是真的很不想問這些問題。
可憐天下父母心,一個老頭兒,在擔心他兒子的出路時,若是自己在懷疑他兒子是兇手,張文茂覺得,這豈不是更讓老頭兒擔心不已了嗎?
但是身為縣令,身為地方父母官,在面對命案的時候,卻不能去考慮這麽多的因素,要做的只能是實事求是,公平公正!
“張大人可是懷疑,是我這不争氣的兒子殺的人?”
老頭兒反問道。
“不是懷疑,本官只是來調查的。”
張文茂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是真的懷疑兇手是老頭兒的兒子。
老頭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道:“其實張大人若真是懷疑老朽的兒子殺人,老朽也是能理解的,畢竟案發地就在老朽的家後面。”
老頭兒能理解張文茂的想法,同時他欣慰的是,張文茂只要口中不說懷疑,那就說明他會查明後再做決定了。
因為很多時候,一件無頭案,查不出來的時候,就是随便找個懷疑的人抓了破案了事。
這是衙門的潛規則,也是老百姓心知肚明的一件事情,所以說老百姓都怕衙門,都怕惹上官司,原因也都是這個,一個不好,可能自己就要背黑鍋了。
“本官查案,一定會斷個水落石出,哪怕成為懸案,朝廷指責本官無能,本官也不會随便抓人了事的,這一節老丈可以放心。”
張文茂說道。
老頭兒笑容更甚了,道:“老朽本以為是家門不幸,遇到這種事情,今日老朽才知道,是家門有幸,能讓老朽遇到張大人啊,老朽的兒子,前幾日真的沒有回來過。”
聽了老頭兒的話,張文茂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之前的所有推斷,都是這老頭兒的兒子回來在家中殺的人。
如果不是在自己家殺人,那他兒子又何必把人騙到泾陽縣來呢?
把人騙到泾陽縣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在家中殺人方便,容易得手,畢竟殺人害命這種事情,可是一點兒都馬虎不得的。
就在張文茂沉默的時候,譚師爺開口了,道:“老人家,我們懷疑兇手殺人,是謀財害命,所以兇手一定貪圖了被害者的銀子,不知可否讓我們搜查一下屋內?”
譚師爺這是明顯做壞人了,這種話讓張文茂說,那是肯定說不出來的,搜家的事情,也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當然可以,老朽家中就散碎銀子幾兩,再無長物,若是大人真的搜出來銀子,老朽也是無話可說的。”
老頭兒非常樂意配合的舉動,讓譚師爺也有些呆了,難道老頭兒的兒子把銀子帶走了,或者是藏起來了?
老頭兒說完就起身,進屋拿了一個發黃的帕子,攤開後裏面有幾顆散碎銀子。
“張大人,請派人搜查吧,也能讓老朽心安啊。”
老頭兒說完,譚師爺和來的幾個差役,也都看着張文茂。
張文茂稍微猶豫了一下,便點了點頭,譚師爺對着幾個差役使了個眼色,幾個差役便進了屋內,搜查起來。
楊都頭則是寸步不離的站在張文茂身後。
“老丈,你兒子不是之前賣了地嗎?怎麽就這麽一點兒銀子了?難不成換成了銀票?”
張文茂好奇的問道。
“哎,張大人有所不知啊,這祖上留下來的地,豈能就這麽給賣了啊,老朽當初找人做托兒,讓老朽那不争氣的兒子二十五兩一畝賣了,實則是賣給老朽自己的,為此老朽一畝地還搭進去一兩銀子。”
老頭兒說完,張文茂啞然。
還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這老頭兒的兒子二十五兩銀子一畝賣給你老頭兒找的托,老頭兒又私下二十六兩銀子給買了回來。
這種好事不用去想,随便找個人都樂意接受的。
“那老丈有沒有想過,你兒子知道這事情後,會做出什麽反應來?”
張文茂問道。
老頭兒苦笑一聲,道:“哎,老朽那兒子啊,當初吵着要拿着銀子去做生意,賺大錢,被老朽好說歹說給攔住了,後來他去了長安城做工,也就沒有再提這銀子的事情了。”
聽了老頭兒的話,張文茂實在是想笑,前世不少年輕人,在那個年紀也都是這麽想的吧?
好在這老頭兒還算明智,若是真把銀子給了他兒子,就他兒子那毫無經驗的處事之道,幾畝地賣來的銀子,估計早就已經賠的沒有了。
“老朽那兒子,自從去了長安城,每月雖有一二兩銀子的收入,但是卻落不下一分來,這幾兩銀子,還是我們老兩口省吃儉用攢下來的,留着給他以後讨個媳婦兒。”
老頭兒說完,便小心翼翼的把銀子給包了起來,生怕會漏出來掉了一般。
“老丈,不知你是哪兒來的收入呢?”
張文茂突然問道。
老頭兒不急不緩的回答道:“那幾畝地,老朽交給別人去種了,每年也能落下兩成租子來。”
張文茂聽了老頭兒的話,暗暗搖頭,心中也明白了古代人說的養兒防老這句話了。
家中有地,有兒子的話,還能給兒子種,那收成有多少可都是自家的。
可要是沒有兒子的話,家中即便有地,自己老了幹不了活兒了,那也只能把地給別人種了,如此一來便宜的可就是外人了。
窮苦人家,謀個生活,是真的難啊,張文茂心中感嘆不已,他自己在這個落後的時代,随便動動腦子,就能幾千兩幾萬兩銀子的入賬,可這些窮人,辛苦忙活了一輩子,也就攢下來這麽幾兩銀子。
差役們在譚師爺的帶領下,在屋內搜查的很是仔細,時不時的還傳來譚師爺的指使聲。
老太婆頻頻側面,往後面看去,可是這老頭兒卻是鎮定自若,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大人,老朽給您再倒碗水吧。”
老頭兒起身,拿着剛剛那個碗去舀水了,楊都頭這一次,直接跟在老頭兒的身後。
等老頭兒回來後,楊都頭沖着張文茂點了點頭,示意這水沒有問題。
老頭兒坐下後,笑呵呵的看着楊都頭,道:“張大人乃是我們泾陽縣的活菩薩,老朽若是害了張大人,那祖墳都是會被人給扒了的。”
老頭兒的話,讓楊都頭微微有些臉紅,因為如此一來,楊都頭反而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都頭是為了本官的安全着想,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張文茂淡淡的解釋了一句,化解了楊都頭的尴尬,畢竟剛剛,楊都頭算是自作主張的跟過去的。
但是張文茂就是需要楊都頭的這種自作主張,否則他的安危,靠誰來保護呢。
張文茂也清楚,他的安危就是靠楊都頭的自作主張,要不然自己瞎指揮,保護自己的人可就成了機器人了。
“其實屋內搜不到東西,大人還可以派人去長安城的吉祥酒樓打聽一下嘛。”
老頭兒又提醒了一句。
“老丈說的是,本官是有些糊塗了,可既然已經在搜查了,那就還是搜查完吧。”
張文茂笑道。
“大人若是懷疑我們兩個老東西能殺人,可也得懷疑後面那個婦人也能殺人啊。”
老頭兒再次說道。
張文茂面色一沉,實在有些不清楚這老頭兒是什麽意思了。
他屋子後面那個婦人,不就是案發現場的右邊那家暗娼嗎?
這老頭兒看着也挺明事理,也挺睿智的啊,他看着也不像是小氣的人才對啊,自己被搜查了,也要讓別人被搜查嗎?
說實話,張文茂還的确沒有懷疑過那個婦人,因為他心中清楚,這娼妓這一行的,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期待客人下次還來,那樣生意才會源源不斷,收入才會更加可觀。
莫不是這老頭兒發現了什麽,他在變着法子提醒自己?
想到這兒,張文茂開口問道:“老丈可是有什麽線索,不知可否方便告訴給本官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