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趕回京都
趕回京都
天色晦暗,廊下的琉璃燈盞折射出斑斓光色。
謝雲晗得知聶蕊醒後便過來了,可到現在還沒有見到她,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他一直覺得晏朔不過是一個給聶蕊解悶的小奴,也是分擔聶蕊在他身上注意的工具,僅此而已。
可現在看來并不是這樣,昨晚聶蕊看來的目光,冷淡的沒有一絲情意。甚至剛剛他竟得知,那人住的是離此處不遠的逢霜閣,實在過于近了些……
“謝公子,公主醒了,正想見您呢。”思語從屋內出來笑道。
眼尾勾起笑意,謝雲晗斂去眸中思緒進門。
只見聶蕊整個人似是藏在厚重的被褥裏,只露出一張巴掌大毫無血色的臉,瞧見謝雲晗的時候,雙眸微亮。
“雲晗哥哥。”
“怎麽會掉到湖裏去?”謝雲晗心下稍安快步上前。
“雲晗哥哥不用擔心,我沒事。”聶蕊咳嗽了兩聲,啞着嗓子道:“突然想玩冰嬉,不小心才掉了進去。”
“我聽聞是那個叫晏朔的小奴救的你?”謝雲晗端來一旁的茶盞喂聶蕊喝水。
“是他,”聶蕊喝了兩口便搖頭,見狀謝雲晗把茶盞放了回去。
“他救了你理應獎賞,不過昨晚的事我也有所耳聞,”謝雲晗神色溫和,俊美的面容在光下蒙上一層光暈:“逃奴抓回本該打死,此次算是功過相抵,不若留他一命在齊陽。”
“雲晗哥哥說的是,”聶蕊道:“可我心中不解氣,這人我要帶回京都的。”
略過她眉眼間的倦色,謝雲晗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帶上便是,只是,”說到這裏他稍微的頓了頓:“昭昭,莫要過于上心玩物喪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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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輕晃,映照出屋內人清晰的剪影。
他們在說什麽呢?晏朔目光似要穿過窗紗,看到屋內的景象。會說起他嗎?還是在談論後日回京的事宜?還是在訴說情意?
只要一想起這個可能,猛烈難以遏制的嫉妒幾乎要凝出實質。
滿是黑沉霧氣的天空不見絲毫星子,晏朔緩緩吐出一口白氣。
前方傳來響動,晏朔輕擡眼簾,對上謝雲晗的目光。
公子如玉舉手投足風流雅意,輕飄飄一瞥似是洞悉一切,帶着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傲慢和無謂。
無聲無息提醒着晏朔,我清楚你所做的一切目的,也知道你心思不夠純善,作為消遣的玩具,只要你能使公主開心,有些小心思也無妨。我不會赤裸拆穿你的面具,但你要謹記自己的身份,玩具就是玩具,不要因為主人的寬容便覺得自己不可或缺。當然,只要你盡好自己的本分,必然也能得到一些相應的獎賞。
可這些獎賞裏,有玩具的主人嗎?
晏朔眼神晦澀,袖中的指節用力到發青。
“晏公子好手段。”謝雲晗道。
“奴不懂謝公子的意思。”晏朔略微揚臉,露出脖頸上的淤痕。
那是條環狀的痕跡,不是奔着取他性命所去,細細堪稱均勻的像是一個記號,貼着脖頸标記着有主之物。
見謝雲晗目光落來,晏朔低頭伸手稍微掩了下脖頸上的淤痕:“謝公子若是有心大可幫幫奴,公主對奴總是過于在意。”
謝雲晗眸色稍暗,挺鼻薄唇的容貌便顯露出些許漠然來:“昭昭年紀小,對于沒有玩膩的樂子自然控制欲強些,晏公子莫要誤會。”
晏朔勾唇淺笑,嫉妒的烈火燃燒着他酸苦的心:“謝公子倒是了解。”
謝雲晗笑笑不可置否。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晏朔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
得知晏朔在外面,聶蕊直接說不見。雖然需要繼續任務,可她不想看到他,起碼現在是。
“晏朔凍的臉都白,心裏肯定很難過……”520小聲道。
“他難過很正常,因為我也很難過,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被迫返工。”
聽到聶蕊的話,520看到她比晏朔更為蒼白的臉色默默閉嘴。算了,宿主這兩天備受打擊,情緒不穩定,它還是別說話了。
*
離開齊陽這日,倒是個晴天。可冬日的晴天,太陽再是亮堂也是冷的。寒氣太重,一舉一動吐息皆成白霧。
聶蕊披了件縷金百蝶的淡粉色的大氅裹得很是厚實,襯着陷在裏面那張巴掌大的臉越發的白。她落水後當夜就發了燒,這兩日湯湯水水的喝了不少高燒退到低燒,一直覺得冷的厲害。今日起來她半眯着眼任由思謹她們往身上套了一層又一層,現在到馬車只短短幾步路的距離便覺得累的很。
晏朔只是消瘦了些身子骨卻是不弱的,從水裏上來後喝了預防風寒的藥倒是沒生病。看到聶蕊時他眼睛微亮,而聶蕊的目光只在他脖頸上的金色鎖鏈上稍稍停頓了一瞬,便直接上了馬車。
不遠處,謝雲晗的視線也落在那條顯眼的鎖鏈上,眸光微暗。
“宿主,您把晏朔的鏈子給摘了吧?”520試探道。
“不摘。”聶蕊拒絕。
既然所有的體貼好意都毫無用處,那麽還是用最簡單的方法來做到萬無一失。
絕對掌控,完全壓制。
馬車裏鋪了厚厚的被褥毯子,聶蕊靠着軟枕抱着手爐。
芳嬷嬷不放心的摸了摸手爐的溫度,才轉而繼續熬煮姜茶。說實話到現在她還是不敢信,公主會為了一個小奴調用皇上給的令牌。
姜茶沸騰芳嬷嬷盛起一碗,攪拌了會兒溫度尚可入口時才遞過來。
辛辣的味道聶蕊不是很喜歡,可對着芳嬷嬷那雙滿含關切的眼睛,實在很難拒絕。待喝完後,便見芳嬷嬷一臉欲言又止。
“嬷嬷是想說令牌的事嗎?”
“不是。”
芳嬷嬷搖搖頭,她本來是想說些什麽的,可看着聶蕊平靜無波的神色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了。事已至此,再說什麽也沒有用處。而且皇上既然給了公主令牌,那公主拿來用又有何不可?她擔心的是別的。
“老奴只是擔心公主回京後,太後那裏不好交代。”
“能有什麽交代?她不是我的母後嗎?”聶蕊道:“血脈至親,我也罪不至死。”
聞言,芳嬷嬷點點頭咽下喉中的嘆息。
*
一路無事,趕回京都的那日又逢大雪。未進城門便已經有人來迎,是太後宮裏的嬷嬷。
“太後得知公主今日回京,一夜未曾好眠,早早便讓老奴在此候着。”
“本宮也甚是想念母後。”馬車內,聶蕊輕輕咳嗽着。這些日子她的低燒一直沒好,咳嗽也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太後必然欣慰,煩請公主同奴婢先行入宮,以慰太後憂思。”
芳嬷嬷臉色不太好,正想開口聶蕊握住了她的手:“本宮也是這般想的。”
馬車繼續行駛,到城門時謝家的人帶着謝雲晗走時也沒有停下。候在一旁的幾個侍衛還未到跟前,馬車已經遠去。
“公主怎的這般急?”其中一個侍衛道。
“想來是急着回宮?我瞧着有個熟悉的嬷嬷跟着馬車呢。”另外一個侍衛道。
“既如此,我等回去跟海公公知會一聲。”
他們是禦前的人,本來這種傳話迎人的活輪不到他們來,只是公主不喜歡太監,就連皇上身邊的海公公也不待見。
*
漫天大雪紛紛揚揚灑落,蒼茫的天地好似被織成了一張細而密的白色大網。被覆滿白雪的宮道,哪怕被清理的及時,轉身之際還是很快又被覆上一層薄雪。
車輪碾在雪面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帶起細碎的雪沫。
覆着雪的慈寧宮匾額散發着無盡寒意,聶蕊被冷氣刺的咳嗽不止,直至呼吸漸緩才朝內走去。
“跪下!”
剛進門,一聲厲喝便撲面而來,冰冷的聲音震得人心頭發顫。
望着那張熟悉的臉,竟絲毫不覺得意外。聶蕊咽下喉中的癢意,悶笑出聲。
果然啊,是母親。
見她沒有動作,反而還笑了出來。太後目光轉瞬變得冷然,手中的茶盞徑直朝聶蕊砸去。
雖未砸到她,衣擺出仍被濺出一片濕痕。
“許久不見,母親的……脾氣還是這般……令人懷念啊,”咳嗽着說完這句話,聶蕊便彎膝跪下。
膝蓋觸地的瞬間,冰冷透過衣物直直地刺入骨髓,她卻彎起眼眉。
這個世界,在原身的父皇尚是皇子時,母親的家族為助力當今聖上榮登大寶出了不少力。就和現代一樣,父親在創業期間時,出身老牌豪門世家的母親為父親的事業幫襯了很多。但每每那個稱為父親的男人在事業步入正軌時,身邊也多了其他的人。
至于原身的誕生,和她一樣,都是這段未能維系住愛情所誕下的失敗者。母親啊,哪怕在這個世界,你我相對時,拿着和上輩子一樣的劇本。
“公主,您不在這些時日太後時時念着您,”太後身邊的一個打扮頗為貴重的嬷嬷不贊同看向聶蕊:“您怎能這般說……”
“孽障!”太後指着聶蕊道:“哀家原以為你離京的這些日子,多少總有些長進,沒想到還是這般的恣意妄為!”
“你居然為了一個奴仆,大張旗鼓調兵去找!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給你哥哥惹了多少麻煩?”
“如今哀家說你兩句,竟還說不得了?”
熟悉的話語,緊皺的眉頭微微上條的眼尾,以及那姣好面容上清晰可見強忍着的厭惡神情,這一瞬間好像讓聶蕊回到好久之前。
聶蕊眼睫低垂:“母後自然說得,是我的錯。”
“既然知道是你的錯,你就好好跪着,跪到長記性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