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太後賜婚

太後賜婚

前來傳旨的太監剛一離去,謝母便迫不及待地指揮着下人忙碌籌備,眼角眉梢盡是藏不住的喜色。謝父站在一旁手撫長須,臉上也是笑意盈盈。

謝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之景。

唯有謝雲晗唇角的笑意淺淡而內斂,待視線與謝父相接,他垂下眼簾,拱手行禮後悄然退下。

寒冬的肅殺之氣已消散殆盡,如今春日正盛,園內繁花似錦競相綻放,缤紛的色彩交織在一起,甚是奪目。

謝雲晗一路緩行,待到路過一叢開得正絢爛的月季時,腳步頓住。

片刻,他似是從短暫的怔愣中回過神來,眼神也恢複了以往的平和,繼而邁步向前。

*

禁足的日子,平靜且單調。

于這漫長的日子裏,除了靜心練字外,聶蕊便是看話本子發呆。不過有芳嬷嬷思謹她們陪着,倒也不覺得難熬。

只是過于安靜的環境下,外界的一切聲響都被無限放大。那些深藏于心底,平日裏被刻意忽略的記憶,趁虛而入化作頻繁地夢境,糾纏着聶蕊。只是夢裏的原身實在太愛哭,導致每次聶蕊醒來雙眼紅腫。

每每迎着芳嬷嬷那滿是擔憂的目光,聶蕊便湧起一陣難言的窘迫。

昨夜又是這樣,夢裏因為一支珠釵哭個不停。

聶蕊對着鏡子,輕輕按壓着紅腫的眼角,神色不甚明媚。

“宿主,您似乎接收到了原身的……記憶?”520小聲嗫嚅:“宿主你別難過……”

“不用在明知故問了520,我是接收了記憶,”聶蕊道:“但我并不難過,只是眼睛疼。”

話落,便見思謹進門,只是瞧着臉色并不好看。

“公主,林清月來了,她聲稱得了太後的口谕,來探望您。”摁在眼睑的指腹頓住,聶蕊微微颔首,讓思謹帶着人去正堂等着。待将眼下的紅腫遮好後,她才起身朝着正堂走去。

剛踏入正堂,還未坐定,便見林清月那張清麗的面容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一抹心疼的神色。

“妹妹,許久不見,怎的如此憔悴?”

目光劃過她嘴角微斂的笑意,聶蕊已對她的來意心知肚明,直接道:“有什麽事嗎?”

明顯帶着不耐的語氣,并未讓林清月有絲毫的不悅,反而雙頰微微泛起紅暈,聲音也染上了幾分羞赧之意:“我是來告知妹妹,過不了多久,我便要成婚了。”

說到這兒,她擡起眼,眸中的笑意頗有些意味深長:“是和謝公子,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

即使早已經知道林清月的目的,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聶蕊心口處還是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既如此,那便恭喜你了。” 聶蕊端着茶盞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她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極為緩慢道,“可惜我如今被幽禁在府中,怕是無法前去觀禮了。”

“你我姐妹之間,何須這般客氣?” 林清月的目光在聶蕊府手上短暫停留後,嘴角輕輕彎起,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思謹,送客吧。”聶蕊抿了一口茶。

“妹妹,莫要急着趕我走,”林清月道。

“你還有事?”

“自是還有些話,想對妹妹說。”林清月看了眼一旁的婢女,神色頗有些不好意思:“我怕這些話,日後若是忘了,便不知如何告訴妹妹了……思來想去,還是現在說來的妥當。”

見此,聶蕊喉間洩出一絲輕笑,讓思謹和一衆婢女退下。

“我知道妹妹近日,心中愁苦,只是姐姐心中也是苦的很,”林清月道:“本是不該同你說這些,可我實在怕是日後忘了,便與你說不得了。”

“畢竟,苦楚只有過得不好時,才會記得很清。想來日後,我應是再無這般煩惱的,便只好有勞妹妹聽一聽我的心事了。”

“妹妹,你我二人,似乎生來便是相克的。不知你是否還記得,當年姑母帶你出宮的那件事?”

聶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面無表情,并不打算搭話。她早已經想起這件事的始末,不過林清月倒是還以為她不記得。

林清月也并未期待聶蕊的回應,她的目光中滿是追憶之色:“出宮之前,姑母曾細細叮囑于我,說只要我把你帶的遠些,只要你找不到回來的路,她便會封我為郡主。那樣一來,我便能如同你一般,無論走到何處,都是萬衆矚目。只可惜,我明明将你帶了那麽遠的地方,你卻偏偏又回來了。而我,反倒因為你的緣故,被歹人擄走。”

“妹妹,是我替你擋了一劫啊。” 對上聶蕊冰冷的目光,林清月臉上露出一絲悲傷:“我被帶到垂憐閣後,每日遭受着非人的打罵,那些人折磨人的手段可謂層出不窮。哪怕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他們也不放我走,反而更是對我嚴防死守。”

“我原本應當潛心學習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在那裏卻淪為了讨好他人的工具,他們甚至妄圖将我養成一個供人玩樂的玩物。”

“期間我想過太多的法子,逃跑,讓人幫我遞信,佯裝順從,卻是沒有一個有用的。漸漸地,我幾乎以為自己的一生就要這樣在那污穢之地度過了。甚至,我唯一能夠逃脫困境的希望,便是以名妓的身份來到這京都。”

“所幸上天終究還是對我有幾分眷顧,在我及笄之前,我被林家尋了回去。也讓我有機會,逐漸将那些失去的,甚至沒有的東西慢慢都拿回來。”

說到這裏,林清月的語氣已經逐漸平緩下來,嘴角也泛起了一抹輕快的笑:“得知你被幽禁在府中時,我心裏真是暢快無比。倘若你當初乖乖聽話,我便不會遭受那般的苦。”

人是無恥的,這是不争的事實。盡管聶蕊心中早已有數,可當親耳聽到這些話從林清月的口中說出時,還是不禁側目。

“你這些話說的時候,不覺得惡心嗎?”

“倒是未曾覺得。” 林清月輕聲細語地,語氣中卻透着一絲理所當然,“一想到我替妹妹受了那麽多的苦,我便希望妹妹能夠更加痛苦些,這樣我方才能好受些許。”

“姑姑雖是給了一樁極好的婚事來補償我,但這還是不夠。我原本應當得到的郡主之位,姑姑雖曾承諾我的郡主之位,可時至今日,卻仍未兌現,怕是還需再等待一段時日了。”

“你跑到公主府發神經,倒是不怕你的這些話傳出去。” 聶蕊瞥了她一眼道。

“傳出去又能如何?” 林清月笑容略顯張揚,“姑母不會信你,你最愛的雲晗哥哥,也不會信你。就連你的皇帝哥哥,被孝義和名聲裹挾,如今又病體纏身,有姑母在,他怕是也有心無力。”

“我倒是忘了,你如今被幽禁于府,怕是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林清月掩了掩嘴角的笑意,緩聲道:“前幾日在早朝之時,皇上突然吐血昏厥,吓得一衆大臣驚慌失措。這段日子實在繁忙的很,不過聽聞,皇上已經安排好了撫政大臣,看樣子,怕是命不久矣……”

話未落地,“啪” 的一聲脆響,打斷了林清月的話。

聶蕊收回手,輕輕吹了吹被震得發燙的掌心:“原本不想打你,可你的廢話實在太多。做了缺德的事,嘴巴不緊一些,反倒得意的到處狗叫。”

對上林清月陰沉下來的臉,聶蕊輕嘆:“不過,你的臉皮倒是厚得很,本宮這手都被震得生疼,怕是沒有幾日都難以恢複如初了。”

“你也怪不得本宮下手太重,畢竟你貿然闖入本宮幽禁之處,狂吠一通,實在讓人煩憂。”

這一巴掌,聶蕊用了十足的力氣。林清月挨打那半邊臉,瞬間紅腫起來,白皙的皮膚上,一道醒目的指印清晰可見,顯得格外可怖。

面頰之上傳來的疼腫,林清月眼中劃過一絲狠色,随即輕聲道:“我并不怪妹妹,原本還在為郡主冊封之事遲遲未決,而憂心忡忡。如今看來,倒是要多謝妹妹了。”

“提醒你一下,本宮是沒有什麽姐妹。另外,用一個巴掌換一個封賞,實在過于便宜。不如你再多留一會兒,待本宮這只手不再疼了,再賞你一巴掌。” 聶蕊微微揚眉,“倘若你着急,本宮用另外一只手,也不是不可以。”

“公主倒是愛說笑。” 林清月強忍着心中的怒火,穩住臉上的笑容,轉身離去。

望着她走遠的背影,聶蕊只覺得渾身的力氣仿佛在一瞬間被抽空,幸而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勉強站穩。不經意間,衣袖将茶盞帶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候在外面的思謹,聞聲快步進來,卻看到碎落在地的茶盞碎片,被染濕的裙邊,以及聶蕊蒼白的臉。

“公主!”

聶蕊擺擺手,她靜靜閉眼喘息了幾瞬,強行壓着胸口的悶疼,在思謹的攙扶下回去換了衣衫。

只是那将将壓下去的難過,那些林清月說的原本聶蕊無甚感覺的話,在對上芳嬷嬷關切擔憂的目光中,理智好似轟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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