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芝加哥與吻

第13章 芝加哥與吻

晚飯是在梁沐秋喜歡的私房菜館吃的。

這家店實行會員制,要提前預訂,庭院裏的春花在夜色中葳蕤茂盛,噴泉的燈也柔和妩媚,梁沐秋坐在窗邊,看着窗外樹上的小果子,卻總覺得哪兒不對。

他确實很喜歡這家餐廳。

但為什麽,據說,剛回國不久的岑南也會知道,并且投其所好。

他夾起一個幹炸蘑菇,狐疑的視線直往岑南臉上飄,像是要把岑南瞪出個窟窿。

“你怎麽會找這家店?”梁沐秋問,“我還以為你現在對濱城沒這麽熟悉。”

岑南鎮定自若:“任啓涵推薦的,我就也辦理了會員。”

梁沐秋還是覺得怪怪的。

從岑南出現在他家對門的那一刻,他就懷疑岑南蓄謀已久,簡直稱得上一句處心積慮。

但他又沒證據,只能憋屈地繼續吃飯。

好在今天的菜品很合他口味,這家店剛更新了菜單,推出了春季套餐,尤其是飯後的甜點,讓他身心愉悅。

岑南對甜品只是一般,望着梁沐秋的眼神卻滿懷溫柔。

當年在高中,他經常去給梁沐秋買一條街以外的糕點,栗子糕,糯米糍,新出的草莓千層,買完還要在晚自習幫梁沐秋打掩護,随時盯梢窗邊可能出現的老師。

教室內的學生有寫作業的,有偷看手機的,還有傳小紙條的。

只有他一邊幫做數學題,一邊側頭看躲在書後偷吃蛋糕的梁沐秋,像個塞着儲備糧的小倉鼠,嘴唇上沾着點蛋糕渣,又被舌尖一舔,卷了進去。

那樣子無辜又懵懂,清純又充滿誘惑。

直接導致當年十八歲的岑南,滿腦子黃色廢料。

筆下的數學方程沒能寫完,在紙上化成了梁沐秋的名字。

這是他的心上人。

岑南盯着對面的梁沐秋,心裏微微嘆了口氣,換了個姿勢,眼神甚至有點憂郁。

也不知道要過多久,他才有可能再把梁沐秋擁入懷中。

大概是他的目光過于有侵略性。

梁沐秋從蛋糕上擡起頭來,勺子還放在唇邊,問,“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岑南搖了搖頭,笑了一下,充滿斯文敗類的氣質,“沒有,只是想看看你。”

.

吃完晚飯,岑南開車帶梁沐秋去看電影。

梁沐秋本來以為是在就近的影院,可是岑南的車卻徑直開過,還越來越遠。

他後知後覺地問:“我們要去哪兒?”

岑南卻說,“你到了就知道。”

梁沐秋就沒再問。

到了地點以後,他才發現岑南帶他來的是露天的汽車影院,現在正是八點半,停車場裏已經陸陸續續有了不少車。

岑南今天換了一輛車,開的是suv,所以停在了靠後的位置,他把車停了下來,轉過頭問梁沐秋,“這裏還可以嗎?”

梁沐秋叼着奶茶吸管,在場內掃視了一圈,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他當然是喜歡的。

他跟岑南上大學的時候,就經常去汽車影院,寒冬臘月裏,兩個人窩在汽車內看電影,岑南的羽絨服當被子一樣披在兩個人身上,衣服底下的手也緊握在一起,他吃塊零食都要往岑南嘴裏塞一半。

梁沐秋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牙酸,不知道當初他為什麽這麽戀愛腦。

現在七年過去,汽車影院也早就更新升級,比他們倆當年來的環境要好不少。

他喝了口奶茶,問,“今天放什麽?”

岑南替自己和梁沐秋解開了安全帶,回答,“老電影,羅馬假日。”

确實是老電影了。

尊貴的公主愛上名不見經傳的記者,從見面起就注定是一場荒誕的,不被接受的感情。而這段戀愛也确實只存在了一天,天亮以後,兩個人各歸人生軌道。

梁沐秋其實看過不止一次了,但是再看一次他也不介意,他向來喜歡重溫這些黑白電影。

他把車座放平,半靠在上面,也不搭理岑南,一邊嘬奶茶一邊舒舒服服地看電影,要不是看長相,全然是個鹹魚癱的老大爺。

.

雖然早就知道電影的結局,但是當公主說出她最愛的城市是羅馬,梁沐秋心裏還是有點輕微的唏噓。

她最愛的并非羅馬,而是在羅馬城裏遇見的那個人。

可她無法宣之于口。

她只能說,她喜歡羅馬。

所有未曾吐露的愛意,內心的驚天動地,都掩蓋在故作平靜的表面之下。

當看到公主為了跟她愛的人握手,去跟所有記者握手的時候,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側頭望了岑南一眼,而岑南也在看他,兩個人目光交彙,明明也沒有什麽特別,梁沐秋卻不知道為什麽背脊一麻。

梁沐秋移開了眼,注意力卻很難再集中在赫本驚豔的臉上。

他曾經也被人問過,如果旅游想去哪兒。

他那時候在處理工作,心不在焉,卻脫口而出,“芝加哥吧。”

同事笑笑,問他,“問你國內呢,怎麽會想到國外去?”

他一愣,也跟着笑,敷衍了過去。

可他心裏卻知道為什麽。

因為岑南在芝加哥。

那個大洋彼岸的陌生城市,有着他的愛人。

以至于他脫口而出,都是這個地名。

最痛苦的時候他甚至恨過這個城市,恨它為什麽要帶走他的愛人。

可他又分明知道,錯的不是任何地方,是岑南自己要走的。

而如今,岑南已經回來了,回到了他的身邊,芝加哥三個字就迅速失去了魔力,變為地圖上一個空蕩蕩的地名。

梁沐秋握着奶茶杯的手緊了緊,他又望了岑南一眼。

在昏暗的車內,岑南的側影如雕如刻,每一根線條都無可挑剔。

明明這個人就在他身邊,但也許是分隔太久,他總覺得不真實,就好像眼前是一場夢,他又回到了大學,跟岑南一起來汽車影院,而等天亮,這個影院,這輛車,還有岑南,都會消失。

梁沐秋的睫毛眨了眨,持續了一晚上的平靜心情蕩然無存,甚至有些暴躁。

他還是無法坦然面對岑南。

這七年的裂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彌補,也不是他說給岑南機會,他們就能立刻放下宿怨,重修舊好。

只要他還沒能原諒岑南,沒能接受自己被放棄過的事實,他就會有無數個這樣的時刻。

即使他真的跟岑南在一起,他也會耿耿于懷,放不過岑南,也放不過自己。

這讓梁沐秋連呼吸都變凝重了。

他由衷地感覺到不舒服,降下了車窗,打開了一條縫,想讓自己透透氣。

岑南注意到他的動靜,看了過來。

梁沐秋假裝不知道,一只手撐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電影最後的分別。

可沒幾秒,他就聽見岑南問,“奶茶好喝嗎?”

梁沐秋皺着眉,不怎麽想說話,蹦出了兩個字,“還行。”

岑南又溫和客氣地問,“那我能嘗一下嗎?”

梁沐秋一愣,覺得這要求莫名其妙,這奶茶都冷了,也被他喝得只剩一點。

但他也懶得管岑南發什麽神經,敷衍地“嗯”了一聲,把奶茶遞了過去。

岑南接過來,放在了杯托上,卻沒有喝。

電影已經結束,開始播放片尾曲。

“GuessIcouldfindsomebodytoo,

ButIdowantnoonebutyou.

……”

“或許我也可以找個新的誰,可是我除了你誰也不想擁有。”

岑南傾身向前,越過中間的格擋,一只手輕輕捏住了梁沐秋的下巴,在他震驚的視線裏,輕輕吻了上去。

.

電影散場了。

他們身邊的車都陸陸續續地在離開。

唯獨這輛車內的時間像是凝固了。

梁沐秋甚至忘了眨眼,一動不動地盯着岑南閉上的眼睛還有睫毛。

不知道過了多久,岑南才松開了他,卻沒有退回去,兩個人離得很近,近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

岑南還盯着梁沐秋柔軟濕潤的嘴唇,低聲道,“是白桃味的。”

白桃味的奶茶,七分甜,什麽也不加就足夠膩人。

梁沐秋的手在車座邊緣抓緊,又松開。

他應該生氣的。

岑南這混賬還是惡行難改,說親他就親他,全然沒有一點紳士風度和追求者的自覺。

但梁沐秋的臉卻慢吞吞地紅了。

他抿了抿唇,不怎麽有氣勢地罵道,“誰準你親我的?王八蛋。”

他罵人的詞彙實在貧乏,翻來覆去都是這一句。

足以說明從小到大都是個乖小孩。

岑南已經坐回了位置上,被他一罵,反而克制不住笑起來。他不常這樣笑,唇角有種輕佻,漫不經心,眼神卻灼熱又滾燙,帶着不容忽視的情深。

他伸出手,輕輕抓住了梁沐秋的手,不怎麽誠心地道歉,“對不起,沒忍住。從回國見你第一眼就想親你了,忍到現在我已經很為難了”

看梁沐秋神色複雜,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

“我七年沒接過吻了,吻技如果變差了,你多包涵。”

他說得一臉真心。

梁沐秋一口氣憋在胸腔裏,被這不要臉的話震驚得無以複加,好半天才緩緩吐出來。

要不怎麽說資本主義果真害人,岑南當年好歹也稱得上一句矜貴端方,被資本主義腐蝕了幾年,如今已經皮厚心黑了不止一倍。

他陰恻恻看着岑南,故意道,“确實夠爛的,你是不是七年第一次接吻我不知道,但我可不是,我過去的對象每個都比你吻技好。”

岑南卻只是笑了一笑,也不生氣,發動了車,“那我得努力了。”

梁沐秋聽得無語,努力,往哪兒努力,他同意了嗎?

他也不想再搭理這人,把臉轉了過去,看着窗外飛馳的風景。

夏夜的風從車窗縫隙內吹進來,撩動了他的額發。

他雖然擺着張不高興的臉,但片刻之前,那種岑南也許并不真實的虛幻感,卻已經消失在了空氣裏。

他切實感受到了,這不是一場夢。

岑南也不在芝加哥,就在他身邊。

作者有話說:

過去七年,梁沐秋最想去的是芝加哥,而岑南最想去的是濱城。(對不起,我這幾天現生有點事情,所以鴿了兩天都沒有更新,我之後會把鴿掉的更新盡量補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