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年少情深

第33章 年少情深

六點半的時候,岑南和梁沐秋準時出了酒店,打了一輛車去約定的餐廳。

凱悅樓離酒店不遠,二十來分鐘就到了。

一路上,梁沐秋都支着下巴望着窗外。

他上次來雁都是大四的事情了,一轉眼五年過去,他對這兒更不熟悉,但是每個城市的高樓大廈都差不多,鋼筋鐵骨,冰冷又熟悉。

唯一稍顯人情味的,是這一整條街上的法國梧桐,在接近夏日的時分,愈發寬大肥厚,枝冠延伸出來,像一頂遮天的傘,只留下一條稀稀疏疏的縫,露出傍晚的天空。

梁沐秋不由想起他跟岑南住過的公寓,那在大學旁邊的玉蘭公寓,街道旁也是一片的法國梧桐,春天會有飛絮,有點煩人,卻也有點好看。

他在梧桐樹下的長椅上等過岑南下課,也曾經在夜晚的路燈下與岑南接過吻。

那片公寓旁經常有野貓,春天貓兒叫得大聲,在樹旁邊打鬧,岑南親完他還不算完,捏着他的後頸,讓他瞧那在旁邊翻滾肚皮的小白貓,低聲道,“看見那貓了嗎,你在床上就跟它一樣。”

時隔七八年,梁沐秋想起這事兒都還是臊得慌,眼神跟小刀子一樣刮了岑南一下,更堅決地扭了過去。

岑南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惹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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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凱悅樓,劉峰韬已經坐在裏面,他女朋友也在,是個和氣的圓臉姑娘,叫汪霓,跟劉峰韬坐一起,還有點夫妻相。

岑南和梁沐秋到了以後,那兩個年輕的主演就到了,比照片上還要好看一些,果真是年輕,穿着簡單的襯衣長褲,坐下來後安靜不多話,比同齡人要穩重,但一看就跟滿桌快三十的成年人格格不入。

梁沐秋這頓飯,除了是跟劉峰韬聯絡感情,也就是想提前看看這兩個主演。

這兩個少年人在戲裏占了最重的戲份,梁沐秋作為編劇,雖然當初沒有過多參與選角,對他倆還是挺上心的。

如今一見,不得不承認劉峰韬眼光不錯。

演優等生陳明生的那個,一看就矜貴文雅,素白幹淨的臉,不笑就顯得清冷。旁邊演小混混許傑的,生得很英俊,皮膚微黑,哪怕言談間挺有禮貌,整個人也有種藏不住的野性與傲氣。

關鍵兩人還很熟悉,一所學校出來的朋友,默契度比別的新人演員要高不少,倒是省去了磨合熟悉的步驟。

但外形符合了,瞧着也挺有靈氣,不到正式拍攝,一切都說不準,尤其是這兩個孩子都還只是影視學院的大一學生。

梁沐秋犯了職業病,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這兩個少年人,他不笑的時候還挺有氣場,像個精明的寶石商人在琢磨兩塊原石,不帶感情地度量,把別人看得都緊張了。

劉峰韬笑了笑,從旁調和,跟這兩個主演介紹梁沐秋,“這就是梁老師,咱們編劇,你們要是有什麽劇情上吃不透的,随時都可以來問他,不用害怕,梁老師其實好脾氣的很。”

那兩個人連忙點頭,客氣地叫編劇,按照酒桌規矩想敬酒。

梁沐秋被逗笑了,連連擺手,“不用客氣,之後還要相處一個月呢。”

他瞧着兩個男孩子面前放的啤酒,招來服務員,說道,“把他們的酒撤了吧,小孩子別喝酒,換成果汁吧。以後喝酒的機會有的是,今天就算了。”

岑南在旁邊聽得唇角彎了一彎。

曾經他也是這樣對着梁沐秋說的,在高中畢業的同學聚會上,他搶了梁沐秋面前的啤酒,換成了一杯檸檬茶,對他說小孩子別喝酒,不然醉了還要他背回去。

時過境遷,竟然也輪到梁沐秋對後輩們說這話了。

明明他自己當年也是個安靜內斂的年輕學生,現在卻也成了體貼周到的長輩,照顧起了別人。

岑南笑了笑,剝好了蝦,放進了梁沐秋碗裏。

他拿起濕毛巾擦手,一擡眼,恰好看見那演許傑的男孩,也剝了個蝦放進“陳明生”的碗裏。

岑南不由挑了挑眉,眼下,梁沐秋跟劉峰韬在說話,劉峰韬的女朋友在看手機,除了他似乎沒人注意到這一幕。

那兩人還不知道自己小動作被發現了,相視一笑,眉眼裏透着股自己才懂得情愫,胳膊碰着胳膊,椅子都比別人要近上幾分。

岑南啞然失笑,心想果真是小孩子,少年情深,明晃晃得刺着人眼,卻還總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又或者根本沒想過掩飾,總以為天高海闊,愛得昏了頭,哪顧得上旁人眼光。

他悄無聲息地移開了視線,一時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又想起了哪一時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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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飯吃到九點半。

散夥的時候,外頭已經月明星稀,劉峰韬本來想送梁沐秋和岑南,梁沐秋卻擺了擺手,指着旁邊兩個主演,“送他們就行,我想走走,散會兒步,走累了我再打車。”

劉峰韬一想也行。

他招呼那兩個主演上車,對梁沐秋說道,“那你注意安全,回去早點睡,別太累,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梁沐秋一笑,“啰嗦,劉媽媽你怎麽還是這麽操心。”

劉峰韬猝不及防被叫了當年外號,拍着車門,“別亂叫!好心當驢肝肺了。”

他旁邊的女朋友倒是噗嗤一笑。

梁沐秋跳上路邊臺階,得意道,“我誇你心細呢,好了,你也回去吧,明天見。”

幾個人揮了揮手作別,那輛牧馬人就開走了。

路邊只剩岑南跟梁沐秋兩人。

現在天色也不算太晚,走在人行道上,路兩邊還挺熱鬧,梁沐秋雖然剛吃了晚飯,見到路邊的涼粉又有點饞,還是買了一碗。

他吃這些零嘴的樣子一直很可愛,岑南望着他,眼神比他想象中還要溫柔似水。

走到半道上,他想起剛才飯桌上的事情,問梁沐秋,“你剛剛看出來沒,你那兩個主演,關系不太一般。拍攝的時候多注意點,少年人談戀愛容易鬧脾氣,別耽誤你們拍攝。”

梁沐秋有點茫然,一時還沒意識到是哪種“不一般”,等到觸及岑南的視線才反應過來,心裏還不大相信。

“不能吧,他倆是一個學校的,還是好兄弟,親近點也很正常,”他今晚大部分時間都在跟劉峰韬聊電影,也沒太注意那倆孩子,“哪有這麽巧,一個劇組這麽多gay。”

岑南嫌他遲鈍,“好兄弟?你見過幫剝蝦,擦手,一頓飯頻頻看對方,下樓梯還偷偷牽手的兄弟?”

梁沐秋呆了一呆,他委實沒注意到。

“那我還真得注意點,”他琢磨道,“讓他們演兄弟,演家人,別給我演過了火,回頭過不了審。”

說完,把手裏的小碗往垃圾桶一扔,習慣了一樣沖岑南攤開手。

岑南從口袋裏拿出紙巾,幫梁沐秋擦手。

他聽見梁沐秋說,“你倒是心細,我們光顧着吃飯聊天,也沒注意那兩個小孩子。”

岑南聞言,擡頭望了梁沐秋一眼。

“我不是心細,是因為那許傑看陳明生的眼神,就像我當年看你。”

那藏不住的熱切眼神,輕輕撞在一起的胳膊,趁着人不注意偷偷勾了下小拇指。

哪一樁,哪一件。

不是當年他對梁沐秋做過的。

更過分的都有。

時光荏苒,他早就過了十八歲,但他望着對面那兩個年輕的男生,就好像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梁沐秋愣了一愣,也停住了腳步,擡頭看着岑南。

岑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我其實有點嫉妒他們。”

梁沐秋咬了咬嘴唇,心裏不是一點不明白,嘴上卻問,“嫉妒什麽,兩個年輕學生有什麽要你嫉妒的?”

岑南笑了笑,“我也說不清,但就是覺得心裏酸。”

其實這兩個年輕人有過的,他跟梁沐秋也曾經都有。

那滿懷熱切的愛,他跟梁沐秋不僅不輸,還要更甚。

但還是嫉妒。

也許是嫉妒他們還如此無知無畏,沒被現實磨彎過背脊,沒被逼到過懸崖卻又無處下墜。

岑南嘆了口氣,他輕輕把梁沐秋抱進了懷裏。

郁郁蔥蔥的梧桐樹下,他們摟在一起,仿佛不是在雁都,而是在當年的玉蘭公寓旁邊。

梁沐秋敷衍地掙紮了一下,就任由岑南抱着了。

他聽見岑南說,“我有時候确實羨慕那些十八九歲的學生,但要讓我選,我還是會選現在。因為只有現在,我才能更自由地做我想做的事情。”

也愛我想愛的人。

梁沐秋從他懷裏擡起頭,分明岑南後半句沒說,但他卻在一瞬間心領神會。

還是學生的時候,确實心中無畏,好像什麽也不怕,等到真的進入社會,才能明白處處是峭壁懸崖。

他難得沒跟岑南唱反調,靜靜地讓岑南抱了會兒,直到身邊的過路人眼含詫異地看過來,梁沐秋才經不住面薄,輕輕推了下岑南。

“別磨蹭了,回酒店吧。”他低聲道。

岑南也沒堅持,順從地松開了手。

兩個人并肩走在小路上,腳下踩着梧桐的葉子,兩道影子本來還隔了點距離,但不知不覺,就又貼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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