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幸好只是輸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幸好只是輸了。

告別雌性之後, 凱撒決定先暗中觀察一下對手。

據黛绮絲說,來到他領地內的,是頭約莫六歲的成年雄性。

凱撒循着氣味找到他時,篡位者正卧在草地裏啃食一頭他剛剛獵殺的澤鹿。

這頭六歲的美洲豹很是健壯, 但身上覆蓋着着不少結痂。

他不知為何瞎了一只眼睛, 橫斜在面部的傷疤異常可怖猙獰,卻很有威懾力, 一看就身經百戰。

每一道疤痕都代表着過往勇猛的戰鬥, 而眼前鮮活留存的生命就意味着勝利,那是屬于王者的功勳。

凱撒潛伏在灌木叢中觀望, 伺機而動。他知道,他必須跟他打一場。

只有打敗對方, 才能奪回屬于自己的領地。

由于害怕被奪取獵物, 動物們進食時的警惕性最強,現在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何況眼前這頭美洲豹不僅戰鬥經驗豐富,而且體型也與他不相上下。

不論怎麽看,他都不具備穩贏的把握。

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凱撒覺得自己需要從長計議。

他正想輕手輕腳地離開, 誰知後腿卻在不經意間踩到一根樹枝,細木的折斷聲頓時引起篡位者的戒備。

與食草動物不同,掠食者往往對同類的氣味要更加敏感,只見篡位者倒三角似的鼻頭輕輕聳動。

凱撒暗道不好, 正想打道離開, 可篡位者已經确定他的方位, 憑借迅捷利落的身手朝他猛沖過來。

凱撒閃避不及,不得不正面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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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貓的利爪互相攻擊,咆哮嘶吼, 到處都混雜地飄落着兩頭美洲豹的毛絮。

然而當被篡位者用雙爪鉗制在地上時,凱撒腦子裏只剩下懵然的空白。金色的瞳孔充斥着震愕、疑惑與難以置信。

……他輸了?

“年輕人。”獨眼豹冷笑,“你很勇敢,跟之前那頭小美洲豹一樣勇敢。”

也一樣的不自量力。

上位者冷眼打量起凱撒的體軀,面前這頭美洲豹的不論肌理還是毛發堪稱完美,就是……疤痕太少了。

少到令他豔羨,也令他輕蔑。

凱撒不知道,這頭流浪雄性在來到他的領地之前,居無定所已久,什麽苦都吃過。他要面對的不只是與獵物間的鬥智鬥勇,還有一次又一次地與同類厮殺。

在美洲豹看來很神經,但于人類觀察而言很奇妙的是,在這頭流浪美洲豹打敗第一頭領主雄性時,他好像找到了屬于自己豹生的意義,一改天性,開始踏上征戰的旅途。

一路走來,他都在挑戰不同的領主雄性。搶到對方的配偶與領土以後住上一段時間,又流浪去下一個地方。

存居野外的雄性們終其一生都在戰鬥,凱撒自獨立以來一直屢戰屢勝。

這是他第一次落敗。

就在凱撒以為上位者将要咬斷他的脖子,将他一擊斃命的時候,對方卻出乎意料地松開了爪子。

他說:“什麽時候能打贏我,什麽時候再回來吧。”

*

克勞德跟凱撒在潘塔納爾濕地生活這麽一段時間,早看清弱肉強食的殘酷。他雖不質疑凱撒的能力,但在大自然這片神奇的地界,美洲豹也未必總是穩操勝券。

所以在發現凱撒離開之後,克勞德就立馬出來找他了。

南美洲的陸地掠食者們體型雖然不及亞非兩洲的大,實力卻個個不容小觑。哨所的工作人員怕會出事,還專門指派了兩個護林員跟着阿拉斯加。

今天的天陰沉沉的,積雲密布,沉甸甸地壓下來,将所有的光線隔絕緊鎖,陰郁蕭瑟裏彌漫着風雨欲來的潮。

狗崽的鼻腔忽然從中嗅到一絲腥氣。

這味道是……

一陣強烈的不祥感湧上心頭。

大型犬突然暴沖,牽着阿拉斯加的工作人員冷不防地被帶了個趔趄,不慎松開系狗的繩索。

他霎時驚疑:“克勞德聞到什麽了?”

“一定是凱撒!快,追上他!”

“慢點兒克勞德!你的傷還沒有好——”

小狗全然不顧人類的追喊,一心朝遞來氣味的風向逆風而行。他甚至開始惱恨起自己中彈受傷的前肢,不能讓他再跑快點。

“哥哥!”

克勞德最終在一個廢棄的水豚洞裏找到髒兮兮的美洲豹。

他身上撕裂的傷口還沒有愈合,血腥味引來不少逐臭的蚊蠅,與往昔的威風凜凜相比,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克勞德心疼壞了,用尾巴與犬吠聲轟散那群讨厭的蟲子之後,這才問他:“哥哥,你怎麽在這兒啊?”

“我不是……”美洲豹拿爪子捂着臉,“我不是你哥哥。”

凱撒的否認讓克勞德覺得困惑。

他從小長在他的膝下,與他相處那麽久,怎麽會認錯?

克勞德不相信,不知第幾次用吻部別開對方的爪子,小狗才發現美洲豹眼裏竟然蓄着欲掉不掉的淚。

克勞德驚訝,哥哥為什麽在哭啊?

面對小狗直視自己的目光,凱撒終于忍不住道:“……我輸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沒事的,哥哥。”克勞德安慰他,在凱撒的臉上親吻、舔舐,“沒事的。”

幸好。

幸好只是輸了。

在這略顯沉重的氛圍裏,沒有誰能明白克勞德此時失而複得的喜悅。

他險些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美洲豹身上的新傷不少,多為抓痕,需要立刻展開治療。

可這次,凱撒卻并不願意跟人類回到哨所。

護林員們面面相觑,他們看不透美洲豹的心思。無奈之下,只得在附近駐紮觀察,以便随時出手。

水豚傍水而居,留下的洞穴離水源較近。凱撒負傷以後就一直待在這裏,傷口就被河畔的濕氣浸潤,跟克勞德上次一樣,不久便開始發炎起燒。

半夜的時候,克勞德忽然聽到美洲豹抽搐掙紮的動靜。

“對不起……對不起……”

凱撒不明緣由地反複地呢喃着這句話。

克勞德用腦袋拱了拱他的下巴,溫聲細語地告訴他:“沒有人怪你,哥哥,不用說對不起。”

克勞德以為他是在對黛绮絲一家抱歉,卻不知道凱撒不只是對黛绮絲一家覺得抱歉。

他分明活得那樣自由,愧疚卻讓他成了困獸。

凱撒燒得意識模糊。

“……我是不是要死了?”他仿佛是想起什麽,開始胡言亂語,“我不想死在曠野上,不想被禿鹫啄。”

在動物們口耳相傳的故事裏,禿鹫是神山的使者,而他們的盤旋到來,往往就意味着死神降臨。

“不會的。”克勞德蜷在他身邊,用下巴輕輕地蹭着他的耳朵,也不管凱撒現在是不是聽得見,“有我在呢。”

凱撒漸漸安靜下來,不多時,又半夢半醒地含糊:“冷。”

克勞德毫不吝啬地向他敞開懷抱,任由美洲豹汲取他的體溫。

因為南美洲居高不下的氣溫,克勞德一直很讨厭自己這身厚實的毛發,沒想到這時候倒能派上用場。

好在凱撒有個健壯的底子,無需人類治療,美洲豹的燒不久便退了。

背後的傷口也在慢慢結痂愈合,這讓克勞德很是欣慰。

凱撒的嘴唇和鼻頭都在發幹,克勞德用舌尖替他稍微濕潤了一下,問:“哥哥餓了嗎?”

凱撒不自在地縮縮脖子,道:“有點。”

克勞德哄他:“那我給哥哥捉魚吃?”

凱撒:“好。”

克勞德即刻動身。不過才踏出兩步的時候,小狗突然駐足回頭,擔憂地看向洞穴裏的美洲豹:“哥哥可別再亂跑了。”

凱撒卻站起來:“我跟你去。”

潘塔納爾濕地的水系衆多,有如人類周身密布的血管與神經。凱撒平時活動的地方多為大江大河,畢竟對于他這樣體型的動物,吃鱷魚才更合适。

不過憑克勞德的狩獵經驗,能捉到一兩條魚已經很不錯了。

“哥哥。”克勞德把他在水下捕到的魚叼到凱撒跟前,“魚來啦。”

“笨手笨腳的。”注意到他下颔打結的毛發,凱撒細細舔去克勞德腮幫的水。

小狗頓時笑逐顏開,得寸進尺地低頭,用那濕漉的臉頰親昵地蹭他的脖頸。

凱撒心頭莫名震顫了一下,酥麻的感覺癢進四肢百骸。

“……”

奇怪,他的崽怎麽忽然變得那麽俊?明明不久前還覺得他醜醜的……

魚肉分明擺在眼前,美洲豹卻仿佛在出神,遲遲沒有下嘴。

克勞德歪頭:“汪?”哥哥?

凱撒一怔,懊惱地回過神來。

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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