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義結金蘭 命運中的那杯酒

第23章 義結金蘭 命運中的那杯酒

“娘娘, 不好了!”大宮女焦急回宮,走?到皇後面前,小聲在皇後耳邊低語, “今早成國公進宮見了陛下?, 走?後陛下?砸了杯子,連午膳都?沒用。”

皇後皺眉:“太子呢?”

“太子殿下?正在尚書省與幾位大人商議在京城放糧施粥。”

“什麽時候了, 他不回來守在天子身?側,還與朝中重臣議事,是?覺得自己?這個太子之位坐得太穩了嗎?”

章和?帝醒來沒見到太子, 反而聽到在自己?昏迷期間,太子正在朝中攬權。

呵,真當?章和?帝是?先帝那?樣一心為兒子鋪路, 小小年紀就組建班底, 參與國事的絕世好爹?

章和?帝也不出皇後所料, 在召集幾位重臣, 卻招來了太子時, 章和?帝就陰陽怪氣地說:“如今太子也大了, 知道為父分憂了。”

太子還當?章和?帝在誇他, 心中一喜,面上維持着太子姿态:“謝父皇誇獎,兒臣只是?略盡綿薄之力。”

重臣們紛紛低下?頭去, 想想今日?太子說出來的那?些施恩措施, 也不必考慮了, 想來都?是?東宮屬官做的。

章和?帝卻沒功夫嫌兒子蠢, 他好似第?一次注意到太子這個人的存在,将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一番。

忽然垂首看向站在床前的臣子們,幽幽開口道:“太子一心為父分憂, 只是?尚顯年輕,難免疏漏出錯,衆位愛卿覺得呢?”

衆人:“……”

什麽難免出錯,直接說之前晴天降雷一事是?因為太子德行有失好了。

太子雖蠢,可應付了幾十年章和?帝的重臣們可不蠢,一聽便知道章和?帝是?想幹什麽。

雖說讓兒子背鍋不厚道,但這又怎麽不算另一種?為父分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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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件事,也只有太子能做,他既是?儲君,是?除去章和?帝外,這個國家第?二個主人,他還親至了祭天現場,甚至就站在章和?帝身?側,晴天的雷能劈章和?帝,怎麽就不能劈你?太子了?

雖然章和?帝是?摔倒了,但在外面亂七八糟的傳言中,章和?帝就是?被雷劈暈了。

這也讓流言紛紛,百姓們信以為真,想要消除流言,難上加難。

但有了最佳背鍋達人太子在就不一樣了。

以章和?帝的道德水平,以及他對太子十分有限的真心疼愛,能做出這種?事實在毫不稀奇。

但章和?帝是?君,是?父,說這種?話雖然有點不要臉,也沒人能和?他争什麽,可太子于朝臣而言,太子才是?君,朝臣們固然不願意得罪章和?帝,但他們就很願意得罪未來的天子,下?一任老板嗎?

他們就是?不想幹了,也要考慮親族子女的未來。

于是?在衆人的沉默中,章和?帝的戲有些唱不下?去了。

太子尚且沒回過味來,張忠海便适時站出來提醒章和?帝:“陛下?議事辛苦,也莫要耽誤用膳喝藥。”

章和?帝眼見自己?有了臺階下?,冷冷掃了太子與幾位臣子一眼,“那?就先用膳。”

衆人紛紛在心中松了口氣,不由感嘆閹宦固然低賤,有時卻也有德行忠義。

章和?帝慢悠悠吐出後半句:“幾位愛卿也操勞國事累了,就在宮中用膳吧,咱們待會再繼續商讨。”

衆人:“……”合着不答應不許走?是?吧?

不僅要讓他們按頭喝水,還要弄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

太子一頭霧水,可皇後在章和?帝宮中的眼線卻知道輕重,當?即轉頭通知皇後。

皇後得知消息,腦子裏第?一個想法便是?:章和?帝不能留了。

太子雖愚鈍,可既然是?太子,只要章和?帝一死,太子便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位天子。

章和?帝活着,不僅沒什麽好處,時間久了,太子指不定能被霍霍成什麽樣。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趕緊從章和?帝手?下?保住太子名聲。

皇後這邊想着對策,去見章和?帝時,卻被人攔了下?來。

“誰在裏面?”

小內侍敢攔下?皇後,卻不敢不答話:“六殿下?今日?進宮看望陛下?,陛下?留其一同用膳。”

聽到這個人,皇後當?即皺起眉來,不過只是?一瞬,她很快收斂情緒:“那?本宮就不打擾陛下?與六皇子父子相聚了。”

轉頭卻讓人去查越青君進宮的來意。

最近忙着幫太子擦屁股,倒是?把?此?人給忘了。

只是?如今不是?處理越青君的好時候,便是?想做什麽,也要等到這件事過去。

淩霄殿內,章和?帝看着地上那?堆平平無奇的“箱子”,“你?說這東西能飛上天?”語氣裏充滿了懷疑。

越青君并不解釋,只道:“父皇若是不信,試一試便知。”

張忠海當?即上前,要幫天子試一試這越青君送的火樹銀花。

他指揮人将東西拿到殿外院子裏,又将章和?帝連人帶身?下軟榻一起擡到屋檐下。

小內侍按照越青君的要求點燃引線,迅速跑到一旁。

衆人只見那?箱子裏冒出一道火光,一飛沖天,當?真在天上炸出一道巨響,隐約有亮光在天空閃亮,不過片刻,很快便又消失不見。

近處的內侍早在那?火光冒出來時,叫嚷着護駕擋在章和?帝身?前。

章和?帝視線被擋,根本沒看清,但僅僅是?聽聲音,章和?帝便面色鄭重許多,一把?将身?前內侍推開,章和?帝看着其他箱子,當?即發話道:“給朕繼續放。”

聞言,張忠海也不讓小內侍動?手?了,而是?自己?親自上陣,點燃引線。

當?亮光再次綻放在天空,章和?帝腦海中一時閃過多種?想法,最後卻只是?轉頭問?越青君,“你?說這叫什麽?”

此?時的他,再不是?剛才那?只是?看看熱鬧,實際并不上心的模樣,反而正經了許多。

“火樹銀花。”越青君笑着答道,“這只是?基礎版,還有改良版,升級版在制作中,年宴那?時便想送給父皇,只是?那?日?身?處病中,不便進宮,直至現在病好,方才能進宮将這份禮物送上,可惜此?時是?白日?,若是?夜間,父皇見到的會更加美。”

章和?帝想起來了,宮宴當?晚和?第?二日?越青君就病倒請禦醫。

據說這些東西是?直接從明鏡宮拿來的,顯然早就準備好了,越青君沒有說謊。

章和?帝心中思緒轉了轉,面上卻對越青君露出來此?前從未有過的和?善喜愛的笑容。

“好孩子,難得你?有什麽東西都?想到朕,這般至純至孝,少有能及,朕心甚悅。”

越青君彎了彎唇,“父皇喜歡就好,聽說父皇今日?養病身?體不好,兒臣只希望父皇心中寬悅。”

章和?帝現在是?真寬悅了,連連拍了拍越青君的手?背,慈眉善目得當?真像個慈父,“你?還沒用膳吧?張忠海,還不快去讓人傳膳,多上兩份老六喜歡吃的。”

張忠海低頭應下?,心中佩服這位六殿下?的運道和?手?段,無論今日?這一出是?蓄謀已久還是?巧合,這位六殿下?今後将不可同日?而語。

越青君見章和?帝面色是?真好了許多,這才緩聲道:“聽聞父皇近日?因祭天一事不愉,兒臣從前閑來無事,看過不少閑書,許多都?不記得叫什麽,但猶記得其中有一本曾說,天象皆是?定數,風雨陰晴,只可推測,卻并不以人間事物轉移,世人将天象意義落于人身?上,本就是?荒謬。”

“若是?父皇因區區天象而損及自身?,兒臣實在痛心。”

此?前莫說是?朝臣百姓,連章和?帝對晴空降雷一事未必沒有心中戚戚,只是?礙于天子顏面,不曾表露出來。

如今聽到越青君這番話,心中石頭算是?落了地。

看向越青君的眼中不僅僅是?滿意,還有喜悅和?欣慰。

“老六既然學識淵博,總閑着也不是?事,年後便去工部觀政,正好你?那?皇子府也該建了,拖了這麽久實在不像話,你?去盯着,想要什麽樣的府邸,直接自己?做主,規格就按郡王府邸來建。”

此?言一出,場內內官宮女皆是?齊齊一默,一時竟不知說什麽才好,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即便六殿下?沒有母家,即便他沒有姻親,即便他身?後沒有朝臣助力,這位殿下?也已經憑借一己?之力,得到了通往那?個寶座的敲門磚,有資格上桌吃飯了。

既有了這份資格,那?麽六殿下?缺的其他東西,還會遠嗎?

衆人不敢深想,只齊齊低着頭,聽着殿內二人你?來我往,父子情深。

随着六皇子入朝觀政一起傳開的,還有六皇子此?次進宮送給章和?帝的禮物。

當?日?下?午,京城四處便有人聽見自天上傳來的砰砰響聲,百姓們驚呼,只以為又是?晴空降雷,紛紛躲進屋裏,然而總有那?大膽之人往天上看,竟當?真看到了亮光,但似乎又與雷電不同。

一傳十,十傳百,一時間,京城鬧得沸沸揚揚,都?在議論那?自天上傳來的巨響是?什麽聲音,議論章和?帝荒唐無道事跡的人都?少了許多。

是?的,章和?帝因為晴空降雷破防,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民?間流言,更重要的是?,有了這流言,大家開始追溯起章和?帝登基以來的荒唐過往,流言可以是?假的,但那?些被大家喚醒的記憶卻是?真的。

老作精顯然也對自己?的做人水平十分有數。

為了挽回本就不多的顏面,他也顧不得是?什麽手?段了。

當?晚,京城最大最熱鬧的坊市便放起了煙花,衆人顯然沒見過如此?美麗的景象,更驚懼敬畏這能上天,距離上天最近的東西。

“難道是?仙術?!”有人在人群中驚呼。

衆人看向那?煙花的目光也更加敬畏惶恐。

卻見幾名下?人站上臺,敲鑼打鼓吸引來衆人的注意力。

“各位,這是?我們東家新研制出來的火樹銀花,不日?将在康平坊的金玉滿堂售賣,歡迎大家前來光顧,開業當?天還有抽獎活動?,只要參加,就能中獎!”

這番話落,周圍人群逐漸嘈雜起來,剛開始還有些害怕,但在幾個下?人開始給大家發什麽打折券,據說買東西能打折的時候,衆人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

“你?家開店賣什麽?”

“剛剛放的火樹銀花是?什麽東西?做什麽用的?”

“你?們什麽時候開業?”

下?人們耐心應付問?題,當?然也在這過程中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前些日?子一直在試驗火樹銀花,因而有時會有動?靜打擾大家,實在抱歉。

衆人紛紛回憶起自己?聽到的各種?動?靜,有人還問?起來說那?聲音是?不是?他們弄出來的,無論說什麽,那?些下?人都?只是?面帶微笑,連連道歉,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在一群渾水摸魚的人中,竟還真有人說到了真相,“我就說除夕那?晚我在天上看到閃亮的火花,我家中妻子兒女都?不相信,還說我老眼昏花,分明是?火眼金睛!”

這是?看見除夕那?日?淩晨越青君為寧懸明放的煙花了。

對面酒樓上,寧懸明看向越青君:“殿下?可聽見了,下?回若要做什麽,或許還得低調點。”

越青君笑笑,“不過是?件禮物,又何須避諱。”

“若事事如此?,父皇許我觀政時,我便該以身?體不适推脫婉拒。”

“說到此?事,還未恭喜殿下?。”寧懸明端起面前酒杯,對着越青君道,“我喝酒,殿下?以茶代酒即可。”

越青君也不推辭,以茶代酒,與君對飲。

喝過一杯,寧懸明又道:“殿下?接下?來怕是?不得清閑,想必會收到不少人家的邀請,若是?合适,可以多去上一去。”去瞧瞧京城中的小娘子笑起來有多美,免得老是?想看他,他有什麽好看的。

越青君随意道:“我并不喜歡被人圍觀,與人交際。”

“從前便也罷了,今後殿下?相識之人增多,也要如此?嗎?”寧懸明問?。

越青君轉頭看他,眉梢微挑,笑道:“懸明有事直說便是?,何必與我兜圈子。”

“并非如此?。”寧懸明不承認,“只是?殿下?終究要同人交際往來,既無妃妾,這些便只能由殿下?親自來了。”

越青君語氣好似尋常道:“也不必是?妃妾,若是?懸明願意長住我府上,一應事務我自不必操心。”

寧懸明面無表情:“我是?朝廷命官,并非是?你?府上管家。”

越青君擡眸掃他一眼,語氣平靜中帶着幽怨,“懸明從前說與我為知己?摯友,無論我做什麽都?支持我,如今卻又口口聲聲朝廷命官,難道與我相交,耽誤你?為朝廷效力?若真是?如此?,那?倒是?我不懂事了。”

寧懸明飲下?杯中酒,将酒杯擱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你?所言有理。”

“相識以來,确實是?你?照顧我居多,為此?我深感慚愧。”

越青君眼皮跳了跳,忽然有股不妙的預感。

卻見寧懸明轉身?正對着他,伸手?将兩人酒杯斟滿,竟不讓越青君以茶代酒了。

寧懸明端起兩杯酒,一杯遞到越青君面前,微微一笑道:“我細思許久,也未曾得出能有什麽回報無瑕之處,唯有一片為摯友的拳拳真心,尚有明月可鑒。”

“今日?無瑕若是?不嫌棄,便與我喝下?這杯酒,從此?結為金蘭之交,為彼此?兩肋插刀,不離不棄。”

纖瘦的手?端着酒杯,靜靜停在越青君面前,等着越青君接過。

接過便是?同意。

越青君從前當?真不信命運,此?時卻覺得命運這東西之所以被許多人視為神祇,心存敬畏,也有他的道理。

就像大半個月之前,他才在綠珠的屍體面前,不顧對方意願,強行敬了一杯對方無法拒絕的酒。

如今一月尚且未過,便有一個無法拒絕的人,舉着一杯他并不想喝的酒到他面前,等着他喝。

何其相似。

越青君沒有生氣,反而看着眼前這杯酒,緩緩彎起眉眼,竟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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