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搞H比搞文藝簡單多了

第7章 搞H比搞文藝簡單多了

F之前說“願意為一個人花時間,也是一種情感表達”,栗夏現在懂了。

等待,是我單方面對你的情感偏向。

意味着一種主動延長的可能性。

罷了。

對男人做閱讀理解也好,自戀也好,或者F是真無聊才樂意等她。

總之,栗夏現在的心像泡在溫泉裏,咕嘟冒泡。

她收斂起先前品嘗速食的不認真與不正經,簡單解釋了下自己剛剛的去向。

“不好意思,久等啦。”她客氣道。

“不用道歉,”F紳士且落落大方,“我還有很多時間。”

栗夏想到他說特意空出時間,便好奇,“可以問問具體是多久嗎?算一算我們可以打多久的電話。”

F發出思考問題時的淺淡嗯聲:

“我今天有一整個下午,也就是你晚上所有的時間。包括我的晚上,你的淩晨。換句話說,只要你願意,我們這通電話,可以一直持續到你明天早上。”

他回答得認真。

栗夏被他犯規的長長一段話沖擊到腦袋昏昏。

通宵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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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中法時差。

聽起來有點浪漫。

加之F的聲音有一種令人心安和沉靜的魔力。他的每個字,每句話,不疾不徐,将栗夏推進一臺棉花糖制造機,絲絲縷縷的甜将她纏繞。

栗夏咬咬嘴唇,還是理智地拒絕了。

“以為你的工作很忙呢。”她說。

“還好,下午朋友們出去Shopping了,正好留下我獨處,不然他們很吵的。”

“所以你現在一個人在酒店?”

“在我們租的民宿,因為團隊很多人。”

“那他們走的時候沒有問你嘛?”

“問了。”

“你怎麽說?”

F:“我說,我有更重要的事。”

她重要嗎?

明知道是漂亮話,栗夏還是被這張嘴騙到了。

她收不住臉上的笑:“你這不也是偷偷在口才班進修了。”

F:“對,是剛學會的技巧,叫陳述事實。”

啊!

栗夏在床上聳肩蜷成一小團,喉嚨因為幾次想要克制尖叫而微微發緊。

她現在有點心被俘獲的無力感。

高手。

她甘拜下風。

“那方老師,可以冒昧問一下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嗎?”

“我啊,”不知為何,F的輕笑裏忽有自嘲的意味,“算是一個拍片子的吧。”

栗夏:“那就是導演?”

F:“算得上……三流導演?”

從語氣中,栗夏仿佛已經看到他說這話時對自己的輕慢。

他對自己的工作毫無炫耀之意,可是,一個能帶團隊在國外拍攝的導演,能有多差勁呢。

她不知由來,心直口快:“三流導演也是導演啊,有什麽關系。我以前看的日劇裏說,像我們這樣的三流人員,只要輕松愉快地完成工作就行了。反正這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還分什麽二流三流。”

她最後得出結論,“你還是太謙虛了。”

噼裏啪啦一頓輸出,栗夏話落,又意識到太過火,抿住嘴巴撓撓頭不說話了。

卻聽F在那邊笑:“你說得對。”

“你平時也這樣麽?”他問。

“哪樣?”

“有說不完的話。”

“你覺得煩嗎?”

“不會,很喜歡。”

“……”

栗夏該死的心跳又亂了。

自知這話題沉重,她聰明略過不再提起。

她問F會不會法語。

F說只會簡單的問好,接着冒出幾個笨拙的句子。

栗夏哈哈笑着給他糾正發音。

“诶?怎麽回事?”

栗夏得意的眉梢一挑:“沒想到吧。”

“哦,口才班在法國上的?”

栗夏嘿嘿一笑:“我大學二外學的法語啦。”

F了悟,他想起什麽似的忽然問道:“栗子老師,你需要我幫你帶些什麽回去嗎?”

“啊?”

“對,就是,你知道的,巴黎這邊可以買到很多包啊什麽的……”

“你幹代購啊??”

F似有無奈:“什麽代購,想給你帶一件禮物。”

栗夏再次吃驚:“你給剛認識幾天的人送禮物?”

F耐心解釋道:“目前有地理位置的優勢,正好可以借花獻佛,而且我明天就要走了。”

“因為我不太清楚你喜歡什麽……”

瞬間,栗夏心裏詐騙的雷達忽然響了。

好在她拒絕之後,F沒有再聊這個話題。不然,栗夏真覺得自己遇到的其實是一位國外代購想拉客源。

栗夏轉而問他:“你們明天去哪裏?”

“Firenze,翡冷翠。”

他将城市名念得很好聽。

栗夏驚嘆地“哇”出聲來。

“這是我很喜歡的城市,”她說着,語氣裏有憧憬,“好羨慕。”

“去過嗎?”F問。

“沒有,只是很想去。”

“為什麽會喜歡這裏?”

“原因可能有點長,你還要聽嗎?”怕他沒耐心,栗夏提前問。

“願聞其詳。”

栗夏想了想,換一個自由舒展的姿勢躺下。不知何時,她的腦袋已經挪到床尾,雙腳蹬緊床頭,懶散的視線放在明晃晃的吊燈上。

身體放空後,眼前虛焦的燈光讓她完全脫離緊張,單純回憶起來。

“我以前在大學讀過一首徐志摩的詩,叫《翡冷翠的一夜》,寫得很浪漫。我現在還記得那首詩裏讓我印象最深的一句,”栗夏一字一句地背出來——

“你教給我什麽是生命,什麽是愛。

你驚醒我的昏迷,償還我的天真。”

她的語氣緩緩的,帶着熱望。

當時,栗夏覺得這句詩有一種憂郁又熾熱的西方式浪漫,她還特意摘抄下來。佛羅倫薩從此就變成她未踏足的向往之城。

此刻,她背完詩,耳邊,房間,格外安靜。

栗夏有點尴尬,微微出聲:“方老師,你知道這首詩嗎?”

“剛好前段時間讀過,不過沒有讀完整首。”

栗夏長舒口氣,還好不是獨角戲。

畢業之後,她還做過一段時間珠寶外貿。後來入職出版社,朝九晚五的麻木,雖沒有脫離文字,但好像離大學向往的一切都越來越遠,以至于連回憶都變少。

那些渴望的,追求的,都變成了辦公室固定的一隅,變成了先把眼前的事做完。

F是個很好的傾聽者,而栗夏還是感到難為情。

果然,搞H比搞文藝簡單多了。

這樣想着,栗夏有點沮喪。

只聽F問,“怎麽不說話了?”

“……”

栗夏故意無賴地将自己的情緒和F挂上鈎:“怕你不喜歡,會說我文藝病什麽的。”

“怎麽會,”F說,“我這裏陽光很好,你剛剛背詩的時候,我忽然覺得,今天真是浪漫的一天,甚至有點着急去佛羅倫薩了。”

他好真誠。

栗夏臉上熱熱的。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們都是文藝工作者,是同行。”F耐心補充。

栗夏揶揄:“聽起來不像誇我們的。”

F笑說:“我還在想,我這麽不會聊天,栗子老師別覺得浪費時間就好。”

栗夏:“不會啊。”

她随即又啧一聲,裝模作樣嘆道:“但是方老師,我今晚好像沒什麽收獲诶。”

“嗯?”

“你看啊,我想看腹肌呢,也沒看到,聊了這麽久,也不知道你喜歡奔放的還是矜持的,你總是這麽好脾氣,我都快分不清了。”

“……”

F不合時宜地輕輕咳嗽了幾聲。

“我太直白了麽?”栗夏說。

“我覺得我可以改名叫你一鳴老師了。”

“為什麽?”

“一鳴,驚人。”

“……”

栗夏抖着肩膀笑,捂着嘴盡量不讓聽筒裏顯得笑得很大聲,“習慣就好。”

F:“那直說吧,你最想要什麽收獲?”

栗夏有一絲威脅的提醒:“真讓我直說?你不怕我……”

“還是要看腹肌麽?”

栗夏一喜,“可以?”

F聲音冷冷的:“別想了。”

“背肌也行啊,我不挑。”

“……”

最後,F還是退讓了一步。

栗夏說,想看他拍的翡冷翠,要F單獨發給她,朋友圈共享的那種圖她不要。

F同意了,他拖長聲音說了一聲好。

時間如流水,快樂的時間如瀑布。

栗夏手機發燙,這才發現已經快要十一點。太晚洗漱會影響姥姥休息,栗夏只好說自己得去洗漱了。

“要休息了嗎?”F問。

“十一點了。”

“是有點晚了。”他壓低聲音喃喃道。

栗夏竟從中聽出一點不舍,也許是她心裏的一點不舍。她甚至冒出真的要通宵打電話的念頭。

荒唐。

這念頭一閃而過,栗夏瘋狂搖頭,告訴自己冷靜。

也是同時,耳邊,F竟點破她的心思。

他說:“其實時差是可以打破的。”

“如果你不想挂,我們可以一直……”

好令人心動的想法。

他講話也是,溫柔的,叫人不想拒絕。

這很危險。

栗夏狠狠心苦笑打斷他:“總不能不睡覺吧,打工人明天要上班的,方導。”

“嗯,确實。”F說。

“不好意思栗子老師,是我太貪心了。”

“嗯?”

栗夏猜到他要說什麽,先緊張起來。

“沒什麽,我只是有點不想挂斷。”

啊——

紅色的愛神之箭今晚再一次,無數次戳中了栗夏的心。

她忍不住在床上打滾,但不能出聲。

“你休息吧。”F說。

等了等沒有下文,栗夏反問:“你不對我說晚安什麽的嗎?”

“你想聽?”

“啊?這不是社交性禮貌用語嗎?”

“哦,”F聲音恹恹的,“但我今天不太想說。”

“……”

這人怎麽這麽軸呢?

還有點幼稚。

栗夏多少品出一點難舍難分的甜蜜來,她嗓音甜甜道:“那我先睡啦。”

“好好休息。”

“挂吧。”

“嗯。”

如此說着,通話又無聲持續了一分鐘。F那邊沒動靜,栗夏只好咬牙點了“挂斷”。

-

這晚,栗夏當然無法很快睡着。洗漱時,她對鏡看到自己升溫一晚後滿面紅光的臉蛋,左看右看,覺得好笑。

安穩躺下,她找了新的花樣給F發消息。

栗夏:【方老師,我有個問題】

F:【沒睡?】

栗夏:【哪裏睡得着,噓,別問原因】

F:【說吧,你的問題】

栗夏想了想,直接拿出自己的招數:【介于我今晚說的話太過冒昧,為了彌補我們之間的信任危機,我決定自罰】

F:【怎麽罰?】

栗夏:【玩一局真心話大冒險】

規則是微信投骰子。

奇數玩真心話,偶數玩大冒險。

F先投,點數為3,是真心話。

栗夏盯了半天,點數最終為2,是大冒險。她眼睛一閉,滿腦子飄過一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應該投完骰子再定規則。

F:【我先來吧,你不是有問題要問麽】

栗夏小手一戳一戳地組織語言:【我今晚說要看腹肌什麽的,你介意嗎,或者會讓你不舒服嗎?】

成年人的成熟和矛盾大概就在,我們想要真誠,但善于僞裝。然而對素未謀面的人,最不用僞裝。

F:【還好】

F:【可以理解】

栗夏:【?】

眼睛掃到頁面頂部,對方正在輸入,消失,繼續輸入。

F:【大概栗子老師沒把我當成那個有可能的人吧】

……

心思完全被戳破時,栗夏又羞臊,又驚訝。

她确實,沒想過,沒想過真的和F戀愛。她對他一直是膚淺的,淺薄的,動物式的,只尋求多巴胺的刺激,只想在F允許的範圍內攻城略地,滿足她的好奇和好色之心。

F無疑是敏銳的。

感知到她的随意和不珍惜。

可她有什麽錯呢?

他這樣杳然的人,會屬于她嗎?

這或許不重要,栗夏想,重要的是,她自己願意嗎?

她還沒有想清楚。

暧昧太簡單了,簡單到像商場裏擺放的游戲機,只要投幣人人都可以玩一局。不喜歡就随時退出,沒有任何沉沒成本。

而戀愛不行。

栗夏想了很久說:【你這樣講,會讓我誤會的】

沒等F回複,栗夏:【該我了】

她規定這網絡冒險局不能和錢財挂鈎,不允許發自拍照,等等。

F卻說:【留着下次吧】

栗夏:【啊?】

F:【我保留這次機會】

文字有時暴露情緒,有時隐藏情緒,栗夏猜不透他。

她弱弱試探:【所以之後我還能和你愉快聊天嗎?】

片刻後,頁面上再次彈出語音邀請。

手機的振動簡直要讓她失眠,栗夏心跳加速到口幹舌燥,不知道要不要接。

F:【接】

栗夏二十六年的矜持毀于今晚。

她幾次深呼吸後重新接起來。

還沒講話,已經聽到F有些嚴肅不容抗拒的聲音:

“別挂,保持這樣。”

“免得你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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