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熱而軟的嘴唇滾燙的聲息
第23章 熱而軟的嘴唇滾燙的聲息
很難說清楚,是誰的唇先湊近的。
近到呼吸交織,兩片焦渴而幹澀的唇瓣貼到自己渴望的岸。輕輕觸碰,又分離。再觸碰,再分離。一下下鈎起栗夏身體裏瘋湧的燥意。
栗夏還是上鈎了,心甘情願的。
她感受到了,喜歡的男人有熱而軟的嘴唇,有滾燙的聲息。
這聲息忍耐地撲在她的鼻尖,他一點一點試探地擴大與她唇瓣厮.磨的領域。
從輕點的啄吻,幹淺的吮吻,到完全與她的唇貼合,輾轉。熱烈的,動情的。他沒有牽她的那只手,開始移到她的後背,覆上她漲紅的脖頸。那裏在發燙,他像是故意摩挲。
栗夏的背部和心髒有過電的刺激。
因為緊張而屏息太久,等到胸腔漲滿,她才意識到有些缺氧。她用手去推方則清的肩,想要大口呼吸。方則清便放開她一點。然而幾秒鐘喘.息,栗夏已經口幹舌燥起來。
擡眼時,熒幕上的光正放大了方則清唇上一點清亮的水漬。
她的。
栗夏腦袋昏昏熱熱的。
第一反應竟是擡手去幫他擦拭。
于是,又吻到一起。
……
初次接吻,兩個人都不太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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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為是喜歡的人,栗夏覺得體驗感很好。多巴胺在顱內尖叫的時刻,感受到生理性吸引的時刻,栗夏懂了那句——
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長久地吻下去很難收場,栗夏只好小聲喘息着主動後退,拉開距離。方則清像是不肯,還想拉她過來。剛要說話,他的手機叮叮咚咚收到幾條消息,大概是沒回應,對方又打過電話來。
鈴聲讓栗夏的神思收回來點,她推推方則清,“快去接。”
見他不動,又捏捏他的臉。方則清便趁機用臉蹭她的手心,“知道了。”
他起身拿到手機,栗夏還在沙發上平緩心緒。只見他皺眉看了一眼屏幕,路過沙發時,囑咐栗夏稍等他一會兒,便腳步匆匆朝露臺走。栗夏沒聽到他在講什麽,只透過玻璃瞥見夜色中他走動的身影。
她凝神看了幾秒。
想到剛剛的吻,她用冰涼的玻璃水杯貼了貼自己的臉頰。
等了幾分鐘不見他來,栗夏吃着水果有點無聊。投影上的紀錄片放完一部,已經暫停。栗夏便用遙控器在文件夾裏挑選,她看着長長的列表,感嘆他這些年好努力。最終選了日期最新的一部《潮汐》,上面寫着“戛納參賽作品”,栗夏好奇便點進去。
也是這時,玻璃門被拉開。風吹進來拂過身,栗夏還覺得有點冷,先前上頭的腦袋瞬間清醒不少。所以,她很快察覺到,這通電話令方則清不太對勁。
他先是拿起遙控器,将屏幕上的影片,忽地暫停。在栗夏詫異的眼神裏,坐下來,“栗夏,我們換一部吧。”
沒有商量,沒有同意,他按下遙控器,開始播放另一部。
栗夏一時愣住:“為什麽?”
她此刻從方則清臉上看出一種與方才天差地別,讓她無所适從的平靜感來。
他一動不動盯着屏幕,卻沒有在看那些幀影。
只是語氣淡淡:“沒意思。”
接着又意識到什麽,先去尋栗夏的手,又慌張解釋,“不是,我是說,剛剛那部拍得挺無聊的,我怕你看進不去,浪費你的時間…”
“方則清。”
栗夏定定叫他,捕捉他斂下的眼睛,句句肯定:
“我說過,我不會覺得你拍的不好,更不會覺得無聊。”
“我知道。”
“所以,你為什麽不讓我看?”
她想聽實話,她想知道他那些低效能感從何而生,為什麽明明熱愛的、傾注心血的東西在他嘴巴裏會變成“沒意思”“浪費時間”。
某種層面上,她和方則清一樣是文藝工作者。她做書,同樣耗費心血。所以栗夏很少說自己做出的書無聊,哪怕內容枯燥,它也有自己的價值。
方則清這樣的自我否定,心裏會怎樣內耗怎樣沮喪,栗夏很清楚。
存在主義和虛無主義都說,人的存在是無意義的是虛無的。可即使如此,我們依舊要工作,要生活。所以,人很多時候都靠着一種心氣,奔頭,熱情或者是某天的太陽活下去的。
他世界裏那盤難解的磁帶,哪怕斷斷續續不成調,栗夏也想聽一聽。
然而,他不說話。
末了,才在栗夏的注視裏,猶豫開口。
“我不知道怎麽解釋,栗夏。”
一種被雨水淋過的語氣。
栗夏溫溫地,問他:“你剛剛打電話,是接到不好的消息嗎?”
“……”
“嗯。”
栗夏試探道:“那你要不要和我說一說?”
十幾秒的沉默,方則清與她對視。
栗夏有點着急了,“你傾訴出來可能會比較好,我會當一個很好的傾聽者的。”
然而,時間安靜。
他說:“很抱歉。”
-
從方則清家裏出來,栗夏打了輛出租車。本想散步的,可總有個讨厭鬼跟在她身後,她回酒店,他也跟她上車,左右纏着她問她是不是生氣了。
栗夏煩了。
回頭,扔下一個字:“是。”
她腳下生風,嘴巴也像加速的小火車——
“就是生氣了,不明顯嗎?”
“是你說要真實一點,你做到了嗎?”
“還問我有沒有生氣,你們男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有眼睛卻不會看,有嘴巴卻不會哄,只是一味地問問問,怎麽,惹別人生氣讓你覺得很爽嗎?”
……
直到站在酒店門口。
她轉身,方則清停步,望向她。
同樣面對面的站位,初見的那晚,他朝她伸出手,他說“從現在開始我們真實一點”。交握的瞬間,栗夏很難忘記當時心裏是怎樣的悸顫。
此刻,栗夏皺皺眉,警告對面的人:“我不會讓你進房間的。”
“我知道。”
“所以就到這兒吧。”
她看看方則清,“我上去了。”
剛要轉身,手腕被人迅速拉住,他問得急切,“栗夏,就到這兒是什麽意思?”
大概是跟在她身後久了,夜風将方則清額前的發吹亂,于是他眼裏的着急格外明顯。也許是吧。
栗夏平靜道:“讓你先回家的意思。”
“還有,我覺得我們需要冷靜冷靜。”
需要冷靜地思考一下之後的關系。
栗夏想說,她後天就走。但不知道為什麽,話到嘴邊,沒說出口。
方則清朝她邁近了些。
她垂下眼不看他,但沒有抽回手。
隔着風聲,栗夏聽見他開口前一聲短短的輕嘆:“剛剛一路上我在想,我好像真的沒有你果斷,也沒有你的勇氣。你的開心與不開心很直接,很可愛,顯得我一個大男人很小氣。”
“可是栗夏,我沒有不想和你坦誠。當時你問我,我不知道應該從哪裏開始講,那些故事,好的壞的,都太長了,我一時間沒想好要怎麽說。但我承認,我換掉你要看的影片不對,我給你道歉。”
栗夏驟然擡眼。
“我可能沒有你這樣直接,可以用嘴巴表達很多東西。很多時候面對面,我做不到。所以,你能允許我用我的方式告訴你嗎?”
他好溫柔,栗夏心裏酸酸的。
她好像因為太着急了,着急了解他,卻沒有考慮他的心情。
方則清捏捏她的手,等她回應。
栗夏點點頭。
第二天早上,她迷迷糊糊聽到外面輕輕的敲門聲。手機震動,收到F的消息:【門外挂了你喜歡的早餐】
【一個好消息:有甲方找我制作電影】
【一個壞消息:是今天】
【又不能陪你了】
【明天補上】
栗夏在被窩裏抿出笑,騰地起床,去拿回挂在門外的東西。
意料之中,除了早餐,還有一張卡片,系在一小束白玫瑰上。
栗夏緊着心拆開,在要解讀一顆心的時刻,她的手竟有點發顫——
「栗夏」
「首先謝謝你能接受我這種老舊的、逃避性的交流方式。給你寫信表達自己,有點緊張。邀請你觀看我的作品,也很緊張。你一定不知道。
我很怕,你看完後覺得我也不過如此,怕你這些天對我只是因為這些那些的新鮮感,最後發現我是個很無趣的人。怕你了解我,又怕你不了解我。
昨天的電話,是朋友告訴我戛納的參賽大概率沒有進入主競賽單元。我要怎麽告訴你,難道要告訴你我是怎樣努力,又是怎樣失敗的嗎?
你這樣好,我怕當時告訴你,你會看輕我,甚至會馬上後悔和我接吻。」
栗夏念着念着,忽而笑出來,眼睛卻又酸了。
嗓子很堵,她平複了一下才繼續往下看。
「還有一些是我的私人原因,涉及到家庭關系。所以,我更猶豫了。不過現在想來,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只是很長,你想聽嗎?我們還有時間。
可惜,如果沒有我那點任性的情緒,應該會給昨晚的吻留下個好一點的回憶。
栗夏,你不要生我的氣。」
站在窗前,面朝陽光讀完這些字句,栗夏渾身暖洋洋的。他似乎寫得很認真,思考了很久,以至字字力透紙背。
栗夏想,她和方則清是在寺廟相遇的。
一定是菩薩顯靈吧。
菩薩為她篩選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來到她身邊。
她是要離開南臨了。
但她不要離開方則清。
-
臨行前一天,栗夏不忘自己來南臨的初衷,帶着禮物去看了她的朋友藺虹。打車到江南的別墅區,走了一段路,栗夏推開低矮的木頭院門。
距離上次來,有一年之久。院子裏的花園面積更大更豐富,花草綠樹正值爛漫時,叫人心情舒暢。藺虹這時從落地窗看到她,忙繞門出來迎接。身後還跟一只活潑的邊牧。
小狗一路吠着朝她跑來,藺虹則穿一身舒适的棉麻衣裙,這田園光景,與這方園子高度适配。
她此刻熱絡地迎上來,“夏夏!你可算記得來看我這個孤苦的老婆子了。”
栗夏哈哈笑着,“滿院子都是你的寶物,哪裏孤苦。”
她又瞧瞧藺虹,“什麽老婆子,你剛剛走出來,我還以為是哪個小姑娘。”
“哈哈哈。”
那只邊牧的尾巴搖得很歡,想要撲栗夏的裙子,被藺虹拍了下去。
兩人只顧得寒暄,藺虹問,“怎麽還帶了禮物?”
“當然要啊,你給我寄了那麽多特産,同事都沾了我的光,我這區區一點小東西,聊表心意,別嫌棄啊虹姐。”
“什麽嫌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腳邊的小狗還在轉悠,栗夏蹲下去摸摸它,“你養狗了啊虹姐?”
“我兒子養的。”
藺栩養的?
栗夏冒出疑問。
“快快快,別站着了我們進屋去。”藺虹彎腰拍拍小狗腦袋,“瓜子,別嚎了,我們家今天來新客人咯,你要禮貌一點聽話一點懂不懂?”
也是這一瞬間,栗夏立在原地不動,以為自己聽錯了。
“虹姐,你的小狗叫什麽名字啊?”
“瓜子,”藺虹回頭笑着,“我兒子起的,我平時叫它小瓜,哈哈。”
“……”
“快進來。”藺虹招手喚了她兩次,栗夏才挪動步子。
她驚訝到失語,在大腦裏組織了好久的語言,手裏的茶杯旋了好幾圈,堪堪問出來:“所以說,你有兩個兒子?”
“對的呀。”藺虹點頭。
“藺栩是老大,還有個小兒子。”
栗夏懵懵的:“那小兒子也,也姓藺嗎?”
“怎麽可能,”藺虹哈哈笑,“這就說來話長了。”
藺虹說,當初結婚,丈夫想要兩個孩子,她同意了,但條件是其中一個跟她姓。
“在那個年代,第一個孩子,還是男孩,跟母親姓的很少。但我堅持要這樣,憑什麽我生兩個,兩個都要跟男方姓?我圖什麽啊。我偏要争,還要争老大跟我姓。你是不知道,當時鬧得啊。後來生了小兒子,才跟我丈夫姓。”
藺虹講得潇灑,栗夏很是佩服。
“好像很少聽你說小兒子的事。”
“他啊,搞藝術的,比較內向,性子一點都不随我。還因為這和家裏鬧崩過一陣子呢。”
栗夏心腔陣陣,急于确認自己的猜想:“那您小兒子姓什麽啊?”
藺虹說:“姓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