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沒戴助聽器,進屋說

第33章  “沒戴助聽器,進屋說。”

姜早的思緒一片空白, 只有一顆心孤獨地跳着。

“等我一下。”

何斯嶼留下這麽一句,拔腿就往舞臺上跑。

馬戲團之夜已經結束,人群逐漸散去, 何斯嶼卻還沒回來。

姜早在風中焦急地等待,很快,臨時搭建的舞臺旁就只剩下她一人。

晚風如訴,輕輕拂在臉上, 像是在低語心底的秘密,何斯嶼的那句我做你的騎士時不時在姜早腦海蹦跶, 她低頭盯着腳尖看, 絲毫察覺不到逐漸走進的腳步聲。

“笑什麽呢?”

姜早聞聲擡頭,眼睛忽的一亮。

何斯嶼穿上了馬戲團裏的騎士服裝,西方十七世紀的襯衫配着棕色的夾克衫, 白色的寬松高腰褲夾進深棕色西方貴族騎士靴裏,在月光之下, 晚風徐徐中他好似真的是從圖畫裏走出來的騎士。

何斯嶼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他輕咳一聲, 爾後拿出藏在身後的花環,斂聲屏氣地戴在姜早頭上, “皇冠太貴重, 他們不借, 所以我給你做了個花環。”

姜早手一頓, 剛要伸手去碰頭上的花環,何斯嶼就阻止了她,并順勢拉着她的手走到舞臺中央。

姜早這才發現舞臺上還遺留一頭大象, 應該是何斯嶼和工作人員溝通得到的。

何斯嶼有模有樣地對大象使用暗號,手在空中畫個半圈最後抵在胸口, 并彎了個腰。

大象搖了搖鼻子就蹲了下來。

“上去吧。”何斯嶼攙着姜早的臂彎,說道。

事到如今再拒絕就有些說不過去,姜早點頭說了謝謝,便借他的力坐了上去。

何斯嶼牽着繩子慢慢圍繞着舞臺轉圈,姜早學過騎馬,平衡能力很強,不到半圈就完全适應。

她對着何斯嶼說道:“你把繩子給我吧。”

何斯嶼扭過頭,仰着頭看她,兩秒後他拍了拍象腿,遞出手中的繩子。

姜早剛抓住繩子,大象像是受驚了般,瘋狂地奔跑起來,毫無節律,象鼻子不停地甩,好幾次險些打在姜早的臉上。

“何斯嶼,救救我,我害怕。”她吓得喊破了音,俯身趴在大象身上。

何斯嶼一直追在其後,雙眼盯着姜早看,不敢松懈,聽到姜早的呼救後,他蹙眉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這道聲音像是一片雲忽的撫平大象暴躁的心,它慢慢放慢腳步,姜早依舊提心吊膽地扒在象背上,花環也不知掉落在哪,狼狽極了。

半響,何斯嶼的聲音緩緩傳來,“還逞強嗎?”

姜早長呼一口氣,立刻起身,整理好儀态才垂下眼眸看向他,委屈地搖搖頭。

何斯嶼吹了吹手上的花環,挑了挑眉,“低頭。”

她照做低下了頭。

他讪笑一聲,滿意的将花環戴在公主的頭上,“馬戲團的人說了,這是《公主與騎士》的最後一幕——幸福游街,怎麽能少的了騎士呢。”

姜早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何斯嶼放下繩子的同時拍了大象腿可能是一種暗號,他就是故意讓她出醜,意識到這一點,她就不願再說一句話。

何斯嶼看出姜早在生悶氣,可他不太知道怎麽哄女生,支支吾吾地才說了句,“要不我們換個位置,你下來溜我幾圈?”

聞言,姜早成功被逗笑,她笑着說道:“你當你是狗呢,還讓我溜你幾圈。”

“你是第一個敢說我是狗的人。”何斯嶼迎着月光,眼波瑩瑩地看相她的眼眸,“但你笑起來好看,我原諒你了。”

何斯嶼笑容燦爛,眸光實在是熾熱,如星星之火噴灑在布滿枯枝敗葉的荒原,頃刻間燃燒着熊熊烈火。

被萬丈光芒簇擁的少女怎麽可能感受不到熱呢,姜早快被他眼眸中的火焰牽拉着奮不顧身,可是趕路人不能過多貪戀旅途的美好。

她忙不疊錯開視線,望着月亮說,“何斯嶼,我說過我有個非常非常想去的地方,你知道是哪嗎?”

“哪?”何斯嶼放慢腳步,與她眺望同一個月亮。

“馬裏蘭。”

何斯嶼手一頓,半秒後他将繩子纏在手腕上,一圈又一圈,繩子纏得愈發的緊,仿佛這樣就能拉近他與她之間的距離。

他問:“去了還會回來嗎?”

能拉近物理距離,可心與心的距離呢……

姜早閉上眼睛,話到嘴邊卻躊躇着,半響才吐出一句,“不回來了。”

*

姜早前幾日報名了青年畫展,她的作品在五天之後被退了回來。

在路燈亮起之前,她跟言舒然請假去快遞站取畫,快遞站的人卻告訴她沒有收到她的快件,疑惑之下她給畫展主辦方打了電話,他們各具一詞,反正就一副随意畫的畫,她自認倒黴,聳了聳肩就離開。

在回花店的路上她碰到了姜成怡。

本想裝作沒看見,卻被攔了去路。

“我們要結婚了,這是請帖。”

姜早目光鎖住酒紅色的請帖,甩開姜成怡的手并冰冷一句,“恭喜。”

說完就要離開。

姜成怡轉過身來,對着她的背影說道:“爺爺身體越來越差了,如果你想再見他一面就收下這張請帖。”

姜早像是被冰凍住,好一會兒才有反應,她轉過身去,伸手去拿請帖,姜成怡卻不肯松手,她一臉的不屑,還拿酒桌上姜淮對她的寵愛來炫耀。

“許墨琛偷拍了你的一張照片,你知道姜淮知道後怎麽說的嗎?”姜成怡學着姜淮當時的語氣,繼續說道:“他說不該拍的別拍,不好看。”

聽此,姜早心跳漏了一拍,那一秒她在想姜淮是不是真如姜成怡說的那樣嫌棄她,最後的答案是會,畢竟現如今她已經不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姜成怡如欣賞啞劇般意猶未盡地觀察姜早的微表情,下一秒她又說起一件事,“姜家供你學了十幾年的繪畫,你的能力我搶不來,但是其他的我卻可以。”

模淩兩可的一句話,惹得姜早蹙眉深思。

姜成怡卻不給她反應的時間,留下請帖就揚長而去。

過了半個小時,姜早回到花店。

言舒然一看到姜早就着急忙慌地讓她進去,“有個客人一來就和何斯嶼拼酒,我怕他們出事,你快去看看吧。”

聞言,姜早竄梭在人群中沖到何斯嶼常坐的卡座,一停下來,還未喘過氣來就看到坐在何斯嶼對面的姜淮。

她掃了一眼滿桌的空酒瓶,而後定定地看着姜淮,喊了一句,“哥,你怎麽來了。”

姜淮聽到熟悉的聲音,明明已經不清醒,他還強行擺出一副穩重模樣,雙眼迷蒙地看向姜早,拉着她的手低啞地說道:“我來接你回家。”

某人也注意到姜早的到來,正靠在沙發上強撐着快要閉合的眼皮盯着她看,可她從始至終沒看他一眼。

“明知道自己喝不了酒還喝這麽多。”姜早伸手摸了摸姜淮的額頭,手背像是觸到一塊赤鐵,被燙的不自覺抽回手,她無奈地嘆了口氣,“一喝醉就容易發燒,又不是十八歲了,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快打電話叫司機送你去醫院。”

姜淮搖搖頭,一改往常的成熟穩重,一把将姜早拉入懷中。

姜早猝不及防地跌倒在沙發上,上半身壓在姜淮的腿上,但很快她就坐直身體,一擡頭就看見坐在對面喝悶酒的何斯嶼。

何斯嶼注意到飄過來的目光,眼神變得濃稠又深邃,聽到她關心別人有沒有發燒時拳頭開始握得很緊,胸膛起伏,像在極力影忍着什麽。

姜早發現何斯嶼也在盯着自己看,眼神閃躲,她放開姜淮的手。

瞬時間,姜淮突然滿露難色,額頭霎時布滿密汗,嘴唇也開始發白,再次握緊姜早的手變得無比的冰冷。

她立馬緊張起來,“是不是胃又難受了。”

說完她拽着他的臂彎艱難地想扶他起來,可還沒站穩姜淮就昏了過去。

何斯嶼看着兩人貼近的身體,下颌線緊縮,漆黑的瞳仁中翻滾着鋪天蓋地的濃烈情緒,在姜早身體被帶着往前撲,就快壓在姜淮身上時,他突然起身,猛地拉住她的小臂,用醉意做掩飾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姜早被迫旋轉一圈,重心一不穩就坐在何斯嶼空出的縫裏,何斯嶼的體溫很高,明明隔着幾層衣料,她還是被燙紅了耳根。

最後,她象征性問了一下,“你也不舒服?”

聽到姜早這麽問,何斯嶼仰身靠在沙發上,不但不拉開距離,還估計将困重的腦袋搖搖欲墜地靠近她。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的睫毛看,“空腹喝,有點難受。”

何斯嶼的呼吸零距離地貼在她的耳邊,姜早不敢動,僵硬地問一句,“明知道自己空腹,幹嘛還要拼酒?”

姜淮這次來是想和姜早表白,并想把她帶回北城,何斯嶼不樂意,就在等她回來的這點時間裏和姜淮來了一場較量。

但他選擇了隐瞞,倦散地回答:“男人之間的較量不需要理由。”

眼下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姜早無奈地評價一句“幼稚”便拿過姜淮的手機,輕松地解開鎖屏密碼,爾後給他的司機打了個電話。

何斯嶼見她自然的動作,郁悶地離開酒吧,去到街對面的便利店買煙。

他站在路燈下吞雲吐霧,目光悠悠地透過玻璃窗落在姜早身上,目睹她着急地找到濕帕子為姜淮降溫,偷窺她為別人皺眉、為別人着急。

像個幸福之外的小偷。

很快,一輛黑色邁巴赫停在酒吧面前,一個衣冠整整的中年男人走下車,何斯嶼退回黑暗裏,等那人把姜淮帶走,看着姜早也上了車,他才轉身徹底走進黑暗。

*

姜早從醫院回來已經是十二點,她簡單洗了個澡就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耍手機時,突然點進之前的‘青年畫展’的鏈接。

入圍的作品已經列了出來,為首的那副就是她畫的《夏蟬冬雪》,她仔細往下看,發現那個作品之下寫的是姜成怡的名字,這一刻她醍醐灌頂地明白姜成怡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她奪走了她的成果,霸占了她的入圍名額。

姜早的大腦還沒因此停止運轉,跳回微信給姜成怡發了信息,質問她憑什麽偷走她的作品。

姜成怡幾乎是秒回。

[姜成怡:這是姜淮哥哥送我的新婚之禮。]

[姜早:不可能。]

[姜成怡:沒什麽不可能的,這次的青年畫展他就有投資,他和你相處這麽久怎麽會認不出你的畫,但他在知道的情況下還把你的作品送給我,這足以證明他有多讨厭你,他不希望你有出頭之日。]

姜早盯着這段話看了許久,想起幾個小時前姜淮紅着眼拉着她才發現有多諷刺,他一邊在背地裏做傷害她的事,一邊安慰她說要接她回家。

她鼻腔發酸,登時紅了眼睛,倉促地低下頭,讓那些眼淚跌進被子裏。

半響,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爬進姜早的心頭。

她赤着腳下床,打開門,蹑手蹑腳地走向對面,距離越近腳步越慢,心底就越膽怯。

手不由心控。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時,姜早自己都愣了一下。

門裏的何斯嶼正準備取下助聽器,聽到響動索性扔下助聽器,走到門後,一打開門就看見姜早紅着臉站在門口。

是被姜淮弄紅了臉嗎?

何斯嶼的聲音冷得可怕,“怎麽了?”

姜早自是明白那張請帖就是鴻門宴的入場券,但這是她能見到姜爺爺的唯一機會,更是她當面揭穿姜家兄妹的虛僞面孔的機會,可姜家的勢力擺在那,她怕自己沒命入場,所以她要找個伴,找個靠山。

早在之前姜早就懷疑何斯嶼就是何北書的獨子,只是這棟房子沒有蛛絲馬跡證明她的猜測,但即便他不是富二代,不是花二代,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有勇氣站在姜家人面前。

姜早難為情地看着他,“你能假扮我男朋友,陪我去參加姜成怡的婚禮嗎?”

房間的光溢出門外,何斯嶼眼裏的酒意還很濃,他倚靠着門,盯着她的嘴看了許久,兩秒後,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沒戴助聽器,進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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