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錯怪你哥了

第39章  “你錯怪你哥了。”

抵達北城已是次日淩晨三點。

滿城的路燈接連熄滅, 正以朦胧欲睡的狀态等待日出。

姜早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時車子已經停在姜淮的公寓樓下,陽光照在臉上, 她眯着眼慢慢打哈切。

姜淮聽到身旁的動靜,扭過頭,寵溺地摸了摸姜早的頭發,“房間我已經幫你布置好了, 房門密碼是你的生日,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上去休息, 等休息好了我再帶你去看爺爺。”

“嗯好。”姜早拍開他的手, 捋了捋劉海,打開車門走下去。

她繞到車尾,打開後備箱拿出行李箱就往樓裏走, 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姜淮下車,走到她身邊, 很自然的拿過她手裏的行李箱, 說:“我先送你上去。”

“不是有急事嗎?”她說, “哥,你去忙吧, 我可以自己上去。”

匠心娛樂正在籌備一個大項目, 姜淮确實需要立馬回公司開個早會, 他左右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把姜早送到家門口。

到了門口, 他也不急着離開,單手插着兜看着姜早輸入密碼,姜早知道他沒離開, 所以進門之後,轉身朝他揮手, “哥,路上注意安全。”

他笑着點頭,“好。”

這是姜早第二次來姜淮住的公寓,第一眼就被客廳的大玻璃箱吸引,她靠近一些就看到離開姜家前她送給他的蜥蜴,它在綠植間穿梭,突然擡起頭仰視她,似乎是在和她說好久不見。

姜早給它喂了一口水果才上二樓。

走進客房,放眼望去,是粉白的公主床,兩個白色的大衣櫃裏裝完姜淮為她準備的衣服,一個裝着各色常服,另一個裝着各種牌子的裙子,裙子款式很多但顏色都是單一的白色。

這些白色讓她有一種一切又回到原點的恍惚感。

這種恍惚感在她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徹底消失,她已進入夢鄉。

*

姜淮正午回到朝意小區,一打開門,看到的依舊是規規矩矩的布置,這種清冷感讓他以為自己做了個把姜早接回來的美夢。

他嘆了口氣,帶着疲憊的身體走到玻璃箱旁,垂下眼,剛要給小蜥蜴喂吃的,忽然發現盤子上的簽子少了一個,見此,他猛然扭頭看向二樓。

姜早回來了。

這不是夢。

姜淮一口氣跑到二樓,怕希望落空,他再三猶豫才打開門。

微風佛起粉白色窗簾,時不時露出少女的睡顏,微卷的頭發散在枕頭上,姜早面對窗戶,臉上是柔白的陽光,濃密而翹的睫毛在秋風下顯得極致溫柔。

這一幕讓姜淮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姜早的那個清晨。

姜傅齊和溫紫苑是青梅竹馬,兩個人雖然認識的久,卻一點都相愛,平日裏動不動就會吵架打架,生下姜淮後兩個人的矛盾更深,甚至想過要離婚。

離婚冷靜期時溫紫苑跑去國外,卻沒想到剛出國就得知自己懷孕的消息,姜維生知道這事後又一次反對他們離婚,還出錢讓溫紫苑在國外休息一段時間再回來。

所以姜成怡是在英國出生,八歲才被溫紫苑帶回國,回姜家之前溫紫苑先在國內到處游玩,在明城玩的第二天因為粗心把姜成怡弄丢了。因為怕姜家怪罪,她又拐走了別人的女兒。

就是姜早。

姜早來姜家的第一夜就發高燒,姜淮很好奇這個騰空出世的妹妹,他一醒來就跑到姜早的房間,趴在床邊看她。姜早腦子一片空白,一睜眼就看見一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小男孩。

她拉住他的手語氣軟糯,“漂亮哥哥,這是哪,我又是誰?”

姜淮被這一聲漂亮哥哥弄得不知所措,他的臉刷的一下變得緋紅,他看着憔悴的姜早,良久才開口,“你叫姜早,幾處早莺争暖樹的早,是我的妹妹。”

姜早眨着眼睛,笑着喊了一句“哥哥。”

這一聲哥哥讓姜淮保護了她十二年。

……

床邊的鬧鐘輕響,拉回姜淮的思緒,也擾了姜早的美夢,她揉着眼起身,看見姜淮正站在床邊低着頭看她。

“哥,你回來了?”她淡聲。

姜淮捂嘴咳了聲,挺直背脊,“收拾一下,一會兒去雅欣閣吃飯,吃完了去醫院。”

“好。”

姜早随意綁了個丸子頭,翻身下床,坐在化妝鏡前。

姜淮從衣櫃裏拿出一條長款白裙和一件長款風衣,他将其放在床上,看了眼正在化眼線的姜早,說:“衣服穿厚一點,我去樓下等你。”

“好。”

從雅欣閣出來,已經是晚上七點,姜早和姜淮直奔醫院,這一路上,姜早心情十分忐忑,她抱着畫框面向窗外,即便吹着風身子還是緊張到發燙。

一陣涼風吹到姜淮的側臉,他扭過頭看向姜早,低下眉掃了眼她露在外面的手臂,那件風衣已經被她扔在後座,他蹙着眼說道:“你外套沒穿,快把車窗關了。”

姜早長呼吸,搖着頭說:“不要,我緊張,得吹風緩一緩。”

“緊張什麽?”

她眸光一暗,扭過頭來,看向姜淮,神色有些複雜,說:“畢竟我不是爺爺的親孫女,我怕他不喜歡我,不歡迎我。”

聞言,姜淮手忽的一握,兩秒後,他說:“其實爺爺早就知道你不是他的親孫女,但你依舊是他老人家最疼愛的早早。”

姜淮怕姜早會問既然爺爺疼她為什麽會趕她走之類的問題,他一說完立馬瞥見她懷裏抱着的畫框,順着換了個話題,“這畫是送給爺爺的?”

姜早點頭,“當初爺爺給我留了一個出師題,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滿意。”

“會的。”

姜早的這份緊張感在抵達醫院時全然變成不安。她在姜淮口中得知,姜爺爺已經病重到翻不了身,她害怕偉岸的爺爺病得瘦骨嶙峋,她怕爺爺記憶裏有關她的形象全是別人口中的心機女,她怕他認不出她叫不出她的名字。

臨門一腳,姜早還是不敢打開病房,她轉身慌張的拉着姜淮說:“哥,要不我先去把頭發拉直然後再來見爺爺,我怕爺爺認不出我。”

“爺爺不會忘了早早的。”姜淮摸了摸她的頭,爾後拉着她的手開門進去。

姜早提着呼吸,腳步遲鈍地往前走。寂靜無聲的病房裏只擺放了一張病床和一張藍色的醫用床頭櫃,死亡籠罩的白色牆壁擺着一個圓形時鐘,病床上躺着一位白發老人,他癱瘓似的躺在那,打着點滴的左臂瘦到對青筋清晰可見。

在姜早印象裏,姜老是個做事雷厲風行,身體十分高大強壯的老頭,可他現在已經被病魔折磨得快撐不起一床被子。

“爺爺,小早來看你了。”姜淮朝床上的人喊了聲。

床上的老人不急不緩地睜開眼睛,随之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似乎是被睜眼這個動作累到。半響後,他才從床上坐起來,可這一動作對他來說太難以完成。

姜淮見狀趕緊上去把床頭搖高,姜早也趕緊上前,用手護住姜老的左臂,防止大動作會碰到針頭,怕滑針。

姜老看向撫在他手臂上的稚嫩的雙手,眼皮艱難地往上擡,見到心心念念的面孔時,他竟忘了自己當初做了什麽,他用右手顫抖地握住姜早的手。

“小早,你來看爺爺了?”

姜早早已紅了眼眶,開口時鼻頭一酸就落下眼淚,“爺爺,是小早來晚了。”

姜老嘆了口氣,哽咽地搖頭,“是爺爺對不起你,是我犯了糊塗把你趕出去,讓你受了那麽多苦。”

姜淮聽到這一句,立馬慌張地擡眼看向姜早,姜老眼珠一轉,意外的在姜淮臉上看到在意且慌張的表情,他又恢複威嚴,對姜淮說:“你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對小早說。”

姜淮愣了愣,說了聲“好的爺爺”就轉身離開,并把病房門帶上。

窗外月明星稀,姜老靠在床頭,擰着眉頭仔細欣賞姜早帶來的畫。姜早從窗臺前拉來一張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在病床前,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眼睛上,手指緊攥着裙子,恨不得把那處的布料揉碎。

鐘表的滴答聲在靜谧的房間裏游蕩,良久,姜老才将眼睛從畫上挪開,轉到姜早的臉上。

他說了一句無頭無尾的話,“小早,你變了。”

姜早拳頭收緊,指甲逐漸透過布料陷入皮肉,這不痛不癢的酥麻感不足以讓她的大腦變得敏銳,她不能夠理解這句話。

“你覺得我會滿意你的這幅畫嗎?”姜老冷着臉問。

她依舊保持沉默。

姜老望向窗外的一片黑,想了好一會兒才接着說道:“我出的題是壓抑、低沉和服從,可我在你的畫裏看到的卻是求生和倔強,你偏題了。”

姜早帶的就是那副被猴子弄壞的畫,她有想過重新畫了一張,但她的生活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也不再是那個任由別人操控自己人生的白天鵝。

她調整好呼吸,咬着牙說:“白天鵝是我離開姜家前就畫好的,時隔一年多我才完成這幅畫,可能是因為生活的變化,後畫的籠子和海藻才會變了味。”

“你還在怪我和你哥哥狠心把你趕走嗎?”姜老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才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疼愛多年的孫女。

關于恨不恨,姜早有認真想過。對于姜家她有感恩也有恨,如果沒有姜家,她估計過不上這麽好的生活,也不會去貴族學院學習繪畫更不會見識到一些上層人士才會接觸的東西,這些是她感恩的東西。

她恨就恨在她從來沒有在姜家感受到過真正的純真的愛意。溫紫苑把她拐回來,不但不給予她一絲溫暖還十分殘忍的逼她做不喜歡的事。姜傅齊從來沒用正眼瞧過她,她只是他飯桌上的談資和聯姻工具。姜維生是所有的長輩中最疼愛她的,可他用極致的愛去限制她的自由,為她編織牢籠。

姜淮對她做過最傷她心的事只是在二十歲那年把她趕出姜家,一想到他對自己的呵護和寵溺,姜早就不怨了。

因為他只是想找到自己的親妹妹。

因為他們只是想找回真正的親人。

“你們只是把真正的‘姜早’找回來而已,我有什麽可恨你們的。”姜早低聲說道。

“你錯怪你哥了。”姜老嘆了口氣,繼續說,“你哥七年前就知道你不是他的親妹妹,但他還是願意陪你去明城讀完高中,甚至還為了給足你三年的快樂時光複讀兩年,他之所以會在你二十歲生日那年找回姜成怡,是不想讓你嫁給不喜歡的人。”

“姜家和許家的聯姻早在許老頭活着的時候就定好了,無法悔婚。但就算沒有許家,等我死了之後姜傅齊也會為了事業讓你和陸家、何家、林家這些商業大家聯姻。”他說,“本來姜成怡的婚禮應該在下個月舉行,但為了不讓你在外面吃苦,你哥私自把婚禮時間提前,還求我趕緊同意把你接回家。”

姜早望了一眼病房門,很久很久才找回語言系統,她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姜老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說:“因為你是第一個走進他世界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能牽動他情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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