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陪你等太陽升起

第44章  “我陪你等太陽升起。”

姜早沒把姜淮在葬禮上說的話放在心上, 抽空從姜淮的公寓拿回自己的行李後全心投入尋找工作上。

她投了幾家出版社和報刊雜志社,一周之後終于得到了答複。

去出版社應聘那天,主編讓她當場看字畫圖, 給一篇童話故事畫插畫,故事講的是失憶少女誤闖古老森林,在精靈的幫助下回家的故事。

有一個片段是少女摔壞了腳,正巧遇到一只會說話的鳥。

姜早就這段話畫出一只龐大的翠鳥, 它将少女駝在背上飛出迷霧,翺翔藍天下的畫面。

主編在大同小異的插畫中堆裏一眼看中姜早畫的。她的色彩搭配以及流暢度都比其他人的優越, 構思速度很快, 畫出的畫也很具有靈魂,尤其是少女被救之後的燦爛笑容,讓人身臨其境。

姜早當日就辦理好入職手續, 回家的路上,她把這條喜訊發到洱楠烤魚群裏, 京音立馬冒出來捧場, 光打字還不夠, 甚至還打來電話。

“恭喜你呀,阿早!”京音那邊風很大, 她湊近手機喊了這麽一句, 随即點開視頻, “阿早, 你看!”

姜早将手機拿到面前一看,沖入視野的是廣袤無垠的沙漠和直通天際的筆直公路,她不自覺微張着嘴, 問:“你們在哪呢?”

鏡頭對到正在開車的賀銳澤,他戴着墨鏡, 一身的皮衣,游刃有餘的掌握着方向盤,他擺手跟姜早打了聲招呼,“嗨喽。京音快在家裏呆發黴了,想再去一次西北大沙漠。”

“真羨慕你們啊,我也想去沙漠看星星。”姜早怕電梯裏沒信號,特意在電梯口停了下來。

京音将鏡頭扭反,她看出姜早的一臉疲像,肆意的笑容逐漸消失,她眉心稍沉,說:“阿早,你要記得休息,不要太拼命了,等你有空了我們帶你去玩。”

姜早點點頭,剛想說好,電話就中斷了,估計是他們那邊進入了無信號區。

她嘆了口氣,按下上行的電梯,進了電梯就開始在美團上點外賣。

累了幾個星期了,也該好好犒勞自己。

出了電梯,姜早依舊低着頭,沒注意到在家門口踱步的男人,在掏鑰匙的間隙冷不丁扭頭才看見傅又馳。

傅又馳來找何斯嶼幾次,他知道姜早和何斯嶼同居,一見到人立馬攔住姜早,問:“姜早,你能聯系上何斯嶼嗎?”

姜早這才意識到從爺爺葬禮回來後,她就沒見過何斯嶼,也沒主動聯系過他,她不自然地抽出手,“沒試着聯系,怎麽了?”

“說好的兩周複查一次,我卻怎麽也聯系不上他。電話電話不接,微信微信不回,他這是想把我老師氣死嗎?”傅又馳在醫院忙得焦頭爛額還要抽空跑出來找人,抱怨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的,“他在北城也沒什麽朋友,就算是喝獨酒,兩天時間也該夠了,怎麽還消失了一個星期呢?”

話音一落,姜早的手機震動了兩聲,她在傅又馳的注視下打開手機,何斯嶼居然在群裏回複了她的話,是簡潔的恭喜兩字。

看來,他是選擇性看消息。

傅又馳翻了個白眼,說:“要不你替我問問他在哪?”

“好。”

姜早快速在好友列表找到何斯嶼,打開聊天框,輸入一句話,發過去之後,良久才得到回複。

[死魚:天意酒吧。]

姜早将手機舉到傅又馳眼前,兩秒後放下手,正準備打開房門,傅又馳又一次拉住她,一臉抱歉地說道:“那個……我醫院還有一臺手術,你能不能替我去勸勸他?”

怕她拒絕,傅又馳雙手合十,苦着臉求姜早:“你和何斯嶼都同居了,你跟他肯定比我熟,求求你幫個忙,勸勸他。”話一說完,還沒等姜早反應,他撒腿就跑,只有一句,“改日請你吃飯。”

姜早對着瞬間消失的身影一陣嘆氣,下一秒,腦海中浮現何斯嶼抱着她痛哭的畫面,不知為何,她總怕他又回到最初的頹廢模樣。

這份不可名狀的擔心讓她點開打車軟件。

在目的欄輸入:天意酒吧。

姜早到達酒吧街時,天邊的餘晖已經徹底消失,黑暗籠罩整座城市,不太明亮的彎月只伴有一顆暗淡的星。

姜早下了車,立即往天意酒吧走,她一掀開門簾,擡頭随意望便能看到在二樓欄杆處卡座坐着的何斯嶼。

他半個身體隐匿在多色霓虹燈裏,雙腿交叉着搭在理石桌上,半揚着的腦袋靠在欄杆上,肌肉勻稱的右手伸出欄杆外,襯衫挽到臂彎處,一副不問世事的醉仙模樣。

何斯嶼收回手,往嘴裏灌滿酒,起身倒酒時目光飄到樓下,居然神奇地見到姜早人。

他懷疑是出現了幻覺,揉搓雙眼再一睜眼,朝思暮想的女人又一次消失不見,他為自己的思春自嘲地笑了聲,繼續低頭倒酒。

“何斯嶼。”

耳邊驟然傳來熟悉的女聲。

出幻覺就算了,還出現幻聽。

何斯嶼搖搖頭,擡頭抿酒,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這次過分的近,近到他能聞見她身上的香水味。

好像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四目相望中,那些塵封的情緒重見天日。

他輕敲酒杯壁面,眼珠流轉,問:“你怎麽來了?”

“為什麽不去醫院?”姜早為了躲開過路的人,往前走了一步。

何斯嶼垂下眼眸,搖晃着杯中酒,嗓音孤清,“去什麽醫院?”

姜早看着他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她一手搶過他手中的酒杯,另一只手則是拽着他的手臂,“去治耳朵。”

何斯嶼啧了聲,甩來她的手,陰戾一句,“不治。”

“何斯嶼,你的耳朵好不容易有所好轉,為什麽要半途而廢?”姜早厲聲。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恣睢,聲音殘着酒,冷冷地鑽進姜早的耳朵,“我本來就是個廢物。”

聞言,姜早的心髒突然間疼了一下,像被針紮一樣明确的疼了下,心跳很清楚很明白的漏了幾拍,一抹惆悵不斷地在她心口上徘徊。

是什麽讓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他再一次陷入淤泥裏……

是親情裏的背叛嗎?

她觸碰他的指尖,低聲細語:“何斯嶼,被不被愛,太陽都會在那裏,你依舊可以繼續往前走。不要再頹廢下去了,我們回家吧。”

“好好休息,然後把耳朵治好。”

姜早的肌膚傳導一股暖熱到何斯嶼手上,他突然不知所措,嘴角浮起一絲苦澀的笑,委屈得像是吞咽下沙石,卻要忍着滿嘴的血。

他用大拇指輕輕覆在她的食指上,另一只手則是一直捶打自己的胸口,說:“我知道太陽會一直在,但我好不了了,我耳朵壞了,我的心也破了個洞。”

說完,他下颚線緊繃着,一顆豆大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滴落。

她跟着紅了眼角,哽咽地喊了一聲,“何斯嶼。”

他喝得有些醉了,一把将她往身前拉,姜早頓時聞見他身上的紅酒和煙草混雜的味道,紅酒比一般的酒還要好清甜,他抽的煙也不難聞,不斷撲鼻的熟悉味道讓她一時忘卻自己正趴在一個男人身上。

何斯嶼在她發愣時,随意地攬住她的腰,呼吸如冬日裏的暖風般,時不時地打在她滑嫩的皮膚上。半刻,他睜開朦胧的雙眼,所及之處是她因緊張而變得醇紅的鎖骨。

姜早害怕四周打來異樣的眼光,咬着嘴唇溫聲提醒何斯嶼,“你放開我。”

他不以為然,還沉浸在悲痛欲絕中,兩秒後,他抓起她的手,并将其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隔着單層的布料,姜早都能感受着他那雜亂無章的心跳,正在訴說着悲痛。

何斯嶼聲線低沉悅耳,自帶一股子慵懶痞氣的勁兒,“他缺席了我二十幾年的生日既然是在陪另一個兒子,我到現在才知道我最好的兄弟從進我家門那天起就恨不得我去死,他推我下水,給我下套讓我失去耳朵兩次。”

“姜早,我的心好痛啊,可為什麽它明明已經碎了,我卻還能活着。”

姜早頓住。

許久,意識到自己已經越界的何斯嶼害怕姜早會離他越來越遠,他失落地松開手,粗糙地擦去淚水,抓起外套就站起來。

姜早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從另一邊樓梯下去,穿梭人群,離開酒吧。

姜早目光追随何斯嶼的身影,她知道他離開這個酒吧會去到另一個煙酒地,她知道如果不在這個時候拉他一把,他會一直待在陰潮地裏,不敢再擡頭。

想着,姜早心一橫就跟着跑出去。

車水馬龍,街燈如珠,何斯嶼微弓着背,外套披在肩上,搖搖晃晃地往小巷最裏處走,他偏瘦的身材頂不住黑夜布下的陰冷,好似夜風輕撫就能将他帶走。

姜早認定那個身影就是何斯嶼,向前跑了幾步。

“何斯嶼!”她朝他喊了一聲。

何斯嶼聞聲停下腳步,扭頭向後看。

姜早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棕色風衣被接近于同色的光渡滿溫柔,她長吸一口氣,費力一喊,“你好不容易才從泥潭裏爬起來,可不可以不要再陷入自我否定的漩渦了!”

何斯嶼喉結上下滑動卻咽不下口水,他靜靜地看着她。

“他們不愛你也沒關系的,我做你忠實的信徒。”她說,“我陪你把碎了的心縫補起來,我陪你等太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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