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海棠:只恐夜深花睡去

15、海棠:只恐夜深花睡去

季淑搖搖晃晃站住腳,探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眼中的淚被抹去,眼前的人便看的更清楚了些,面前是張不見蒼老的、年青的臉,恁般風流俊逸,翩然出塵。

花醒言将季淑半扶半抱,旁邊的夏知春曉上前相助,季淑卻只怔怔地盯着花醒言的臉看個不休,眼中的淚抹去又極快的湧出來。

她知道自己的名字跟花季淑一模一樣,可是樣子不同脾氣不同,穿越這件事實在是匪夷所思,只以為是萬中無一的巧合,但,此刻見到花醒言的時候,才忽地覺得:或許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

花醒言,赫然跟花風南長的一模一樣,她前世的父親,永遠停留在季淑十八歲的記憶裏的父親,日後想起,夜夜以淚洗面,痛不欲生的父親。

這樣生動的眉眼,季淑仰頭癡看,長眉,星眸,連眼中的擔憂都是一模一樣,他曾說過:“小花,我要是死了,你怎麽辦?”

她曾經笑着打他,說:“大花要一輩子替小花遮風擋雨的,說什麽傻話。”

曾經好的那樣,接到醫院通知的她發瘋一般一路狂奔而去,結果……

就好像一陣風将他帶走了,他連多餘的話都沒有給自己留下一句,為什麽?

季淑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探手在花醒言身上摸了兩把,溫熱的,踏實的,活生生的人體。季淑想哭,又想笑,嘴角帶笑,眼中的淚卻怎麽也忍不住,一直流一直流,她的手在花醒言身上摸索了一會兒,終于牢牢地将他抱住。

淚一點一點沁入他暖黃的長袍襟間,踏實的感覺如此真實,記憶紛亂飛舞,而時光錯亂。

花醒言起初滿懷擔憂,等見季淑抱着自己只管流淚,才緩緩放了心。花醒言伸手将季淑擁住,手掌在她肩頭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又緩緩安撫。

花醒言道:“淑兒怎麽了?為父在此,別怕。”

季淑的手臂用力,越發将花醒言抱得緊了,哪裏能說出什麽其他來。花醒言輕笑兩聲,說道:“乖淑兒,有什麽委屈只管對為父說,不許再哭了。”他低頭望着懷中的季淑,手指輕輕擦過她的小臉,将淚抹去。

季淑縮了縮身子,把臉埋入花醒言懷中,喃喃說道:“不要再離開我了。”

花醒言怔了怔,然後嘆了聲,道:“淑兒……”此刻四個丫鬟已經都退到了旁邊,都垂手靜靜看着,兩父女相擁片刻,外頭有人說道:“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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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醒言道:“是子正來了,淑兒。”

季淑動也不動,只是輕輕搖頭。花醒言雙眉一皺,低聲問道:“淑兒怎麽了?是不是子正待你不好?”季淑再度搖頭,只想緊緊靠着他,再也不要放開分毫。

此刻門口上上官直進來,眼見這樣一幅場景頓時怔了怔,而後行禮道:“岳父大人。”花醒言點點頭,又無奈一笑,道:“淑兒大概是久未曾見我了,許是又受了番驚怕,唉……”

上官直看向花季淑,見她縮着身子緊緊貼在花醒言懷中,渾身還在微微發抖,雖看不清面色,卻依稀能見到那臉頰上隐約帶淚,楚楚可憐的,跟先前那個跟自己談笑無忌的人兒判若兩人。

上官直心頭暗暗驚疑,心道:“先前還十分猖狂,潑婦本色的,怎麽忽然之間就……莫非是裝的麽?”

花醒言垂眸看季淑,溫聲勸道:“淑兒,淑兒,無事了,……子正來了。”

季淑低聲說道:“讓他來就是了。”仍舊不願起身。

花醒言很是無奈,便看向上官直。上官直看看他,又看看季淑,最後說道:“大概如岳父所言,是先頭受驚了,不過岳父沒來之前還好端端的,我只當她已經沒事了。”

花醒言道:“你是淑兒的夫君,若是得閑還要多多照料安撫她才是,但我到底是她的父親,她格外依賴也是有的。”

上官直受了不軟不硬的一個釘子,就垂頭說道:“岳父大人教訓的是。”

花醒言望着上官直,淡淡說道:“我方才回京,都還未曾去面聖就來了,事關淑兒,我什麽都可以放下。”

季淑身子一抖,恨不得鑽進花醒言懷中一輩子不起。

花醒言輕輕拍拍她肩膀,又說道:“今番這一場事,我不會就這麽算了,你心頭有些準備,若是查不出什麽倒也罷了,若是讓我知道有人要對淑兒不利,你知道下場如何。”

上官直本是個直率的個性,此刻竟不能反駁,便說道:“但憑岳父大人做主就是了。”

花醒言這才點頭,說道:“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我……”他本是要說自己得離開的,不料季淑仿佛猜到此處,急忙說道:“我要跟你回去。”

花醒言愣神,道:“淑兒?”季淑擡頭望他,看着這一張臉幾乎不願移開目光,說道:“我……我要跟爹爹回家去……住上幾日。”

花醒言這才明了,說道:“這……”

上官直道:“岳父方才回京,有許多事要忙碌,淑兒你不如……”

季淑說道:“我要跟我爹回去!”驀地大聲起來,怒地看着上官直。

上官直皺眉停了聲,花醒言溫聲說道:“淑兒,不可如此……”

季淑卻聽話了,垂了眸,低聲說道:“我……我好想念你……讓我跟你回去好麽?”此刻才露出個小女孩兒般的怯弱,生怕花醒言不答應一般。

上官直在旁邊看着,不由地心頭一動,望着季淑垂眸膽怯的模樣,那手還抱着花醒言的腰,上官直心頭好像壓了一塊大石,沉甸甸地喘不過氣。

花醒言猶豫了會兒,終于說道:“這……我需要同子正跟他父親商量商量才好。”

季淑心裏發酸,就哭道:“爹爹,爹爹!你答應我!”

花醒言見她這樣,心都軟了,便看向上官直,說道:“子正……”

上官直望着季淑的樣子,遲疑片刻,終于說道:“淑兒先頭受了驚吓,若是回去養養,守着岳父大人,倒也沒什麽不可,只要為了淑兒好……小婿又有何言?”

這一番話說的花醒言很是受用,便道:“子正,你有心了,既然如此,那麽我便帶淑兒回家去休養兩日。”

上官直說道:“是,小婿也會去探看的。”

季淑此刻連上官直說什麽都不曾聽到,只知道花醒言答應帶自己回去了,一時之間淚水湧湧。花醒言看她如此,便道:“好了好了,回家了。”季淑聽到此刻,恨不得躲到無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自花風南沒了之後,季淑夜夜入眠,所思所夢的無非是時光倒流,亦或者世上有“死而複生”這一回事,但是理智告訴自己,這一切究竟是妄想。

可是……

忽然之間時光果真倒流,亦不知天地之間的何等造化,竟能讓她在這般離奇的時空之內跟他再度相遇。

上官直出外打點一切,又去給老太太,太太等送信,說季淑要回家養幾日。衆人都無言語,只另派丫鬟來說了好些好話。

自花醒言出現,季淑眼中就再無他人,只盯着他,花醒言去哪裏,她便跟去哪裏,花醒言一言一行,她都目不轉睛看着。花醒言偶爾轉頭看她,卻見她烏溜溜還泛着水光的淚眼望着自己,便會一笑,只當她是久別重逢,對自己格外依戀,花醒言心頭酸軟一片,對季淑自是越發憐惜。

片刻間轎子及一些準備之物都備齊了,春曉跟夏知及幾個小丫頭服侍季淑出門,暮歸晚唱兩個卻留在家裏。

季淑出門時候,便回頭看花醒言,見他站在自己身後,才也放了心。

如此出了門,上了轎子,季淑望着外頭的花醒言,仍有不舍之意,花醒言沖她微微一笑,手握了握季淑的手,道:“為父去前頭的轎子。”季淑戀戀點點頭,花醒言看她眼中又帶淚光,就笑着捏了把季淑的臉,才回身去了。

季淑一直看到花醒言入了轎子,才放下轎簾坐回去,呆呆想了會兒後,那淚便撲簌簌落下來,季淑伸手捂住臉,淚便自手指縫裏擠出來,季淑喃喃道:“這一次絕對不要讓你有事,絕對不讓你離開我。”

轎子晃晃悠悠地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季淑心神恍惚,忐忑不安,正靠在轎子內雙眸微閉,忽地聽到外頭有人叫道:“真真可惡,你們留着個廢人又如何?速速把人交出來!”

季淑也并未在意,片刻卻聽那聲音又叫道:“若還不交出祈鳳卿,就把樓砸了!”

季淑驀地睜開眼睛,這才反應過來。

外頭竟是已經将到了雕花樓,那樓外場地寬敞,此刻卻圍了無限看熱鬧的人,當中一個兇徒正在叫嚷,道:“進去拿人!”

惡仆們蜂擁而入,罵罵咧咧,片刻果然如鷹擒鳥雀般揪了個人出來,狠狠扔在地上。

旁側的那人怪聲怪調道:“怎麽?不是說沒有?這又是誰?”

那人被摔在地上,一時動彈不得,只伏在地上不動。那人上前,一腳踩過去,說道:“祈鳳卿,裝死是麽?”

季淑叫道:“停轎!”與此同時,有個尖銳的聲音叫嚷道:“周大人,你不要欺人太甚!”有人分開衆人沖了出來,擋在地上的祈鳳卿跟前。

周遭衆人竊竊私語,說道:“噫,是蓮三爺!”

那周大人望着面前蓮三爺,說道:“呸,我當是誰,原來又是個賤-人,如今這戲子一個個都了不得了……”

蓮三爺說道:“我們再怎麽賤,也都是人,不像有些人,心如畜生!”

周大人大怒,說道:“混賬東西,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打!”正說到此,那樓裏的班主沖出來,将蓮三爺拉住,忙地向周大人賠不是,說道:“他最近有些犯糊塗,好似不認得人,對誰都是如此,周大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蓮三爺叫道:“我不認得他?我不認得這個把師兄打的要死的人頭畜生?”氣的渾身亂抖,聲兒都變了。

周大人氣道:“好好,今兒我不踏平這雕花樓,我就不姓周。”正在此刻,聽得一個脆生生的聲音說道:“好啊,今兒你若是能踏平這雕花樓,我就不姓花!”

作者有話要說:寫的心痛死了。。。。。。。。。。。。T________________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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