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玉蘭:綽約新妝玉有輝

33.玉蘭:綽約新妝玉有輝

“一個丁香一樣結着愁怨的姑娘”并沒遇見,卻遇到了個“從梯子上跌下來”的姑娘。

那梯子一晃之後,跟着季淑的丫鬟們都吓了一跳,卻見花叢裏墜下個人來,跌在地上,還在動彈。

季淑瞅了一眼,沒看清楚,便說道:“把人拉出來。”

旁邊兩個手腳快的小丫鬟上前,将那人架着拉了出來,季淑看了看,見那丫鬟眼生,年紀不大,白淨臉,不算出衆,只透着股伶俐。

季淑這邊不做聲地打量,旁邊的春曉“噫”了一聲,湊上前來說道:“奶奶,這是跟着大小姐的丫鬟絹兒。”

絹兒剛從梯子上墜下來,雖然沒什麽大礙,仍舊有些腿腳不靈便,揉着腿幾下,便行禮,口稱:“大奶奶。”

季淑問道:“你在這裏探頭探腦的做什麽,爬那麽高,又是怎麽樣?”

絹兒垂着頭,說道:“回大奶奶,方才奴婢陪小姐經過這兒,一陣風吹過來,把小姐的帕子吹到花枝梢上去了,奴婢就讓人拿了架梯子,把帕子取了下來……奶奶請看。”說着,就把捏在手中的一塊素色的帕子遞過來。

春曉上前取了,拿來給季淑看,季淑掃了一眼,說道:“原來是這樣,行了,以後留神着些。”絹兒松了口氣,說道:“多謝大奶奶!”謝了幾回,便退下了。

季淑走到那梯子跟前看了看,夏知過來,低聲說道:“奶奶,方才明明聽到牆那邊兒有人亂跑似的……難道是絹兒這丫鬟膽大包天的……”

季淑搖頭,說道:“行了,這件事不要再提,就權當沒有見過。”

夏知低了頭道:“是。”

此後,季淑便又見自己身邊些丫鬟們忙了起來,留神打聽,才知道将到了“次花朝”,原來農歷二月初二日,便稱為“花神節”,是百花生日。

那花神節,季淑無緣得過,如今是三月初二将到,便喚作“次花朝”,這日子本是極容易被人忽略的,誰也不會留心,但因前些日子發生了些事端,季淑又是個格外愛花兒的人,春曉夏知就打算再重熱鬧一番,可喜老太太那邊的錦繡大丫鬟也來了一次,親自說老太太做主,要好好地把次花神日過一過,大家熱鬧一番,也沖沖先頭的晦氣。

季淑原本不知為何他們怎麽弄的這麽隆重,聽春曉他們私下談論,說什麽“花神節本是奶奶的好日子,上回鬧得不痛快,可喜這回能補上”之類,她細細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所謂的“好日子”,大概就是她的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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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打了三月初二,春曉便捧了一件大紅的衣裳過來給季淑穿,季淑看那衣裳輝煌錦繡的,笑道:“這是幹什麽,這般隆重?”

春曉笑說道:“奶奶只穿了就是,讨個彩頭。”

季淑只好換了,兩個丫鬟又選了幾支明豔的釵子,給季淑裝扮了。

銅鏡裏的人,煌煌然地,豔色傾絕,似神仙妃子。衆丫鬟素來看慣了的,此刻也都忍不住暗自豔慕。

春曉說道:“要說奶奶這個容貌,別說是阖府上下,就算是整個的京城之內,都難找出第二人來了。”

季淑笑道:“有沒有那麽誇張。”

春曉道:“誇張?”季淑抿嘴一笑,說道:“就是誇大其詞。”春曉搖頭說道:“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我聽人說……”她略有些神秘地笑道,“我聽人說,這話似是咱們皇上說過的……”

院子裏的花枝上頭都挑了無數的紅紙綠紙,五顏六色的,剪成各種奇形怪狀的模樣,大大小小的丫鬟們笑聲如銀鈴一般,穿梭其中,春曉也拎了一張紅紙過來,道:“奶奶也去挂一張,跟花神祈個願。”

季淑本不信這些的,只看到大家夥兒這麽高興,便也動了意,低頭看了看那紅紙剪成的竟是一個窈窕女子的背影,季淑笑道:“是你剪的?”

春曉道:“是啊,奶奶別嫌棄我剪得粗糙。”

季淑端量着,道:“剪得很好。”

丫鬟們簇擁着季淑到了院子裏,大大小小的花兒都被披紅挂綠的,果然熱鬧,平添幾分喜氣洋洋之意。

季淑轉頭四處看,正不知把這剪紙挂到哪裏去。卻聽得夏知說道:“可巧昨晚上這枝玉蘭開了,就像是趕着時候開的一般,真讨人喜歡,——奶奶快賞她,把祈願紙挂在此處罷!”

季淑轉頭看去,卻見在百花之中,那一株玉蘭樹枝頭橫斜探了出來,在那孤零零的枝頭,果真綻放着一朵如玉般的花朵,玉蘭花大葉小,花朵白中透粉,如今挺立枝頭,別有一股高潔孤傲之意。

季淑果然心愛,就走了過來,将那紅紙粘在那花朵下頭的枝上。

季淑雙手合什,垂眸在心中許願,她自穿越以來遭遇這麽多事,好歹有一顆清明鎮定的心,不然早不知該如何是好。

雖然知道祈願這種事情子虛烏有,但仍舊忍不住有些鄭重無措,仿佛自己一念動,天上諸神就會察覺一般,一時很是惶恐。

季淑靜了好一陣兒才安穩下來,心中默默念道:“只希望……爹爹他好端端的,讓我再早些離開這個地方,回到爹爹的身邊兒,守着他一輩子就好……”想到這裏,眼中便酸酸地,到底是胡亂想了幾句俗話。

東風吹過,那剪紙簌簌而動,上頭的仕女背影随風飄飄,好像會趕赴九霄瓊樓,将願望呈現在花神之前一般。

挂了符紙,季淑回到自己屋內,前頭便有人來請,說道:“老太太那邊已經備下了酒席,專等大奶奶過去熱鬧了。”

那丫鬟去後,季淑便也帶了春曉并兩個小丫鬟,向着老太太的屋子而去。

上官府中的女眷們多半都聚集在此處了,見季淑來了,除了老太太,太太跟二太太未曾動過,其他的女子都起了身子,上官紅嫣跟秋霜兩個一左一右迎過來,大小姐秋霜笑道:“大奶奶終于來了,再晚來一刻,我們就要親去請人了。”

紅嫣道:“正是,自我來這裏,老太太不知叨念了多少聲兒大奶奶呢,好不容易人來了,快上去給老太太看看,平了她老人家的念想兒。”

上頭老太太笑道:“你們兩個小的別吃你們嫂子的醋,也別圍着她,讓她到我身邊兒來坐。”

紅嫣笑道:“嫂子你看,巴不急了不是?只嫂子在老太太眼裏是鳳凰,敢情我們都是草雞來的。”

老太太笑的前仰後合,說道:“快來人,把這個草雞拉下去處置處置,給淑兒熬一碗濃濃的雞湯補身子。”

紅嫣大駭,此刻二夫人起來,走過來将紅嫣摟入懷中,說道:“還敢說自個是草雞不了?敢跟老太太打白話,你這小猴子雖然精靈,又怎麽是老太太這如來佛的對手呢?來……老太太不疼你,我疼你。”

紅嫣便倒在二太太懷中,撒嬌撒癡。

此刻老太太的丫鬟錦繡便過來迎了季淑過去,季淑在老太太身邊兒坐了,老太太捏了她的手,近近地看了一番,說道:“你今兒穿的好,這紅的真喜氣,看你的氣色也比過去更好了,好好……”

季淑說道:“多謝老太太。”

大家說了一會兒,卻見在座的除了太太,二太太,是上官家的兩位小姐,秋霜,紅嫣,并呂瑤女,上官青的那兩房小妾卻不見,想必是上不了場合的,并暮歸跟蘇倩也不見人影。

喝了一會兒酒,老太太才放了季淑,季淑便回來自己坐,旁邊呂瑤女便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正說着,身邊兒多了個人,竟是秋霜,端了一杯酒道:“我來敬嫂子一杯。”

季淑見了她,便想到前幾日那個從梯子上摔下來的小丫鬟,便笑道:“恐怕我不勝酒力,會醉的,不過也不能弗了秋霜妹妹的雅興。”

說着便也端了杯酒過來,秋霜同季淑虛虛一碰杯子,袖子遮着杯喝了酒,眼望着季淑,眼中光芒閃閃爍爍,片刻卻又道:“多謝嫂子賞臉了。”

季淑笑道:“妹妹別客氣。”瑤女在一邊上看她兩個說話喝酒,便只微微笑。

這會兒紅嫣也過來,說道:“你們悄悄地在說什麽呢?”

秋霜笑道:“沒說什麽,正同嫂子商量行個酒令,熱鬧熱鬧呢。”紅嫣瞪大眼睛,道:“那正是我最拿手的,是擊鼓傳花呢,還是擲骰子?”

季淑在旁邊聽得懵懂,秋霜問道:“嫂子拿主意如何?”季淑笑道:“我不行,你們玩兒罷,我怕喝醉了。”紅嫣便來搖晃她,說道:“嫂子來罷,別掃興啦。”

季淑無奈看她,紅嫣見她有妥協意思,便道:“擊鼓傳花,我們這些人不算太多,老太太又不愛動,太太肯定也是不玩的,人少了沒意思,不如就我們幾個悄悄地擲骰子玩罷。”

季淑就只好應了,當下紅嫣便命人擡了個大的圓桌子進來,擺放了些瓜子花生,松子糕點,将圓凳圍了,把瑤女也叫來,連同秋霜紅嫣,加季淑在內四個。

紅嫣命人取了三個骰子來,小聲說道:“這上頭是六個名字的,我們只四個人,少了兩個,萬一擲空了的話,豈不是很不好玩兒?不如加兩個進去。”

季淑此刻還不明白這擲骰子怎麽能扯到人名上頭去……不過這骰子四四方方,算起來是有六面的……

季淑便在心中暗自揣摩,一邊看着大家。

秋霜道:“不如我們偷偷地把大太太跟二太太加進去?”紅嫣吃吃地笑,說道:“倒也沒什麽不妥當,我玩我們的,她們不知道就好。”

瑤女卻說道:“給大太太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紅嫣笑道:“我們別說,她們怎知道?”

季淑道:“不如不寫大太太,就換別個……唔,寫我們爺罷。”

紅嫣捂嘴,說道:“嫂子你好厲害,既然你做主,我便寫了,以後大哥哥找我,你可要替我擔着。”

瑤女笑道:“這個你自管放心,嫂子是有法子制哥哥的。”

當下,丫鬟便取了紙筆來,紅嫣自會寫字,便在紙上寫道:“一點的話那就是大哥哥,二點是二太太,三點便是大奶奶,四點就是二奶奶,五點那就是秋霜姐姐,六點自然就是我了。”

此刻季淑便有些明白,原來她們是算骰子上面的點,骰子六面,每一面上點數不同,如果擲到了哪個面朝上,譬如擲到三點,那就是季淑了。

然後剩下的兩粒色子又怎麽說?

紅嫣說道:“那接下來,就是作甚,我提一個,飲酒跟作詩是少不了的。”

秋霜笑道:“虧你平日最古靈精怪,竟提這麽中庸的,我也提一個,就習武罷!”

紅嫣笑看她一眼,說道:“這個好,這個好,我先寫了……”說着,便在紙上寫道:“一點是飲酒,二點是作詩,三點是習武,那麽接下來還有三個,二奶奶跟大奶奶也說個。”

季淑此刻已經半懂,就看瑤女,瑤女說道:“那我先說一個……就賣俏和争吵罷。”紅嫣噗嗤一笑,道:“二奶奶這個最妙!”說着提筆寫下“賣俏”“争吵”四字。

季淑道:“我的一個是……賞花罷。”紅嫣便也寫了。

秋霜道:“人跟所做都有了,那地方……算起來,飲酒對酒館,作詩對書房,習武對武場,賣俏麽……對章臺,争吵……就對閨房好了,賞花,則自然是花園了!”

紅嫣便寫下來,道:“一點是酒館,二點是書房,三點是武場,四點是章臺,五點是閨房,六點是花園。”

如此寫罷了,丫鬟們也好玩,捧了酒壺就在外圍站着看熱鬧。

紅嫣笑道:“大奶奶先來,這紅色篩子是人,綠色是所做,白的的是地方,再說好了,倘若是擲出的語句通順,咱們便不喝酒,倘若擲出了大哥哥在武場賣俏……那大奶奶就要喝一杯啦!”

季淑此刻也已經明白了這擲骰子得規矩,這游戲原本在現代時候也曾玩過的,不過不是以擲骰子的法子,只是用些小紙條直接寫了便撿三個出來看,大家圖個一樂,并不是賭酒玩。

當下季淑第一個扔了下去,那三色骰子滴溜溜轉了會兒,停了,紅色的是三點,綠色兩點,白色六點。

紅嫣跟秋霜湊在紙前看了看,紅色三點自然是季淑自己,綠色兩點卻是作詩,白色六點則是花園了。

當下紅嫣笑着念道:“大奶奶花園作詩!”

秋霜也笑道:“通順通順,過,大奶奶不必喝酒。”

季淑哈哈一笑,把骰子放回去。接下來卻是瑤女。

瑤女也往碗裏一扔,骰子轉定了,卻是紅色一點,綠色三點,白色五點,紅嫣一查,笑的噴了出來,高聲叫道:“大哥哥閨房習武!”

衆人一時大笑,瑤女也是滿面通紅,連聲說道:“嫂子,我手氣恁般的不好,冒犯了。”季淑笑道:“一場玩樂罷了,別放心上。”

紅嫣也笑道:“大哥哥好威風,居然敢在閨房習武,莫非是想對嫂子動武麽?只不知這一場究竟是誰輸誰贏?”

季淑笑道:“你替你哥哥放一百二十個心,我自然會讓着他的。”

紅嫣道:“昨兒幾日我看哥哥臉上帶傷,問他他也不說,現在可算找到原因了。”季淑笑,連旁邊的丫鬟們也笑的前仰後合。

季淑一邊笑着,心頭卻發苦。她忽地想到前幾日同上官直那一場,不是全武行,也頗為驚心了,季淑心頭莫名地想:“雖然是玩樂,卻還真有幾分意思在裏頭。”

于是瑤女不免就吃了一杯酒,接下來就是紅嫣跟秋霜輪流去擲,一個擲出“二奶奶章臺賞花”,一個擲出“紅嫣花園習武”,各自都吃了一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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