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櫻花:春雨樓頭尺八簫
41.櫻花:春雨樓頭尺八簫
瑤女進門,經過楚昭身旁之時,轉頭看他一眼,而後徑直走向季淑身旁,說道:“瑤女有事同嫂子說。”
季淑道:“何事?我這兒恰巧也有件事,等我問完了再說不遲。”
瑤女說道:“瑤女所說的是極為要緊的事,求嫂子先聽完我說。”
季淑一怔,瑤女的神情似很不安,楚昭卻仍舊如先前一般面無表情。季淑便道:“好……楚昭,你出外等候片刻,暫且等會再說。”楚昭道:“仆下遵命。”
楚昭出外後,瑤女松開丫鬟,望季淑跟前一站,道:“嫂子,我對不住你!”說着,竟緩緩地跪了下去,季淑沒防備她會如此,急忙說道:“快把二奶奶扶起來!”
瑤女的丫鬟同春曉兩個一起将瑤女扶起來,季淑說道:“無緣無故,做什麽行此大禮,何況你有身孕,怎能這樣亂動?”
瑤女的眼中落下淚來,說道:“嫂子,實在是有一件難以啓齒之事,不知要怎麽跟嫂子講才是。”
季淑說道:“萬事好商量,究竟是怎樣?”
瑤女拭淚,說道:“我先前只聽說大哥哥跟嫂子争執,是因公主在澄元湖之事,卻後知後覺的今日才知道真切,原來是因為一本……”
季淑心頭一動,道:“你怎麽知道?”
瑤女說道:“我也是聽個丫鬟議論說什麽書冊子……這其中還另有一番隐情,故而我才想到究竟是什麽,按理說這種事,我本來聽到了也該做聽不到的,只是若是悶在心裏頭不說,我只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天理不容的罪人,左思右想之下,就只好豁出了臉面,來跟嫂子請罪了。”她說着說着,一時淚落不停。
季淑皺眉說道:“瑤女,你說的模模糊糊,我怎麽越聽也越糊塗了?”
瑤女點頭,放低了聲音,緩緩道:“嫂子你聽我細說端詳……這件事……”
正在此刻,外頭又有人道:“爺來了!”
瑤女一驚,臉色驟然變了變,那話就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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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淑也覺得意外,便看外頭,門口還不見上官直的人,卻聽到他的聲音,隐隐地說道:“你叫楚昭是麽?你是外仆,怎麽又到這裏來了?”
楚昭還未及開口,季淑揚聲說道:“是我叫他來的,他自然就在這裏,怎麽有些人我沒有請,就自己來了呢!”
上官直一腔的火還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季淑堵了回去,當下撇了楚昭,邁步進來,一看瑤女也在,臉上的惱怒之色便消退了幾分,只說道:“你怎麽如此不像話,平白無故叫個外仆進來做什麽?”
季淑心道:“這家夥倒是懂得維護自己的良好形象,一看呂瑤女在,就收斂了。”
季淑說道:“我當然不是平白無故就叫他來的。”
上官直看看她,又看看瑤女,見瑤女眼紅紅的,臉上還帶着淚,便問道:“瑤女怎麽了?是不是你……”
季淑愕然,反而笑道:“喲,合着我真是天底下第一號的大壞人了,你是在疑心我欺負瑤女麽?”
瑤女一聽,急忙起身,說道:“哥哥休要誤會嫂子,不是嫂子欺負我,是我……是我做了虧心的事,對不住嫂子,自己想想,實在無地自容才落淚的。”
上官直驚道:“這話是怎麽說的?瑤女你娴靜淑德,又怎麽會……”說到這裏,便望見季淑似笑非笑的雙眼,上官直一怔,心頭便明白季淑這一眼的意思:瑤女是個娴靜淑德的,偏偏她就是個潑辣淫-蕩的,怎麽瑤女就會對不住她呢。
上官直話沒說完,就也停了下來。
這邊瑤女把心一橫,說道:“此事我本來想先跟嫂子請罪,而後再去跟哥哥解釋的,如今哥哥也來了,索性就在此說明白了……”
季淑說道:“你說的真的是那本冊子之事?此事又跟你有何幹系?”
瑤女點點頭,含羞帶怯,說道:“的确是那本荒唐冊子之事。”
上官直略有所悟,說道:“你們說的原來是……瑤女,此事同你有何相幹?”
瑤女落淚說道:“說起來,此事的罪魁禍首還是我,我聽聞上頭那人,是照着嫂子的樣子畫的,本來天底下之人面目相似,也不足為奇,奈何,竟把嫂子腰間一點花痕也畫了出來。”
季淑同上官直兩人對視一眼,上官直先忍不住,道:“你怎麽知道她身上……”
瑤女繼續說道:“大哥哥有所不知,嫂子腰上這一點隐秘,我的确是知道的……頭先有一次,嫂子正沐浴完了我進來,丫鬟不在,嫂子叫我拿了件衣裳,我就看到了那點……問嫂子,嫂子就同我說了,這一點花痕是天生的,平常不顯,遇上水才會露出來。”
季淑挑了挑眉,這件事她自然是不能記得。
呂瑤女點點頭,說道:“我因此事稀奇,回去之後,就同兩個丫鬟閑談起來,只是覺得有些稀奇古怪,好玩的,……卻沒有別的心思,可是……可是此事不知為何,就被二爺聽了去。”
上官直一直不曾吱聲,聽到此刻卻驟然動容,道:“什麽,無瀾?”
呂瑤女哭道:“正是二爺,二爺那人,原本是個無心的……只是被些閑人拐帶壞了,什麽下作地方也去,……前些日子,二爺吃醉了酒,醉醺醺地回來,說什麽有人要畫一本絕好的簿子,要一個絕色的人才好,二爺吃的在興頭上,就跟那些人多說了幾句……”呂瑤女擦擦淚,有些難以啓齒再說。
此刻上官直跟季淑也都有些明了,男人吃醉了酒,什麽糊塗猥瑣的言語說不出來?何況上官青那人,平素裏還算有幾分正經,吃醉了酒,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認得,就把季淑的這一點隐秘說了出來,也是有的。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上官直心頭發涼,一時不能做聲。
季淑看了上官直一眼,見他臉上略有些失魂落魄之色,偏卻說道:“可就憑如此,就說是二爺做的,實在是有些不妥,或許其中另有誤會。”
瑤女說道:“所謂‘暗室虧心,神目如電’,我自知自己一時孟浪,洩露了機密,從而給那些人得了機會,才弄得這樣兒不可收拾,還叫大哥哥錯怪責了嫂子,我心裏實在是過不去忍不得,只能過來向嫂子跟哥哥請罪,哥哥有怪的,就怪在我的身上,千萬休要再跟嫂子起口角,委屈了嫂子,那瑤女真是萬死莫辭……”
上官直道:“此事跟你無關,要怪,也自怪在無瀾身上,唉,無瀾怎麽竟這樣……”咬牙切齒,唉聲嘆氣。
瑤女哭道:“二爺也是被那些人哄得亂了心意,才一時不慎說出來的,只不過我聽二爺說,那簿子只有一本,那些人也不敢就大肆做起來……因此若是哥哥得了那簿子,外頭就再也不會有別的了。”
上官直怔了怔,本是該寬心的,偏生心裏頭越發沉重,就嘆了口氣,一時不知如何。沉默裏看了眼季淑,心裏頭惶惶地,心道:“原來我果然是錯怪了她,這真真是……如何是好?可是,就算是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是無瀾做的怪。”只恨不得把上官青揪過來狠狠地打上一頓才好。
季淑見瑤女兀自淚漣漣地,就說道:“行了,你不用哭了,你這番心意,我也收到了,何況此事跟你沒什麽幹系,要怪也只怪青二爺而已。”
上官直也說道:“是了,瑤女你身懷有孕,當多多留神才是。”
瑤女說道:“哥哥要怪責二爺,我也沒有話說,只不過,二爺本來不壞,只是給外頭那些人帶的……何況二爺這次也不是成心的,瑤女雖然自知道對不住哥哥嫂子,也沒面目再望什麽,卻仍想求哥哥跟嫂子原諒他些個……要知道,此事若是給老爺太太知道了,定然會容不下他的……老太太知道了,也會氣死……”說着又哭。
上官直皺着眉,說道:“你放心,無瀾落得如此,我這當哥哥的也脫不了幹系,我自會教訓他,至于老爺太太那邊,我、我盡量幫他遮掩就是了,難不成再惹得老爺太太不痛快麽?”
瑤女哭道:“謝謝大哥哥。”
季淑心道:“這的确不是件好事,就算給上官直的爹娘知道了,我身上也落不了好。”當下就看了上官直一眼,卻見他雙眉緊鎖,坐着不言語。
瑤女又道:“如今只求哥哥消氣,嫂子受得委屈也消了就好了……對了,方才見嫂子召喚外仆,是否另有事?若是有要事,瑤女先退避開……”
季淑怔了怔,才說道:“不用,我叫他來,也正是為了此事。”說着,就道:“把楚昭叫進來。”
外頭楚昭進來,行了禮,季淑說道:“楚昭,你方才話說半截,如今繼續說吧。”
如今塵埃落定,這邊兒還沒說什麽,呂瑤女就招認了所有,倒是省事。季淑本可以讓楚昭直接離開的,只不過上官直先前怪責他,季淑便故意叫楚昭進來,一來讓上官直知道自己并不是無端端召見楚昭,二來,一開始叫楚昭辦事,事情總要有個結果。
不料,楚昭張口,卻說出一番令人意外的話來。
季淑說道:“楚昭,前日我叫你查探的那件事,你查出來了未曾?”
楚昭垂着頭,道:“回禀奶奶,此事我已經查的清楚了。”
季淑漫不經心問道:“那此事是何人所為?”
瑤女羞愧低頭,上官直搖頭嘆息,季淑喝一口茶等候,卻聽得楚昭說道:“這件事,多半要落在祈鳳卿的身上。”
“噗……”季淑一個愣神,便忍不住噴了口茶,耳畔聽到有人低低“啊”了一聲,似乎甚是意外,季淑目光一轉,正巧看到呂瑤女極為震驚的表情,那雙帶淚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楚昭,一時如見鬼怪。
這真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