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栀子:曲欄深處豔精神
62.栀子:曲欄深處豔精神
季淑怔道:“你……”話未說完,楚昭張手将季淑一擁,瞬間而來的壓迫感令人窒息,季淑一驚,那一剎甚至能聽到楚昭的心跳之聲。
季淑剛要将他推開,楚昭卻又極快地放手,卻把手上那一床素被抖開替她披在身上,說道:“只是……不要着涼了。”
季淑發愣,便看楚昭,楚昭卻不再看她,徑自轉過身到了床邊上,手輕輕地一按窗臺,身子騰空而起,悄無聲息沒入窗外。
季淑急忙起身,身上的被子滑落在地,季淑奔到窗口邊上往外看,卻見外頭雨勢更大,形成無邊無際的雨幕一般,起初還能見到楚昭的影子在眼前晃動,很快地便什麽都看不到,天地之間,是水濛濛地世界。
雨急急下了一陣,到晚間便停了。
次日,季淑便覺得鼻塞,頭疼,連打了幾個噴嚏之後,喃喃地道:“可惡,當真給他烏鴉嘴說中了。”
春曉便去要了藥,給季淑熬了喝,中藥苦得很,季淑喝不慣,捏着鼻子皺着眉心喝了幾口,便說道:“行了,不要熬了,也不是什麽大病,弄點姜湯來給我喝了發汗就好了。”
季淑躺了半天,才覺得身子好了些,起身之後,聽到春曉同夏知兩個在外頭嘀嘀咕咕的。
片刻夏知進來,見季淑起身了,便擰了帕子給她擦汗,季淑問道:“剛才在外頭說什麽呢?”夏知道:“正想要跟奶奶說,——先前奶奶睡着,沒敢驚擾。方才宮內來人了,後天就花王神會,宮內的娘娘派了旨意下來,有請咱們府內的女眷進宮參與盛會呢。”
季淑呆道:“花王神會?”
夏知說道:“奶奶不記得了?後天正是牡丹花神會,幸好這雨早早地停了。”
季淑說道:“那後日府中的女眷都要進宮去了?”
夏知說道:“像是老太太,大太太,是必去的,二太太跟二奶奶去年未去,今年不知怎樣,奶奶也是每次都必去的,大小姐跟三小姐卻不能去。”
季淑沉吟了會兒,心道:“皇宮?聽起來不怎麽妙的樣子,不管是看的影視劇還是小說,但凡跟皇宮牽扯上關系,又複雜又兇險,上回應了朝陽邀約,去的那一趟差點弄出人命來,不如能不去就不去。”
于是季淑便說道:“我這次病着,很不願意動,不如就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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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怔了怔,這功夫春曉進來正聽到,就說道:“奶奶怎能不去呢?每一次進宮拜見皇後娘娘、參與盛會,老太太大太太跟奶奶是必去的,其他的想去都去不了呢。”
季淑說道:“也沒什麽可玩兒的,何況我病着,就不去了,怎麽……這很不合禮數麽?去跟老太太說一聲,然後向宮內的……清妃是麽?請個罪,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夏知跟春曉面面相觑,春曉有些不解,便問道:“奶奶每次都是高高興興去的……怎麽這回不想去了呢,不過……”
季淑聽她欲言又止,便随口問道:“不過什麽?”
春曉摸摸下巴,思索了片刻,道:“不過奴婢也覺得奇怪,自從上回花王神會……奶奶回來之後,就好像有些變了……”
季淑心頭一動,問道:“變了?”
夏知在旁邊咳嗽了聲,春曉急忙垂頭,說道:“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胡說八道,奶奶別放在心上。”
季淑若有所思看了看夏知,說道:“我問你什麽,你直接回答就是了,不用藏着掖着的,不過,夏知你既然讓她住嘴,想必你知道的更多……”
夏知身子一震,道:“奴婢多事了,求奶奶饒恕,奴婢只是覺得,舊事重提的話恐怕會惹得奶奶不快,因此不想讓春曉再說昔日之事。”
季淑說道:“我并沒有在意昔日如何,恰恰相反,現在讓我不快的是有人在我跟前不肯說實話……我現在腦中有些渾渾噩噩的,記不太清楚,故而會問,何況多一個人多一雙眼,看事情也更全面些,因此我問你什麽,你直接回答就是了,倘若給我自己記起來,也見不得你們的忠心。”
夏知雙眉一皺,猶豫了會兒,說道:“其實、其實也沒什麽的,當日奶奶自花王神會上回來,就有些神不守舍的,把自己關在房內一連三天未曾出來……奴婢等也不敢問到底如何了,後來奶奶便好了……此事便就此罷了,奶奶當會記得這些。”
季淑點點頭,便看春曉,說道:“春曉也是這麽看的?”
春曉看了一眼夏知,面露遲疑之色。
季淑喝道:“你總看別人做什麽?自己沒有自己的想法兒麽?夏知有她自己的看法,你要真的只想當她的傳聲筒,那麽我留你何用!”
春曉吓得抖了抖,急忙說道:“奶奶息怒,我素來說話冒失,是怕自己說錯了話惹奶奶生氣,奶奶既然問了,我自然也不敢絲毫隐瞞……那一場花王神會是暮歸陪奶奶去了,具體怎樣我們也不知道,暮歸也沒說,只不過奶奶的确是有些古怪的,以前回來,都是興高采烈跟我們說哪種牡丹花兒開的好,皇後跟清妃娘娘又給賞賜了些什麽好物件,那一次卻什麽都未帶就回來了,也不說花兒,如夏知說的,把自己在房裏頭悶了三天,誰叫都不肯開門,最後我們沒法子,告訴了老爺,老爺請了相爺來,可是奶奶……奶奶居然……”
季淑腦中忽地閃過一道影子,有個身影大聲嚷道:“你滾,滾……我不想見你……”紅袖當空揚起,像是一道通紅的閃電,隔斷所有。
季淑身子猛地一抖,脫口說道:“我沒有見爹爹,反而把他趕走了?!”
春曉面上露出害怕表情,說道:“奶奶想起來了?……正是這樣兒的。”
有什麽事情……在那一場花王神會上發生了。
季淑坐在床邊,手按着太陽穴慢慢揉着,而且發生的事情非同小可,因為那一場花王神會是花季淑參與的最後一場,若不是什麽令人驚駭的大事,她應該也不會對花醒言說出那樣的話。
但究竟是什麽?季淑拼命地想要聚精會神,可惜一直想的頭隐隐作痛都沒有再想到有用的東西。
一直到晚間掌燈時分,季淑做出個大膽的假設,或許,正是因為那場花王神會,導致了花季淑最後不顧一切地想要跟着祈鳳卿離開。——撇開上官府,甚至……撇開了她的父親花醒言。
尤其是後者,這在季淑看來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不管如何,她絕對不會離開自己的父親,甚至是花醒言,她都很想要去珍惜。
除非是對花季淑來說……花醒言已經不重要甚至……
季淑不敢再想下去,她先前本來已經叫春曉去請暮歸過來,準備問個究竟,看暮歸知道不知道內情,可當春曉邁步出門的那刻,季淑卻又改變主意,——只因她想到這一則。
素來是個直來直往,嘴利心快的性子,此刻竟也有些畏首畏尾,裹足不前。若說季淑能有軟肋,這最不能碰觸的軟肋便是花醒言,她認為的、失而複得的爹爹了。
身子還有些隐隐發燒,加上心亂如麻,季淑也沒有胃口,晚飯就只勉強喝了兩口白粥。
近來上官直一步也未曾踏過此處,上一回他強要季淑,被季淑一頓“毒打”,揚言說再不踏入,隔日卻又來到,如今他一個字都未曾說過不來,卻真個做到了不來。
有時候有些事情是不用說出來的,有些隔閡生了就是生了,高高在上,無法跨越。
對于上官直來說,上官青落得如今這個下場,——救了兩天終究緩了口氣回來,卻終生無法再起身行走,變作了個不折不扣的殘疾之人,這件事對于上官直來說,就是堵在他心頭的一堵牆一根刺,見到季淑之時,他便會想到上官青的慘狀。
季淑自然知道。可她早就想離開上官家,自然更不以為意,想起來,就只是微微冷笑而已。
人世間本就有諸多無奈。上官直跟她,本就不是一路人,注定了要南轅北轍,分道揚镳,她從一開始就絕情地将他擋在心門之外,自始至終都未曾變過,如今也不過是終究求仁得仁。
剛剛過了晚飯時間,外頭卻來了一人,卻是瑤女。
兩相見了,季淑設計擺布上官青,自是問心無愧的,但是面對瑤女,卻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相公變做個殘疾之人,身為妻子,怎會毫無影響,雖然季淑知道上官緯将責打上官青之事完全攬在他的身上,也并未說是因季淑之事,只說是上官青在外頭為非作歹才重重責打的……
據說就連大太太也不知實情如何,上官府中知道真相的,算起來應該只有上官緯跟上官直。
上官緯這般做實在是高明之舉,只是季淑心知肚明的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因此當瑤女來到之時,季淑并未發話,一直等瑤女坐了,開口說道:“我聽說嫂子近來着了涼,不知身子可大好了麽?”
季淑說道:“不過是小病而已,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勞你牽挂。”
瑤女說道:“本來是早應該來見嫂子的,只是嫂子知道,二爺不争氣,給老爺重重打了一頓……”說到這裏之時,便低了頭,拿了帕子擦眼,哽咽片刻,才說道,“下半輩子怕都是起不來了,因此我來遲了……”
季淑說道:“妹妹其實不用來看我的,留神多照料二爺才是……”
瑤女搖搖頭,稍微收斂了些,才嘆道:“其實我也知道的,二爺鎮日在外頭跟些狐朋狗黨厮混,上回更弄出那種下作的事來,雖然哥哥嫂子不追究,但……世上哪裏有不透風的牆?二爺的劣跡又不止是這一件兒,早晚那風會吹到老爺耳朵裏去,老爺不知道還罷了,一旦知道,哪裏肯輕饒,先前我這心就如同挂在刀刃上,時時刻刻怕出事,如今到底是出了事。”
季淑見她自行說開,便只點頭,說道:“妹妹你想開了些,這……大概也是人各有命吧。”
瑤女點頭,道:“誰說不是呢,我也覺得,這便是我的命了……只不過,私下裏只跟嫂子說……二爺這樣兒,我這心裏反而覺得踏實。”
季淑挑眉,問道:“踏實?”
瑤女說道:“正是……”說着苦苦一笑,道:“起碼我知道二爺不會再出去胡混了……他如今去哪裏,我也知道下落,不再如先前一般擔驚受怕,因此……這反而是好事一件。”
季淑聽她這樣說,卻也很了解她的心情,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其實沒有一個做妻子的希望丈夫在外頭胡混的。
季淑便道:“這也真是無奈,只不過,此事你想開了就最好,如今你還有肚子裏的孩兒,等孩兒出生了,便更熱鬧,好日子都在後頭。”
瑤女聽了,伸手輕輕撫摸過肚子,微微一笑,說道:“嫂子說的極對,我也正是這麽想的,這孩子如今便是我的命了……”
兩人說了會兒,瑤女便問起季淑後日參加花王神會之事,季淑猶豫了會兒,便說道:“我病着,因此不想去,明兒一早就想去回太太一聲,跟宮裏的娘娘請個罪。”
瑤女吃驚說道:“嫂子想好了,真個兒不去麽?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呢,嫂子先前次次都去的。”季淑搖搖頭,伸手揉了揉眉心,道:“這回病着,身子乏,動也不想動……還是不去為好。”
瑤女說道:“那就随嫂子的意了,只不過不知道老太太跟太太能不能答應。”說到這裏,忽地停了停,道,“對了,方才說起……那下作圖惹出的禍端,嫂子可還記得我來向嫂子認罪的事麽?”
季淑點頭,道:“過去的事,提起來做什麽?”瑤女遲疑了會兒,說道:“如今二爺這般了,我也沒什麽可顧忌的了,我也不想瞞着嫂子,那件事……其實另有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