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Chapter 27
樹下屍體遍地,還有幾具倒栽在花壇裏,無一不是被水果刀割開喉嚨,一擊致命。汩汩的鮮血彙聚在一起,澆灌着花壇裏肥沃的土壤,以屍體作養料,開出一朵朵罪惡的血肉之花。
封銘是唯一站立的生命。
染血的水果刀被攥在手裏,骨節分明的手也濺滿紅色液體。溫暖陽光落入這片恐怖區域,少年站在樹的陰影裏,一步步走到陽光下,微微歪頭,輕輕舔去唇角的血跡。
宛若白日裏勾人的鬼魅,豔麗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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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遲安并沒有在走廊上耽擱多久時間,他上到四樓,進入化學實驗室。
對于一名年級第一的學霸,會利用化學物品制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學校裏那麽多幸存者,要是每個都打上一架,車輪戰也能累死人。方思琪給謝遲安提醒了一個很省時省力的做法,毒殺。
方思琪的最後一點摻了安眠藥的水已經被謝遲安喂給了她自己,謝遲安手上沒有毒|藥,但他可以自己制造。
高中化學實驗室當然不可能配出氰化|鉀之類的劇毒,但具有毒性的化合物數不勝數。
只是這間實驗室裏的材料很簡陋,只有寥寥幾種。謝遲安從标着各類化學式的瓶瓶罐罐上掃過,停留在MnO2上。
二氧化錳,具有毒性,但毒性很低,且不溶于水,想靠它殺人……是不可能的。
謝遲安打開裝着二氧化錳的瓶子,又拿起氫氧化鉀。
氫氧化鉀毒性中等,具有強腐蝕性、強刺激性,可致人體灼傷,但不會産生爆炸。
二氧化錳和氫氧化鉀反應産生錳酸鉀,再于堿性溶液中與氧化劑進行電解氧化可得到高錳酸鉀。
而高錳酸鉀,無臭,有毒,易爆炸,可溶于水,接觸易燃材料可能引起火災。
堪稱殺人放火居家旅行必備良品。
謝遲安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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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計算機教室。
使用止血藥後,葉澤灏的血倒是止住了,可仍舊是疼痛難忍,無法移動。
葉澤語擰開礦泉水瓶,正要痛飲時突然止住,把水遞給葉澤灏:“哥,你先喝。”
葉澤灏沒有推辭,喝兩口就停了,拿回給葉澤語:“給。”
“你再多喝點兒。”葉澤語急道。
葉澤灏搖頭:“要省着點兒喝啊。還有三天多呢。”如果他能活到那時候的話。
葉澤語聞言,也極小口地喝兩下,一口都不敢多喝。
“你還疼麽?”葉澤語低頭看他腿上的傷,只能看到被剪刀紮破的褲子一片血色。
“小語,這是止血藥,不是止疼藥。說不疼你也不信……好吧,是有點疼。就一點。”葉澤灏故作輕松道。
其實是很疼,疼得他汗都出來了。
葉澤語緊張道:“那還能不能走啊?”
葉澤灏試着動了動,立刻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嘶——”
葉澤語忙道:“別動了別動了!好好休息。”
葉澤灏無奈:“看來我現在算是個廢人了。”
“你說什麽呢!”葉澤語反駁。
葉澤灏淡笑:“我都走不了路,還不算廢人嗎?”
“沒關系,不還有我嘛。”葉澤語說,“我保護你啊。”
葉澤灏搖搖頭:“小語,每隔兩小時就要移動一回,而我現在走不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葉澤語一怔。
葉澤灏輕嘆:“等時間到了,你就另外找地方藏起來吧。這瓶水你也帶走……我不需要。”
葉澤語眼眶一紅:“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想等死是不是?我才不會離開!”
葉澤灏只是靜靜看着她:“小語,廣播裏說這條規則只針對沒有喪失行動力的人。所以我不會有事。但你不一樣,你不走會被電擊的,明白麽?”
“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待在這裏?你現在這副樣子,随便來一個人你就沒命了!”葉澤語喃喃道,“我得留下來陪你,我,不然我也打斷自己的腿好了?”
“噗,說什麽傻話呢。”葉澤灏道,“你要是真斷腿了,不得成咱兩一起等死了?”
葉澤語定定看着他:“果然,你是想一個人留在這兒等死。”
葉澤灏:“……”原來這丫頭是在這裏框他呢。
葉澤語說:“我帶上你吧。我背你啊。我力氣很大的,體力,體力也不差……”
葉澤灏低聲道:“小語,帶上我是拖累。”
葉澤語凝聲:“你不是。”
他們兄妹從小到大都沒分開過,就算上高中沒有分配到同一個班,也是放學一起回家一起寫作業的。
葉澤灏是哥哥,總被長輩教導着要保護妹妹,他也一直都是這麽做的。就算這三天煉獄,人心難測,他也始終是一心一意保護着她。
她怎麽能在關鍵時刻抛下他?
妹妹就不能反過來保護哥哥嗎?
從來沒有誰就該無條件為另一方付出的道理,人心都是相互的。
時間慢慢流逝,葉澤灏仍舊是難以動彈,一動就又要流血。這種時候,沿路留下血跡基本就相當于留下線索讓別人循着來索命。
“小語,趕緊走!”葉澤灏嚴肅道。
“我要留着。我不放心你。”葉澤語是真的怕,她怕她離開一會兒,再回來後,沒有反抗之力的哥哥就已經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
她最好的閨蜜就是這麽死的。她最好的朋友胃病犯了,她僅僅是去了一趟校醫室找胃藥,回來後就發現朋友死了,被趁人之危。
趁你病要你命,這才是當下的生存法則。
有了前車之鑒,葉澤語怎麽敢讓葉澤灏一個人,其他人趁虛而入怎麽辦?她已經失去最好的閨蜜,再也受不住失去哥哥。
“不就是電擊麽?”葉澤語攥拳,“只要不死,我就不怕。”死了就沒法保護哥哥了。
她現在只怕葉澤灏出事。
等到規定的時限,葉澤語依然不肯離去。葉澤灏滿目擔憂。
“好像沒什麽感覺……”葉澤語遲疑道,然而話音未落,她猛然身子一僵。
“呃……”她張了張唇,想叫卻又叫不出聲,只能痛苦地蜷縮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
“小語!”葉澤灏一驚,忍住疼痛爬過去,攥起葉澤語的手,“小語。”
葉澤語的手在發抖,唇齒間發出輕微的音節:“疼,好疼……”
“小語,小語——”葉澤灏只能不停焦急呼喚她的名字,緊緊擁住她,卻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到底是連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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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遲安制作出高錳酸鉀,半點也不可惜地倒了一點到礦泉水裏,整瓶水瞬間變得不能喝。他動作随意,對于在這種時候浪費水資源毫無壓力。
反正他不缺食物和水。就算自己的沒了,教室裏還有梁亦飛那份。
當然,如果有人能夠搬走童熠輝的遺體發現課桌裏的食物,謝遲安無話可說。
高錳酸鉀溶于水,溶液瞬間擴散成紫紅色。
謝遲安把瓶身外面的礦泉水包裝紙撕了,從包裏拿出一瓶葡萄汁,給礦泉水重新貼上葡萄汁的包裝。
看,這不就是瓶很好喝的飲料麽?
他離開實訓樓,沒有再去三樓看那對兄妹的情況。
留下藥品和水已是仁至義盡,犯不着關心到底。
活動範圍也就是兩棟大樓,還有樓間一些空地。但空地上目标太顯眼,沒人會在外逗留。
謝遲安鎮靜地從堆積如山的屍體中穿過,走到一個花壇前。
這裏顯然經歷過一場漂亮的戰鬥,屍體很密集,傷口很一致。都是脖頸間被刀片劃開,割喉而死。
學校裏用水果刀做武器的人應該很多,畢竟每個辦公室都會常備一把。可惜謝遲安沒能拿到,這點讓他頗為遺憾,他覺得自己手上的菜刀鐵錘什麽的都太沒有美感了……
謝遲安不是變态,不會追求殺人的美感。只是菜刀和鐵錘确實不方便,相比之下還是标槍更順手一點。
謝遲安蹲下身查看一具屍體的傷痕,思忖片刻。
以水果刀做武器的人很多,但身手漂亮到能夠将這麽多人一擊致命的可不多。
整個學校屈指可數。
他站起身,啓唇道:“不出來見見麽?”
沒有動靜。
謝遲安看向那棵大樹,淡淡道:“這麽躲着我?計算機室一次,這是第二次。之前不是都在接近我麽?”
他揚了揚唇:“怎麽,欲擒故縱?”
這回,樹後慢慢走出一名長發少女。
“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謝遲安很有禮貌地問。
“司徒月。”少女回答。
“我是……”
“我知道你,謝遲安。”司徒月打斷他。
“哦?”謝遲安笑問,“我這麽有名的嗎?”
“高三年級榮譽榜上有你的照片。”司徒月之前看到過。
謝遲安沒什麽波動:“看來有時候太優秀也是一種煩惱。”
司徒月一頓:“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我應該是什麽樣?”
“我以為你不會開玩笑。”畢竟謝遲安外表看起來,就是那種很正經很高冷的人。
謝遲安一笑:“我猜你接下來還有一句,你以為,我和你一樣。”
司徒月問:“難道不是嗎?”
她一開始就覺得,他們是同類。只是謝遲安被什麽禁锢着,不肯沉入黑暗,不肯露出獠牙。
可現在,謝遲安不是做得很好麽?
他這樣優秀的人,不做獵手,真是可惜了。
謝遲安說:“你猜錯了。”
他們不一樣。
他永遠不會以殺人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