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第六章
◎這天要下場雪,就再好不過了。◎
镖隊在第二天早上離開了客棧,他們走的時候,客棧老板還不願意下樓。
張小二收拾了早飯的桌子,問雲楚,“老板是生病了嗎?”
“不。”是受傷了。這個答案雲楚是不會說出來的,他捏了捏拳頭,“中午就會下來了。”
皇城裏産的上好的傷藥,普通的淤青大半天也該散了。
暫時沒有客人投宿,雲楚就把櫃臺托付給了張小二。他上後廚端了溫着的粥和小菜上樓,進門時看見蕭瑟正坐在窗邊看書。
這個角度很好的遮住了臉上的淤青。
“你以前在王府沒這麽喜歡看書。”雲楚把餐食放在桌上,他這麽說着,突然感覺到不對。因為當年的蕭瑟确實不喜歡看書,他更喜歡練武,無極棍揮起來的時候,天啓城的人都會為他的少年英才驚嘆。
可是他現在卻功夫全失了。
他們閉口不談昨天夜裏的尴尬,雲楚一看蕭瑟那懶洋洋的樣子,還是覺得有些不習慣,“你會在這裏待多久?”
“怎麽?你待不慣了?”蕭瑟瞥眼看他,坐到桌前拿起筷子。他想了想,還是說,“未來的事,誰有能說得清呢。”
“雲楚,如果有一天,我能弄清楚王叔到底是誰誣陷的,那我可能就會離開這裏了。”
他說話的時候,眼裏的遺憾幾乎就要滿溢出來。雲楚想起來以前皇城裏贊譽有加的六皇子蕭楚河,再一看眼前這個蕭瑟,他就覺得莫名的酸楚。
他想他可能再也看不見那個豪擲千金贏下一座城池的六皇子了。
但是在雲楚看來,他從來不知道蕭瑟這樣做是不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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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日蕭瑟前往殿前站立不跪,朗聲連說十三條疑點想為琅琊王翻案的時候,他就是不贊同的。
不過有什麽辦法,他終究是奴才,蕭瑟又哪裏會聽他的話。
那眼神酸楚的不行,蕭瑟根本不敢轉頭去看。他在碟子裏挑挑揀揀,夾了些能吃的東西,“這菜味道好像有點不一樣?”
他停住筷子,皺了眉頭,“雲楚?”
少年站在那,沒有動作,半晌才用低啞的嗓子說,“你吃就是。”
蕭瑟不說話了,他一點頭,将那盤小菜吃得幹幹淨淨。就這樣,他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可是雲楚的表現實在太奇怪了。
于情于理,就算他信任雲楚,可雲楚有什麽道理能夠這樣對他說話。
他沒想到,這次雲楚連問候都省了,直接拿着托盤把碗碟裝上帶下了樓。
現如今化雪了,這雪落山莊是方圓百裏唯一的客棧,于是走動的人也多了起來。
到了下午,有一男一女前來投宿。雲楚站在櫃臺後面,看那兩人一眼,也不多做言語,就別開了頭。
那男人背着個巨大的盒子,上面蓋着灰布,看不清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和他同行的女人畫着精致的妝,眼角眉梢是勾人的笑意,長發挽了髻,墜着紛繁的發飾珠寶。
她的手挽着男人的胳膊,帶着男人亦步亦趨的跟着她,朝着櫃臺走過去。
這一路上她經過了兩桌打尖兒的客人,還有上前問候的李小二,但她的眼睛都沒看過這些人。
她只看着雲楚,直到到了櫃臺前面,這才用甜膩的聲音問,“先生,你是賬房啊,還是跑堂的啊?”
雲楚低頭對賬,“很明顯不是嗎。”
“哦,是了——”那女人松開手,兩只手肘撐着櫃臺,抵着下巴,沖着雲楚眨眼,“那來一間客房,一壺最烈的酒。”
她突然湊上前,貼着雲楚的耳根,“喝完了,你我二人上外面敘敘?”
“入夜吧。”雲楚後退一步避開,他皺着眉頭,眼看着蕭瑟已經察覺到不對朝這邊走過來,于是飛快地說,“等天黑,生死有命,別擾了客棧清靜。”
“好嘞——”那女人一笑,甚是善解人意的一點頭,仿佛也不怕有詐,或是雲楚逃跑。
蕭瑟攏着狐裘走向櫃臺,他看着那女人轉過身,對自己一笑,随即拂袖離開。心裏的怪異感覺已經強烈到止不住,他走到櫃臺後面,一看雲楚那模樣,大抵就明白這家夥是什麽也不願意說了,“你傷好了?”
“還沒好利索。”雲楚無奈的一搖頭,“不過夠用了。”
“不錯,好歹也算我的師弟不是。”蕭瑟撐着雲楚的肩頭調笑,“沒丢我們師門的臉。”
“你還是別說話了。”
客棧裏安靜許久了,張小二突然想起後院馬廄忘了添水。他趕緊跳起來穿了衣服,吹了枚火折子就下了樓。
他拉開門栓,突然聽見外面有沙沙的聲響。他擡高了火折子,才看見圍欄外面,他們前不久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賬房先生正拖着什麽東西走着。
“雲先生?”張小二叫了一聲。他看見雲楚停在那,沒有回頭,于是又叫了一聲,“雲先生?你是要去哪?”
“嗯。”雲楚應了聲,仿佛是在這個山野之地凍着了,鼻息很重,“我去扔個東西。”
這大晚上的?
張小二搓了搓手,也沒敢多問,就去添水了。
這有些事是不能多問的,不管你覺得多怪異。
雪落山莊背後是一座山,往山裏走不久,就有一片山谷。雲楚将手上的東西扔下去,兩手抄着袖子就往回走。
這天,要能下場雪,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