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二)

35   第三十五章(番外二)

◎以後我走到哪裏,都帶你一起。◎

這年開春的時候,一批從江南運來的料子從宮裏輾轉送到了六皇子蕭楚河那裏。

和料子一起送來的還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是皇城裏那位一并賞給六皇子的。

總管跟在蕭楚河後頭,送走了宮人,就看見蕭楚河繞着那幾匹料子走了兩圈,然後一點手指頭,吩咐道,“去叫雲楚過來,讓他挑一匹喜歡的,送去莊裏裁衣裳。”

他想了想,改說,“算了,如果都喜歡,就都送去莊裏。”

聽完了吩咐,總管一臉苦相的站在後頭,卻不知道該去哪找人好。他感覺到蕭楚河回頭朝自己看過來,于是解釋道,“雲楚公子聽見宮裏來人送料子……掉頭就跑了,攔也攔不住。”

其實也不是攔不住,是那些侍衛根本不敢攔。那麽個小公子,磕着碰着留下痕跡,蕭楚河是要找人問罪的。

于是他們就眼睜睜的看着那青衣玉冠的小公子繃着臉,繞過回廊跳上房梁,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按理說都是十幾歲的光景,府上別的少年郎也還有些生氣。只有這個被他們六皇子格外用心對待的雲楚公子,每天繃着臉,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那些個侍衛看着,一天又一天,幾乎不敢去跟他搭話。

只有在廚房裏燒火的少年,像是不明白這些情況,對着那冷硬的小公子笑眯了眼,跑過來迎他,還不管不顧的把劈柴燒火的差事分給他。

蕭楚河站在大堂裏,略微想了一下,又吩咐說,“帶一隊侍衛去找,天還有些涼,別讓他跑遠了。”

白日裏蕭楚河去習武,回來的路上就聽說雲楚在學堂把夫子氣的吹胡子瞪眼的。

那年邁的老夫子點着這六皇子親自送來的小公子對詩,模樣俊俏的小公子站在那裏,看着他,冷冷清清的,一句都對不上來。

蕭楚河本來想回去問問雲楚這麽些日子上學堂是幹嘛去了,但是到家就見着來送東西的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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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性去得快,對那生的好看的小公子尤其氣不起來。他都想把這些好東西都送出去了,這倒好,人避如蛇蠍,直接跑了。

六皇子府上鬧開了,很快,都知道是六皇子在找那個不愛說話的雲公子。

總管很快收到了消息,但不敢讓人去硬抓,只能急忙去向蕭楚河彙報,“找到了,殿下。廚娘說雲公子……正在廚房燒火呢。”

“燒火?”蕭楚河聲音陡然高了八度,他一挑眉毛,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不在的時候這小家夥又被人欺負了。他冷了臉,“你們讓他去廚房燒火?”

穿的千金裘,束的白玉冠,被六皇子手把手的教寫字,上的整個天啓最好的學堂。

這樣的小公子,被趕去燒火?

總管急的滿頭大汗,慌忙一拜,“這哪敢啊!是廚房的幫工阿海,跟雲公子相熟……”

蕭楚河面色變得頗為古怪,他又是一挑眉,“相熟?”

雲楚來府上有些時間了,蕭楚河從沒聽過雲楚跟誰「相熟」。

他把無極棍放下,命人帶路去了廚房的方向。

但是他去的不趕巧,正好看見他要找的人被四周的侍衛驚動了,滿臉戒備的運功跳上屋頂,幾個跳躍就見不着了。

蕭楚河就來得及看了那小公子一眼,就停在回廊底下動不了了。他伸手扶了把柱子,這才勉強笑出來,“你們這麽大動靜,吓着他了。”

天邊的烏雲壓了一片又一片,這春意有些料峭。蕭楚河看了一眼雲楚跳上去的那片屋檐,他回身揮了揮手遣退侍衛,“都下去吧,等他自己回來。”

如果實在習慣不了這裏,不回來也可以。

蕭楚河本來是這麽想着的。

但是總管突然上前一步,“殿下,這天轉涼了,興許會有一場春雪也說不定。雲公子穿的少,受不住的。”

蕭楚河本來打算離開的,但是一聽這話,又生生的停住了腳。他想起來剛剛對上的雲楚的眼睛,還是狠狠心,想着再怎麽不高興也比凍死在外面的好。

“你們下去,我去找他。”

其實雲楚跑不了多遠,他甚至就停在不遠處的屋檐搭角底下。

蕭楚河找雲楚找的得心應手,這不是雲楚第一次藏在那,也不是蕭楚河第一次找過去。

他停在兩片屋檐搭的那個角落前,蹲下身子,對上裏面那雙眼睛。他放輕了聲音問,“你跑什麽?”

千金裘在夥房裏沾了漆黑的煙灰,臉上手上都是劈柴燒火的痕跡,雲楚就蜷在那個角落裏,往裏縮了縮,卻并不答話。

蕭楚河往裏進了一步,也坐下來,又問,“你怕什麽?”

他沒等到雲楚開口講話,倒是突然脖子上一涼。

這天,近夜了,還真落了這年一場春雪。

雲楚一雙眼睛顫了顫,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一片被屋檐遮住的角落來。

蕭楚河沒由來的心頭一暖,暖過了又覺得有些胡鬧。這腳底下連片的房都是他的,他還因為這個少年給他讓了一片遮雪的屋檐而高興。

但是他沒嫌棄,只挪進去跟着雲楚并排坐下。他學着雲楚的樣子,兩只胳膊交疊着墊着下巴,只是和對方只盯着外面不一樣,他就看着旁邊的小公子緊繃的側臉,還是問,“你怕什麽?”

兩個人擠在小小的角落裏,蕭楚河聽見這十幾歲的少年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仿佛已經垂垂老矣。

雲楚說,“這連綿的高牆。”

蕭楚河覺得稀罕,“你怕這做什麽?都是死物,還能耐你何?”

“你不會懂的……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懂。”

蕭楚河覺着這話讓人頗不高興,但他得忍耐。他認識雲楚以來,直到之後好幾年,雲楚活在世的那些時間,他都得忍耐雲楚這些明顯惹人不高興的話。

他是不明白雲楚為何怕這高牆,就像他一直不知道雲楚為何說話那麽會膈應人一樣的。

外面雪覆了薄薄的一層,蕭楚河看了看凍的唇色發白的雲楚,“走吧,我們回去。府上新來一批料子,去給你扯衣裳,就不這麽冷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着剛剛還冷冷清清的雲楚皺了眉,面色不虞的低吼,“你到底想怎麽樣?”

六皇子的下人穿的也不差,比雲楚被賣進宮之前穿的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雲楚也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自己比那些人穿的還要好。

而這完全沒有理由。

蕭楚河一眨眼睛,那時候他已經是整個天啓生的極好看的少年郎了。這時候眼裏頗有些委屈,但他看出來雲楚惶恐又懼怕的模樣,于是只放軟了聲音說,“我只是想送你些好東西。”

現在有好東西,我只是想送給你。

其實蕭楚河說出口的和心裏想的,還是有些差距的。

他一手按住雲楚吓得不自覺發抖的手,心裏又是酸澀又是無奈,“你去看看,可襯你了。”

這話安撫不了雲楚,蕭楚河想了想,改說,“你別怕,在這裏你什麽也不用怕,有我在呢。你要不喜歡這高牆,以後我帶你出宮去玩。”

“以後我走到哪裏,都帶你一起。我看雪,帶你看雪。我上大漠,帶你上大漠。我去草原騎馬,就帶你也去草原騎馬。”

六皇子府上的人都知道,最近六皇子和雲公子關系變親近了不少。

“這匹料子不錯,給雲楚扯身衣裳。”

“這糕點不錯,誰做的?送給雲楚去嘗嘗。”

“天還這麽冷?去打個暖爐來給他。”

那麽些年,那麽些時間,蕭楚河見到好東西都想塞給雲楚,幾乎已經是習慣了。

永安王回了天啓,這事不僅驚動了宮裏人,江湖黑白兩道的人也驚得不輕。

那大批的珍寶被人擡着送去了永安王府,又被王府的人原封不動的遣回來。

永安王蕭楚河在大堂飲酒,一杯一杯下肚,看着那些奇珍異寶跟市面上的白菜一樣被源源不斷的送進府裏來,只笑着揮揮手,“不,不要,他不喜歡這些的。”

當朝一位官員剛從江浙調任回京,一同回來的還有幾匹江南的織女繡娘們做的料子。

後來那料子還是被送去了永安王府。

這官員其實做好了被打發走的準備。畢竟之前那麽多的奇珍異寶都被遣退了,他這幾匹料子雖然稀罕,但也比不上那些東西的。

所有人都沒想到,仆從擡着料子一進門,永安王就像眼珠子黏在了上面似的。

那翩翩公子模樣的永安王生的是極好看的,說貌比潘安一點不為過。

但就是這麽個人物,居然在看見那幾匹料子時驀地紅了眼眶,就跟沒見過世面似的。

在場的人都見着永安王一揮手,說,“去,把公子請過來,給他挑幾匹料子,送去莊裏裁幾身新衣裳。”

還沒人接話,永安王便接着說,“算了,你們幾個跟我把料子送進公子房裏去。他臉皮薄,人多,不好意思的。”

永安王這兩句話說着,不知是哭了還是笑了。旁人都看見他嘴角上翹眼睛彎了,但是那眼裏的水汽湧出來了,聲音平白哽咽了。

新總管未經事,只能行了個禮,問道,“王爺,是送到哪位公子房裏去?”

“是,是……就是……”蕭楚河哽咽半天,有兩個字像是腐肉一樣卡在他的嗓子眼裏,湧起一陣帶着血腥氣的疼痛。

但是他說不出來,他也不知道是要送到誰的房裏去。

他只是模模糊糊有種感覺,這料子該給某個人送去裁衣裳的。

但是那到底是誰啊……

就在蕭楚河收下那料子的第二天清晨,他從夢裏驚醒,衣衫汗濕了一片,心口疼痛壓抑,像是着了夢靥。

侍從送水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蕭楚河突然一手扣着床沿,一口血狠狠的喀了出來。

那血烏黑的,和着一塊腐肉一樣的凝塊。

蕭楚河沒管受了驚吓的侍從,突然跌跌撞撞的起身推開了窗戶。

下雪了……

“我看雪,帶你看雪。我上大漠,帶你上大漠。我去草原騎馬,就帶你也去草原騎馬。”

“以後我走到哪裏,都帶你一起。”

昨夜是做了夢,但應該不是夢靥才對。蕭楚河記得自己說了這麽兩句話,當時心裏脹滿的愉悅和鄭重讓他感同身受。

但是他忘了,他是對誰說了這麽一句話。

他只記得那面目模糊的人倒在他懷裏,叫他的名字,“蕭楚河,我好疼啊……”

他明明疼的像是心被人捏在手裏一樣,但怎麽就忘了。

他怎麽就忘了呢……

【作者有話說】

這個本來該上周末發的,哎。

完結啦,這個故事結束啦,番外也莫得啦。謝謝你們沒有罵我哈哈哈,其實都還好的,都會好的。

這是一個很遺憾的故事,我自己都覺得很遺憾,我不寫虐文和be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哎。

反正!謝謝你們!愛你們!愛蕭老板!愛我家小公子!祝大家好!不管現在發生什麽,還是這個故事多麽遺憾,以後都會越來越好的。要這樣相信,嗯。我真是一個廢話多的作者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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