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何朗，明天沐休，甄先生說今晚在秦淮河包船開文會，玩一天一夜帶我們都去見識見識金陵的繁華夜景，你和賈琏要不要報名，咱們一起從書院坐車出發。”

崇正書院雙人宿舍中，何朗和賈琏正打開大門地，在收拾回家的包袱行李。

門外路過的同窗們，熱情地招呼兩人沐休日一起去玩。

很正常不過的行為是吧，卻引來賈琏的驚呼大叫：“不去，不去，你們少來禍害我們這種良家好男，書院半月只沐休一天，哪個有家室的男人，會不回家孝順父母照顧妻兒的，我可是家有賢妻即将當爹的人，秦淮夜景哪天不能去！何朗也不能去，他可是我未來妹夫！”

拒絕得太過大義凜然，換來了門外路過的同窗，以及隔壁對面宿舍的同窗不約而同地噓聲。

善意的噓聲。

書院的人，早就知道賈琏和何朗的關系，更知道賈琏有個青梅竹馬的妻子且妻子正在孕中，何朗更是賈琏的未來妹夫。

對于這些家庭實情，兩人沒有想太過隐瞞的意思。

書生意氣，正當年少，只要理由正當，書院中的同窗是不會故意為難的。

崇正書院是金陵數一數二的書院，是本朝培養出科舉進士最多的學院之一，和應天書院、岳麓書院、白鹿書院、嵩陽書院并成為本朝五大書院。

本朝發展到現在，每次科舉，都是這五所書院學生的競相追逐的時刻，每期的上榜進士，有五分之三都是在這五所書院就讀過。

賈赦領着一大家子回到金陵祖宅後，就拜托妹夫林如海，将孩子送到位于金陵的崇正書院了。

誰不知道，有當朝探花的林如海教導孩子更好，只是，賈赦也知道，林妹夫現在可是忙着呢，願意百忙之中抽空來指導一下孩子，已經難得了，再過，就是不近人情、苛求了。

因此，已經通過科舉入門考試，一個是童生，一個是秀才的賈琏和何朗，就被送到了書院讀書，每個月沐休才到林府，讓林如海指導。

崇正書院中，知道賈琏、何朗身份的人不少，對于自己的身份，兩人卻沒有特意公開，卻沒有特意隐瞞。

Advertisement

畢竟賈赦這個家主，回來的金陵還是要交際的，更別說在金陵，賈家還有一個布政司使參政夫人的林姑姑呢，想要借着賈家攀上林家的人多得是。

賈琏這個國公府的繼承人和何朗這個年幼伯爵，避免不了交際地，自然會和書院的同窗有交集。

崇正書院可沒有啓蒙班，能進這裏讀書的起步都是童生，不然就是背景硬的關系戶。

也就是說，能在這裏讀書的，不是權貴子弟、書香世家，也都是寒門貴子。

賈琏和何朗兩人，一個憑借仗義疏財大方開朗，一個憑借讀書硬實力地，在這裏混得如魚得水，書院上上下下就沒誰不喜歡他們的。

看賈琏這不顧禮儀地放肆大吼就知道了：“誰噓了！誰噓了！我家娘子和妹妹每次送來的好吃都喂了什麽人，那麽多好吃的，居然都沒法讨好你們這群黑心貨，難得沐休還想扣押我？下次，娘子再怎麽勸我，我也不傻乎乎地給你們這種忘恩負義地帶吃的了。”

得來的自然是門外同窗笑鬧的道歉讨饒聲。

何朗和賈琏就在這一片的笑鬧中，背着書箱，領着拎包袱的書童離開的。

賈家回到金陵後，過得還是很如意的。

本來就是這裏的世家大族地頭蛇，又有林家這個現管的妹夫，真沒誰敢惹。

內部也很和諧。

賈赦每天出門溜達聽人吹捧，可快活了。

他也不再是曾經那個不管不顧的老纨绔了，為了樹立未來國丈的形象，提高格調的，他可太懂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的。

好人他不會做，壞人他不許族人做。

在“微服尋訪”許久，發現金陵賈家族人沒少做壞事，他拿出京城對賈老太太的态度，聯合金陵知府掃蕩一遍後，就開始他金陵的纨绔生活了。

現在誰不知道，他賈赦就是個貴勳無賴。

上門送禮，你送多少，他收多少，事情嘛，他就看心情辦。

一部分是他自己的随性而為，一部分則是跟在他身邊，當今的幕僚辦的，借的是賈赦這個老纨绔的名頭罷了。

賈赦是一點都不帶怕的，誰讓他收上來的禮物是和皇帝通通二八分的。

不然，沒多少收益就想他辦事還擔上責任的，他才不幹。

金陵祖宅這裏，主事的是王熙鳳，何氏早就放權給賈琏兩口子了，連帶當年張氏偷偷給兒子留的産業，也在兩人成親後，全都歸還了。

王熙鳳親爹親娘早就去世，她的婚事，是由王子騰夫妻辦的，嫁妝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在京城算是中等水平。

靠這些嫁妝，自己吃喝是沒問題，但是想要維持賈琏和她的體面，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賈赦就是個自顧自己享受，心裏沒有兒子的，想要讓他補貼兒子，不可能。

賈老太太自從大出血後就吝啬了血多，現在眼裏只剩下賈寶玉，賈琏和王熙鳳這對新婚夫妻她就口頭誇贊，無視兩夫妻成親後各種的千頭萬緒中，繼續當她樂呵呵的老太君。

何氏這突然拿出的，賈赦都不知道的張氏的嫁妝單子，可是及時雨，幫了賈琏兩口子大忙了。

雖然說當年張家出事，張氏為了幫娘家打點，嫁妝十去七八了，但是張氏那嫁妝，可是按照太子妃的配置準備的，即使十去七八，也還剩不少。

更別說有何氏的幫忙打理，這麽多年過去了，嫁妝産業本來的價值外加收益，也足夠賈琏夫妻挺直腰板。

好好經營下去，養兒育女不看長輩面色不難。

王熙鳳收下這些産業後，是真的哭了。

能自個兒小家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誰想去低頭彎腰讨好別人？

要說她內心一直以來沒有對何氏有幾分輕慢不滿是不可能的，但是再多的輕視和不滿，在何氏拿出這些産業，毫不保留地當着賈琏的面給她後，她是真的和賈琏一般，決定将何氏當親娘孝順了。

這種嫁入門就徹底放權散財的做法，就是親娘可能都做不到。

即使這是有原因，王熙鳳也感激。

明面上，何氏還是在賈家祖宅住的，實際何氏已經搬到了與林府只有一牆之隔的何家別院去了。

方便和賈敏一起管理在江南的産業。

賈赦的內務，自然又回歸到刑氏這個名正言順的妻子手上。

雖然刑氏已經被吓破膽，誰都不敢得罪，生怕行差踏錯地惹怒賈赦被休書警告，但是能重新拿回屬于她的小部分權利，她肯定是高興的。

即使僅僅她院子的，只用于照顧賈赦和兩個兒子日常的小權利，她也滿足。

最起碼，有這點權利做底氣，她那屬于三品诰命的體面，在金陵，是保住了。

對外，她只要大度地稱放權給兒媳，她只想好好照顧丈夫和兒子就行。

賈琮、賈琪太小，處于只能請人回家啓蒙階段，自然是得在祖宅居住的。

金陵這邊學風盛行，不缺能教導孩童的讀書人，以賈家這樣的家世，即使是啓蒙，請倆個舉人也是可以的。

王熙鳳得管着祖宅、嫁妝、賈琏的産業，還得打點祖宅和京城人脈關系，事情多的去，刑氏這個不敢管事的繼婆婆願意親自接手兩個小叔的一切事宜，她也樂得放權。

比起那點小權利，王熙鳳更怕刑氏沒事找事，對她這個兒媳婦指手畫腳。

出錯？

刑氏身邊可是有宮裏出來的嬷嬷看着，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總之就是，因為各有所得地，賈家大房在金陵是空前的和諧。

你問賈明春和賈迎春（茍子）去哪裏了？

她們都住到林家去，協助林黛玉管家帶弟弟了。

這些年來，賈敏可沒有閑着。

在賈琏考取童生、何朗考上秀才的那一年，賈敏就生下了林家的繼承人，林承玉，今年已經快四歲，正在啓蒙。

賈家開始準備下江南的時候，賈敏又診出懷孕，林黛玉回到林家，剛好從孕吐反應強烈的賈敏手中，接過林家的管家大權，又有何氏接手生意，讓強撐的賈敏能卸下擔子，總算能好好休息一番。

大夫診斷過了，這一胎很大把握也是男孩，可把林如海高興得，差點維持不住穩重人設，像個年輕人般大喊大叫。

天知道林家五代單傳的壓力，到了林如海頭上，有多重。

現在林家要迎來第三個孩子了，還很大可能是第二個男孩，林如海可不是高興瘋了嗎？

為了表示感激，林如海對賈琏、何朗別提多盡責了，每逢沐休必須檢查他們的功課課業，給他們講解提升不說，有空還會寫信給崇正書院的院長，聊聊關于地區教育的大問題。

以往，地方官的這些關注，更多是給縣學、府學、洲學這類官學的。

為什麽賈琏和何朗不去官學？

自然是不适合。

官方學院更推崇有教無類，即使同樣有進入限制，但是成員偏雜了些，不如崇正書院這邊門檻高。

教學水平相當的情況下，兩位屬于貴勳一派的繼承人、當家人，會側重人脈結交。

這方面，明顯是高要求高收費的崇正書院更适合。

當然，也有崇正書院不管環境條件都比官學更好，更舒适的緣故。

官學那邊可是不能帶小厮幹活，更不能每天送食物衣物。

賈琏和何朗不是不能自己照顧自己，只是沒必要。

求學而已，兩個享受慣的貴公子并不打算為難自己。

今天已經是賈家一行人回歸金陵後，賈琏、何朗的第六次沐休了。

和往常一般，到了學院門口，賈琏坐上賈家的馬車，往賈家在金陵的祖宅去，按流程，回家得先賈赦邢夫人請安，再回去找懷孕的媳婦。

何朗則是拿着賈琏的功課，回林府去。

他得負責将功課送到林如海的書房，供林如海散值回家後檢閱，方便明天林如海給他和賈琏講解教導。

不知道何氏出于什麽考慮，在何朗取得秀才功名後，一步一步地就将何伯爵府的東西，都歸還給何朗了。

某種程度上說來，已經可以鼎立門戶的何朗，既然計劃要到金陵求學，自然也不會再寄住在賈家或者林家。

林府旁的大宅，就是為了這個買的。

何伯爵府富裕，不差這點錢。

只是這事，在林如海開口收何朗為弟子之後，就顯得有點多餘了。

師徒名分在，何朗自然就是搬到林府中，繼續過着受賈明春、林黛玉、賈迎春（茍子）們照顧的日子。

現在的何府，都成了何氏用來當處理江南生意的總部了。

何朗回到林家，将功課文章都遞給管家後，沒意外地，迎接他的，依然是他熟悉的下人。

林如海還在衙門辦公，賈敏臨近産期，幾乎足不出戶，何氏應該也在忙生意。

林黛玉和賈明春兩個懂事的，也在認真的管理林家，他的未婚妻……

看着被他精心養在花盆的狗尾巴草那一點一點，無風自動的樣子，應該是在某處躲懶瞌睡。

嗯，想這麽多，何朗就只是想見見他的未婚妻而已。

自從他開始讀書啓蒙，兩人能碰面的機會就少之又少。

倒不是故意躲人，只是高門大戶的規矩加上兩人完全撞不上的作息時間，除了請安、聚會時能隔着遠遠看一眼行個禮的，他們是幾乎沒有交流的。

別的懷春少女或許會讓貼身丫鬟送禮物維系下暧昧情感什麽的，但是他那個未婚妻根本沒這根筋。

平時來送禮物的，都是她院子專門送東西的婆子和小厮，能暧昧的起來？

看着未婚妻從小娃娃長大到九歲，他居然沒混到一次和對方正經、私密說話的機會，你信嗎！

何朗……哦，是有着一肚子計劃想要實施的前輪回秘書首席牛大浪，都有點佩服這變異的規則母樹了。

應該是規則母樹吧，雖然只是剛發芽的小樹苗，牛大浪記得對方乖巧地到混沌辦事處總部報名想要重入輪回當普通生靈的時候，就是一棵小樹苗來着。

當時，這傻乎乎地被那個逃逸中的混沌繼承人忽悠來的規則母樹樹苗，可是讓值班的混沌一系難得集體目瞪口呆了。

這也是牛大浪被輪回系統打發到混沌一系總部做溝通聯絡員做的第一份工作。

牛大浪也沒想到，這小母樹也是個能折騰的。

好吧，廢話了。

混沌一系，就沒有不折騰的。

這輪回系統記錄以來，開天辟地地第一個不帶罪孽因果轉生的規則母樹，要是不能折騰才怪。

她自己估計會覺得很無辜吧，因為以她的角度看來，她真的是混沌一系中，最不折騰的那個了。

牛大浪在處理她第一個輪回系統為她開後門投生的洪荒位面回饋的投訴時，是真的不知道該同情那個洪荒位面的位面之靈好，還是替這棵小母樹伸冤好。

因為小母樹真的啥都沒做，她只是投生之後，全程囤貨，從位面初始生成開始囤貨，一直囤到位面轉型，從科幻修仙轉渡到物理科技，位面多次轉型失敗，發現還有這麽一個不在記錄，逃過它安排的十幾次量劫，都沒滅掉的神位坑貨為止。

就……

挺好玩的。

大概是以前處理過太多輪回陛下的混賬事，對上這小狗尾巴草的小事故，牛大浪居然有種奇特的懷念之感。

牛大浪不是不能理解前同事馬大刀想要找回曾經的混蛋主人的想法的。

不管輪回陛下有多任性、多混蛋，他們的榮譽地位，都是寄托依附在陛下身上的。

如今陛下不需要他們了，他們這些本來就是為守護輪回規則之靈誕生的輔生靈，自然就沒有了曾經的榮譽和地位了。

像他，就被發配到混沌總部這裏，當一個可有可無，目前只有盯着狗尾巴草任務的半退休員工。

高薪、事少，沒前途。

大家稱呼他也不再是首席、主席，而是牛大浪。

嗯，不是不可以改名字，只是，這名字是他們出生的時候，那個混蛋的輪回陛下随口起的，和馬大刀一般，都有着特殊的意義。

雖然吧，那位混蛋陛下，也從來沒有記得過、叫對過他們這随便起的名字，但是他們都沒有改名字的意思。

牛大浪、牛大郎、牛郎、大牛、牛頭面什麽的……

不都是名字嗎？

總比馬大刀、馬大米、馬大稻、馬大頭、馬頭鬼、馬面醜什麽的好聽點……吧。

難得陷入回憶的牛大浪，一不小心就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不過還好，他對于回溯修複是專業的，眨眼間，杯子又完好如初了。

何朗（牛大浪）本來的計劃就是彰顯自己的與衆不同，請求賈迎春（茍子）的幫忙配合演戲，演出一對和兩個陛下非常相似的宿世情緣，好引出馬大刀，跟那個不死心的蠢蛋好好聊聊而已。

牛大浪當然也想讓兩位陛下重新回歸的，只是，不是他太看得起自己，那兩位陛下決定的事情，是他們這種不重要的，連名字都記不住的靈能改變的嗎？

無奈的是，這事計劃得好好的，開頭第一步就拖了這麽久。

先說明，何朗（牛大浪）對賈迎春（茍子）真沒有合作之外的任何想法，只是覺得他曾經是輪回位面中僅次于輪回陛下之下的掌權靈之一，怎麽也得有點排場面子，不能先低頭而已。

對何朗（牛大浪）來說，前段時間模仿戀愛腦陛下的行為，毫不猶豫地對賈赦動手，就已經是一種落面子退一步的表示了。

對曾經的陛下來說，什麽事情都沒有追媳婦重要。

相信重入輪回後，陛下的行為也不會有啥改變的。

所以賈赦腦殘地給他送了五個漂亮丫鬟後，為了表示自己的專一和鐘情，他必須地折磨一番賈赦以證清白。

何朗（牛大浪）其實也有點不想承認，他曾經追随效死的陛下，就是這麽一個不管是誰擋着他追老婆，他就毀天滅地的戀愛腦，但是為了引出前同事馬大刀的，他是豁出去了。

誰想到，他都鋪墊得這麽完美了，賈迎春（茍子）還是這麽沉得住氣，絲毫沒有想要和他交流的意思呢。

何朗（牛大浪）現在是體會到當年自家陛下對上混沌陛下的苦惱了。

就在何朗（牛大浪）思考着要如何不失體面、不用降低格調地和合作對象搭上線的時候，內院突然亂起來了。

利用外挂神識，何朗（牛大浪）也很快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林家女主人賈敏，看完京城賈家老太太送來的信後，情緒失控，生産日期提前了。

只是提前，不是早産。

畢竟大夫和穩婆預計的生産期也就是五六天之後。

賈老太太的信上寫了什麽能将林夫人氣成這個樣子？

何朗（牛大浪）看到了信上寫的，說賈寶玉已經領着二房除賈珠之外的子嗣正在回金陵的路上，讓賈敏做好招待的準備。

字裏行間的信息，就是表示信不過賈赦一家子，不想讓心頭寶賈寶玉和他們住在祖宅。

這不打招呼就上門的事，自然不是氣到賈敏的主要原因。

真正讓賈敏憤怒失控的是，賈老太太信上那理所當然地叮囑她，林如海也收賈寶玉做底子，好好地教導培養，甚至還不講理地想要定下賈寶玉和林黛玉婚約的話。

了解前情後果的何朗（牛大浪）沉默了。

雖然知道混沌一系都是天生的搞事精，但是搞事搞到主線混亂到這種程度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按照主線，這個時刻，剛好是林黛玉喪母，賈老太太收養林氏獨女，林氏獨女在賈府寄人籬下開端的時候吧。

現在卻變成了，京城的賈寶玉千裏迢迢到林府上門打秋風？

有賈老太太那封信在，懷孕的林夫人還差點出意外的，賈寶玉到了之後，能過得好嗎？

對妻子、對沒出生的二兒子/女兒看重得很的林如海會放過這個敢打林家大小姐主意的酒囊飯袋嗎？

這……

反轉得有點厲害了。

作者有話要說：

茍子：喲嚯~有人送上門找虐？

牛大浪：嗯，這種反轉，我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