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斐玥小姐,你沒有聽說過此事?”
聽見羅剎的聲音,斐玥從震驚中勉強找回神思,随後她重重地點頭,十分嚴肅的回答:“我不清楚,我是在星際網絡上看過,但我以為那是誇大其詞。”
雖然她是對付過星際和平公司,但那僅僅是和他們的員工鬥智鬥勇啊。
結果聽羅剎這意思,未來的她是對整個星際和平公司宣戰。
難怪星際和平公司的高管突然提出談話。斐玥靈光一閃,将這兩件事聯系起來。
一瞬間她感覺未來的自己可把她坑慘了。
而斐玥沒有機會為自己被安排的奇遇和挑戰默哀,羅剎就若有所思地詢問。
“所以斐玥小姐也不知道,未來的‘你’想要做什麽?”說話時,羅剎不動聲色地觀察斐玥的反應,不放過任何一點細節。
斐玥敏銳地察覺出羅剎的試探。
這讓她快速收起悲痛,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如果和我未來的我有聯系,那想必也輪不到羅剎先生你們過來幫忙了。”她特意在幫忙上加重音。
“确實,若是斐玥小姐提前得到消息,可盡快動手封印星神遺骸,不用等到現在。”羅剎沒有被激怒,反倒是贊同了這個說法。
斐玥聽他這麽說,知道這是不懷疑了。
但即便确認羅剎不再懷疑自己,斐玥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感慨羅剎的謹慎,并又一次提升了他的危險等級。
做完這些以後,她才裝作不在乎的樣子笑了笑,主動換了個話題。
“所以比起聊這些,我們先談談具體要怎麽做吧。”斐玥故意用擔憂的語氣說。
羅剎點點頭,“當前我已找到繁育星神其餘遺骸所在的位置,接下來只需縮小範圍,找到靠近它的方法即可。”
“繁育星神的遺骸是在地表還是地下?”斐玥謹慎地問。
“地下,也正因被黃沙隐藏蹤跡,才無人察覺茨岡尼亞有星神的遺骸。”說話間,羅剎擡起手,令他過去收集的,封印着蟲體殘肢的琥珀色晶石在手中顯現。
将那一枚僅僅有指甲蓋大小的晶石放到桌上,羅剎推給斐玥。
“遺骸之間自有連接,斐玥小姐可以将它握住,閉上眼,嘗試是否能看到什麽。”羅剎冷靜地說明他是如何确認其他的遺骸的位置。
斐玥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在考量過後,她深吸一口氣,按照羅剎說的,握住那枚晶石,緩緩阖上雙眼。
當斐玥眼睛閉合的剎那,真蟄蟲的鳴叫聲和如橙子般的味道最先占據了聽覺和味覺。
或許是羅剎提前處理過這些晶石的緣故,斐玥對蟲鳴和酸甜的味道并不反感,她只覺舒适,想要徹底放棄思考融入其中。
但屬于‘人類’的自我意識在斐玥即将沉淪的那一刻如安全繩一般拉住了墜入集群意識的她。
在自我意識的幫助下,斐玥猛地清醒過來。
然後她看到點點金色的光在黑暗深處浮現而出,拉扯着她,如潛水一般向前。
不知過了多久,一塊足足有半人高的琥珀色晶石出現在斐玥眼前。
這就是——
斐玥不用多思考就認出琥珀色晶石裏封存的,有着紫紅色詭異花紋的東西是什麽。
那正是羅剎所說的繁育星神的殘骸,祂由一塊巨大且完整的蟲體關節和無數大小不一的殘肢組成。
斐玥看見殘肢碎片大的有她半個手掌大,小的則幾乎肉眼看不見。它們零零散散的圍繞着那塊蟲體關節,被封在琥珀色的晶石中,每一塊都獨立又一致,就像是蟲群。
凝視着那塊詭異的晶石,斐玥的意識不由自主地在連綿不絕,無止無休的蟲鳴和酸甜的味道中又淪陷,一些畫面和奇怪的感受被送進她的記憶。
她的眼前浮現出這塊琥珀色晶石誕生時的場景。
存護星神手中的巨錘猛然落下,砸在繁育星神脆弱的神軀上。
屬于同諧與開拓的力量組成了無形牢籠,從四面八方而來,切斷了所有的逃生之路。
不止于此,在牢籠上,一把虛幻的陰陽符號,象征着互相交互,統一又對立的鎖無聲無息地出現,将繁育星神牢牢困住。
此時存護星神的第二錘落下。
繁育星神的軀體上出現一道裂縫,第一批紫紅色的碎片不受控制抛向宇宙伸出。
它們有一部分被悲痛的真蟄蟲蟲群截獲,有一部分則被或冷靜或暴虐的力量接納,融合。
區別于後者将為從繁育星神上剝落的力量賦予延伸出新的意義,那些繁育星神的子嗣會用畢生嘗試複活給予它們生命的親眷。
奇怪,斐玥發現自己竟然能讀懂真蟄蟲的感情。
這讓她有些困擾。
但随着存護星神的下一錘落下,那響徹寰宇的錘聲開始不停歇地在斐玥耳邊回蕩,令她的困擾逐漸消失。
而與困擾一同不見的是蟲鳴與美好的味道。
斐玥冷靜地注視着繁育星神的身體在巨錘下徹底分崩離析,接着是‘概念’被抽離。
終于,當又一錘落下,在屬于繁育的‘概念’徹底被稀釋前,這塊碎片從繁育星神身上剝落,飛向茫茫宇宙。
幸運的是,這些碎片沒有被捕捉。
不幸的是,琥珀色的晶石像森林中無意落下,砸中了小蟲子的松脂一般包裹住了它。
來自存護的力量隔絕了碎片與外界的聯系。
斐玥望着那被封存在晶石中的蟲體殘肢,孤獨感侵蝕着她的內心。
在最初,祂很孤獨。
一行字出現在斐玥的腦海。
她微妙地睜大眼,透過文字帶來的龐雜知識,她知道了繁育星神是在孤獨中飛升,祂是那顆星球上,祂所在的種族,最後一名成員。
最初無盡的繁育只為擺脫孤獨。
然而無序的繁育,被污染的概念,最終葬送了繁育星神。
但祂‘死’去了,祂的意識卻未真正永眠。
斐玥遙望那枚裹着蟲體殘肢的琥珀色晶石落在茨岡尼亞。
她清晰地看到了晶石砸下的地點。
聽到了它的不甘。
它想要再臨。
它想要同類。
它有資格,作為星神的一部分,如此偉岸的存在,它在複蘇,它的同類,它的子嗣,将響應它的召喚,自寰宇各處而來。
它會以這顆荒蕪的星球為起點,再度掀起一場席卷宇宙的寰宇蝗災!
斐玥得出這個結論,下一秒,她又聽見蟲鳴。
恐懼自她的心中升起。
這一刻,她醒了。
“呼呼——”
猛地睜開眼的斐玥急速的呼吸,貪婪地攫取空氣,試圖用求生的本能證明自己活着。
等終于緩過來,斐玥想起什麽,她攤開手,去看那些羅剎交給她的琥珀色晶石。
躺在手心的晶石明明沒有任何異動卻讓她渾身發麻。
斐玥忍不下去,便索性直接把晶石扔回桌子上,對觀察她的羅剎直截了當地告知:“我看到了很多畫面。”
“哦?什麽畫面?”羅剎配合着追問。
“我們要找的那塊繁育星神遺骸的來歷和具體位置。”斐玥把最終重點的部分講出,“等會我叫人把茨岡尼亞的地圖拿過來,我指給你們。”
羅剎點了點頭,“這樣我們能省下不少時間尋找它的時間。”
“你以前看過那些畫面嗎?”斐玥突然問,她有點好奇,感覺進展也太快了吧。
而羅剎的回答加深了斐玥的懷疑。
“沒有。”
羅剎坦然承認。
一下子,斐玥的眉頭不受控制地皺起。
敏銳捕捉到斐玥的情緒變化,羅剎想了想,提醒道:“斐玥小姐,這正是你的特殊之處。”
“你也認為那些畫面,是有人故意透露給我?”斐玥直白地發問。
羅剎笑了笑。
這下斐玥意識到,羅剎是故意的,拿出那些琥珀色晶石也是試探。
不過從羅剎的反應來看,他應該不知道她能看見哪些畫面。
斐玥眯起眼,一時間她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信任羅剎。
“斐玥小姐,我是有試探,但我并無惡意。”仿佛能讀心一般,羅剎為自己辯解。
正因知曉她的特殊,他才會想嘗試,看看她接觸到未被完全封印的繁育星神的神軀碎片後,她會有何反應。
目前來看,這是個好的嘗試,令他們不用在尋找繁育星神遺骸這件事上花費更多時間。
斐玥自然也清楚。
但即便明白利害關系,內心深處,她仍對羅剎的小心思還是有點不滿。
可是既然決定要和羅剎合作,斐玥也只能暫時壓下內心的不悅,順着與繁育星神遺骸有關的問題繼續問下去。
“你們要如何利用繁育星神的遺骸對付豐饒星神?”
斐玥一上來就直奔重點。
從波提歐的描述來看,羅剎和他同伴,自稱豐饒星神的敵人不是随便說說。
這就讓斐玥很好奇這兩個人究竟有什麽大計劃。
而她沒有隐藏這份情緒,直接擺在了明面上。
“這并非憑一己之力能夠完成。”羅剎沒有隐藏意圖,給出一個委婉地回答。
“你們還要找其他的組織?”斐玥有些驚訝。
“嗯,但不是現在。”說到這裏,羅剎又笑了,接着他故意說,“也許在未來,還需要斐玥小姐的幫助。”
斐玥一聽這話,感覺這不是說到點子上,未來的她是安排了很多人。
所以羅剎說的話可能很快成為現實。
說不定從未來向前看,她和羅剎之間的交易,正是從這時開始。
想到此處,斐玥可以肯定,羅剎雖知道她未來會成為均衡的仲裁官,從未來向星際和平公司發起挑戰,卻并不清楚未來的她究竟做過什麽。
這可能也是羅剎一再試探她的根本原因。
羅剎想要弄清楚,她究竟能夠從未來的‘她’那裏得到多少信息。
真是這樣的話,他們之間的信息差其實不是很大。斐玥默默地想,對羅剎的意見也基本煙消雲散。
不管怎麽樣,解決完繁育星神遺骸‘複生’才是當頭大事。
斐玥回憶看到的畫面,對羅剎講出她的打算,“我必須告知星際和平公司的員工。”她不想讓那些員工抓住她的把柄,以此為要挾。
“我們是可以獲取星際和平公司的幫助,他們也不會想看到繁育星神‘複生’。”羅剎贊同斐玥的做法,宇宙中沒有任何人想再經歷一次寰宇蝗災。
當前星際和平公司有向茨岡尼亞派遣的員工,雖然通過他們改變現狀已來不及,但若是能借助他們從星際和平公司定期派遣的物資補給船,得到一點的物資補助還是比較容易。
更進一步,與星際和平公司有聯系,也意味着即便他們沒有成功封印繁育星神的遺骸,這件事會快速傳播到宇宙之中,讓其他的文明和組織警惕蝗災重現。
只是想完好處,就要談談壞處。
“星際和平公司可能會阻礙我們的行動。”羅剎無奈道,“博識學會不會放過獲取星神遺骸的機會。”
斐玥卻不在意,她聳了聳肩,“要阻止是一方面,來阻止實行是另一方面。”
她是通知,不是商量。
只要他們這幾個知情者不透露那塊繁育星神遺骸的具體狀态,只告訴葉琳娜等公司員工得到茨岡尼亞地下仍有未封印的遺骸,非常危險,那誰也不知道這件事是否緊迫。
屆時等星際和平公司內部開完會,和博識學會扯皮結束,幾方意見達成一致,這邊對繁育星神的封印大概率早就結束了。
博識學會連入場的機會都沒有。斐玥暗中感慨,她還記得葉琳娜透露博識學會想要來茨岡尼亞開展研究,結果由于各種原因,那些學者們一直沒過來。
斐玥認為加上仍有繁育星神的遺骸在茨岡尼亞,且随時可能‘複生’的消息,博識學會和星際和平公司還能再互相拖一會。
想到那個場面,斐玥就有種安心感。
坐在對面的羅剎此時也分析出斐玥的用意,他思索片刻,決定暫時不把星際和平公司的阻礙當作需要考慮的條件。
既然不用擔心星際和平公司的阻撓,羅剎也沒什麽可說。
正當他要向斐玥告別,正式結束談話之際,一道女聲突然響起。
“那把劍在你手中。”
羅剎和斐玥聞聲皆向說話的人看去。
“女士,你是在對我說話嗎?”斐玥不确定地對眼睛被特意蒙住的白發女人問道。
“是。”白發女人冷靜地說,“我想起那把劍。”
斐玥聽到劍,脫口而出:“你認識我師傅?”
點了點頭,白發女人用平淡的語氣告訴斐玥,“我上次與他見面,他提起過你,告訴我,那把劍在你的手中。”
“那是他所鑄的最後一把劍,在某一天不知所蹤,後尋找不到,便算了。直到那天我又見到他,我才知那把劍被他交給了你。”
“他提起,我可以教導你。”白發女人說完,淡淡地對斐玥問,“你想學嗎?”
斐玥嗯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想學。”她沒想到刃如此記挂她這個便宜徒弟,這讓她有點感動,認定自己不能辜負這份好意。
“好。”白發女人應下。
“那您也是我師傅了。”斐玥感嘆,随即想到她還是從卡芙卡口中得到刃的名字。
這讓她在沉默過後,鼓起勇氣對白發女人問:“您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鏡流。”
鏡流講出那個讓她都感到陌生的名字,猛然間,她有種從長久的沉睡中醒來的清醒。
可惜那份清醒也只有一瞬,很快她就又被熟悉的麻木吞沒。
但她并不在意,她早已習慣。至于多出來的徒弟,她也不多在意,于她而言,有人想學劍,她便教,就這麽簡單。
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
鏡流這麽想着,忽然又記起一些往事。
而斐玥同樣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她總覺鏡流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十五年劍術速成班的時候,聽教課的老師提起過幾句。
但由于對劍術她研究得不多,再加上羅剎提出回去。
斐玥只好放棄深入去想,去送羅剎和鏡流離開。
等到他們走出辦公室,斐玥立刻去星際網絡搜索鏡流的名字。
結果一無所獲。
沒辦法,她只好轉到仙舟常用的社交網站搜索,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線索。
這次倒是有收獲。
“羅浮劍首?”斐玥不可置信地念出。
她試圖去看更多與鏡流相關的消息,可除了她曾是八百年前的羅浮劍守,擊敗了步離人的頭領呼雷外,再無其他的信息。
這很反常。
斐玥握緊手機,她隐隐察覺到與鏡流有關的信息都被刻意隐瞞了。
結合鏡流和羅剎行動,自稱豐饒的敵人,大概率是她在仙舟的時候犯下大錯,導致與她有關的很多信息不能在明面上流通。
更進一步,她可能正被仙舟通緝。
斐玥想到鏡流被通緝,釋然了。
畢竟她遇見的,被不同組織通緝的人實在是太多,好像沒有背負通緝令就不能來茨岡尼亞。
然而即便想開了,斐玥還是有點想知道鏡流到底犯過什麽錯。
但考慮到仙舟都封鎖消息,明面上搜索肯定搜不出來。
只能找人問一問,并且最好是懂律法的人,因為劍首犯案,那必定是大案。
斐玥羅列着所有的線索,發現她身邊還真有一個人合适。
于是她沒有猶豫,當即對那位她覺得可能聽說過鏡流的人發消息。
想回羅浮打鐵:請問你知道鏡流嗎?
實名上網:羅浮過去的劍首?
熱心網友實名上網秒回。
斐玥看見留言,趕緊詢問實名上網對這位羅浮劍首知道多少。
實名上網很熱心地回複了很多消息,從鏡流與呼雷的作戰到她如何在羅浮的武術活動上守擂。
他講得非常生動有趣,斐玥看得入神。
恰是在斐玥讀故事讀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實名上網抛出一個問題。
實名上網:你為什麽問起羅浮劍首的事?
斐玥讀着新消息,被拉回現實。
她不知為何,莫名感覺自己不會遇見地衡司在網上執勤了吧?
這讓她留了個心,在尋個借口隐瞞和說出實情之間,選了後者,但在表述上進行了加工。
想回羅浮打鐵:我遇見了一名自稱鏡流的人,說要收我當徒弟教我劍術,我不放心,就來搜了搜,看看那人是不是騙子。
實名上網:原來如此,你可能是真的遇見詐騙了。
想回羅浮打鐵:确實。
想回羅浮打鐵:這年頭騙子真多,我之前還遇見過自稱景元将軍的家夥,說現在的景元将軍是假的,是人工合成的,他才是真的。
實名上網:還有這事?
想回羅浮打鐵:是啊,很離譜吧?我信他是景元将軍,還不如信你是。
斐玥發自內心的向實名上網發送了這條暗含誇贊的消息。
比起相信那個鼓吹陰謀論的騙子,她寧願相信實名上網是景元将軍,至少後者博學多識,會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