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失蹤(一)
第077章 失蹤(一)
周五滾床單的樂趣在于, 沒日沒夜地瘋到筋疲力盡,還有周六和周日兩個整天休養。
柳回笙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氣,哼哼唧唧地卧在床上, 等趙與做好飯還要端到卧室來喂她。
趙與卻跟打了雞血似的, 将床單被罩全都洗了不說,把裏裏外外都拖了一遍,甚至将衣櫃頂都一并擦了, 還在反思:
“要不把冬天的衣服拿出來曬一下?”
被柳回笙勒令休息。
柳回笙高興喜歡抱着玩偶睡覺,偏偏她的女朋友,高興喜歡幹活。如同上滿了發條充滿了電,要是條件允許, 她甚至可能把家裏重新裝修一遍。
周日晚上, 柳回笙洗過澡之後什麽也沒幹, 包着頭發在客廳地板的坐墊上坐着看文章。
趙與把浴室收拾出來, 就看這人濡濕的頭發□□發帽裹成一個發包頂在頭上,似古時候女人出嫁的鳳冠。
“在看什麽?”
她一面走過去一面解吹風機纏繞的電線,插進沙發最近的插座。跨坐在柳回笙後方的沙發,解開幹發帽的紐扣。
柳回笙擡起平板給她看了眼,滿屏密密麻麻的英文字符極度容易産生厭學情緒, 偏柳回笙看得津津有味。
“我博導新發的文章,解析了一下側寫師心理狀态容易出問題的原因。”
這一點趙與倒是關心的, 拇指摁在吹風機的按鈕上, 暫時沒開。
“怎麽說?”
“她跟一個心理學家一起做了個統計,把那些接受過心理治療和創傷輔導的側寫師調出來, 發現他們并不是新人, 反而,越有經驗的側寫師, 越容易出現心理問題。并且他們裏面,90%以上的人都參與過30起以上的謀殺案。其中30%,還參與過連環謀殺案。”
趙與靜靜聽着,心口被針紮出一顆血珠子,疼得尖銳。
“他們是怎麽治療的?”她問道。
柳回笙往下翻了兩頁:“這上面沒說。不過據我了解,很少有人能走出來。每做一次深入的側寫,就是一次把靈魂敲碎再重組的過程,勉強用膠水粘起來,裂縫還是在的,下一次還會從同樣的地方碎開。有的側寫師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有點像我那天晚上跟蹤別人,越來越嚴重,到後來,只能轉行。”
趙與聽着有些失落:“放棄自己引以為傲的職業,很可惜。”
柳回笙無奈聳肩:“總比變成自己最讨厭的人好一點。”
“最讨厭的人?”
“嗯。”柳回笙擡頭,眼睛看向斜上方,記憶飄回三五年前的一個案子,“我第一次自己辦案,抓的那個犯人,年輕的時候,是佛羅裏達一個很厲害的側寫師。”
“他犯了什麽罪?”
“連環謀殺。”
“連環謀殺?”
“對。殺了7個孩子,最大的只有11歲。”
“為什麽殺他們?”
“他說,因為孩子的眼神很幹淨,他破了那麽多案,發現側寫這門學問被他走到了盡頭,他只能往人性最單純的那一面去挖掘。所以,他把他們的眼珠挖出來,再制備成固體标本,穿成項鏈戴在脖子上。7個孩子,14顆眼珠,就那麽戴在他脖子上。”
“他內心已經扭曲了。”
“對,我也這麽認為。但你知道麽?他做精神測試題,結果是滿分,也就是他不存在精神方面的疾病。”
“為什麽?現在的測試系統不應該很發達麽?”
“因為,他知道這種血腥程度的犯罪,側寫師的結果會有一條‘精神狀态不佳,很可能就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他把測試題背了下來。”頓了頓,補充道,“兩千多道題。”
柳回笙還記得這一行對她這個新手的致命打擊。
彼時,她用常規的側寫根本找不出罪犯,直到,梅昭點醒她,如果側寫不出畫像,那麽有可能,兇手本身就是畫家。
“師姐說,兇手這麽熟悉警局,每次都能完美避開警方的追捕。要麽,警局有內鬼,要麽,我們做的每一步,兇手都能猜到。我恍然大悟,立即申請調取了側寫師的名單。終于,在做第189個筆錄的時候,我發現,他在說謊。”
聽到梅昭的加入,趙與心裏不怎麽開心,但沒辦法,那時她不在柳回笙身邊,有一個幫她破案的人,還是一個比她更厲害的側寫師,似乎也不錯。
“第一次辦案就解決了這麽難的案子,已經很厲害了。”
“厲害,也不完全是好事。”柳回笙嘆道。
“怎麽了?”趙與問。
“那個犯人,年輕的時候也很厲害。抓過一百多個殺人犯呢。我導師以前還跟他共事過,說,他的天賦很強。”
趙與默言,須臾間,什麽都明白了。
天賦不是上天賜予的禮物,而是商品,落到頭上的那瞬間,無形的價碼牌也接踵而至。
沒有什麽是免費的。
柳回笙坐在地板的坐墊上,她坐在身後的沙發,高處半個身位,自上而下的俯視視角顯得柳回笙整個人小了三分。孱弱、單薄、敏感。
俯身,從後方将人摟住,兩手環在身前,臉埋進脖頸,手臂交叉着将身子逐漸摟緊。
“你不會變成他那樣的。”趙與說。
“也不一定,以後的事誰能說準?”柳回笙永遠對人性保留三分可能。
“我說過,你要是想用刀去劃別人,可以劃我。”
“這樣啊。”記憶回閃,是當初趙與要她用刀劃自己,她卻沒能下得去手的情景,心裏暖了幾分,揶揄道,“那豈不是你後半輩子都得看着我,寸步不離了?”
趙與抱着她,眼神篤定,語氣誠摯得宛如當着佛祖的面許下誓言:
“那就寸步不離。”
燈光黃昏,一雙模糊的人影投在地板上,依偎着融為一體,仿佛紅樓夢開篇山頂的那塊仙石。
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時間已至深秋,蓊城似乎迎來了一段太平時光,但,哪有真的太平?
那天晚上10點,趙與剛跟柳回笙從審訊室回辦公室,就看到等待她們的副局長,廖長健。
一身警服坐在趙與工位上翻讀卷宗,桌上的茶盅喝得只剩三分之一,俨然濃成了一杯茶葉粥。
“副局?”趙與腳步一頓,随後快步上前,“找我有事?”
“嗯。”
廖長健放下卷宗,起身,看了眼趙與,又看了眼一旁的柳回笙。
“案子怎麽樣了?”
趙與沒明白他怎麽突然鄭重其事地過來,跟柳回笙交換了一個眼神,如實回答:
“差不多了,那個假藥販子剛承認了所有罪行,交代了整個制造假藥的流程。”
廖長健點頭,評價道:“你跟柳回笙兩個人現在磨合得差不多了,破案效率也很高。”
趙與搭話:“副局,您過獎。”
柳回笙客氣道:“多虧趙隊經驗豐富,我們才這麽快破案。”
“嗯。”
廖長健站了起來,兩手背在身後,低着頭,眉毛朝中間聚攏。嘴唇略微抿起。
“有個事,跟你們商量一下。”
看到這個表情,柳回笙立即讀出有用信息,問道:
“副局,有案子?”
廖長健看了她一眼,想說自己什麽都沒說,柳回笙從哪知道的?轉念一想,上次觀摩了一下柳回笙審訊犯人那一套流暢的讀心手法,便又不覺得奇怪了,于是坦然道:
“蓊陽市,最近有個大案子,他們拿着很棘手。剛好,你們之前那幾個案子破得很漂亮,他們局長親自給老大打電話,說,想請你們倆過去支援一下。”
老大,即翁城市河海區分局局長。
趙與有些意外:“什麽案子?這麽棘手?”
廖長健走近兩步,壓低聲音道:
“魯安德,認識麽?”
柳回笙眼神茫然,搖頭,詢問地看向趙與,對方接到她的眼神,回答廖長健:
“是我想的那個魯安德麽?”
“你想的哪個?”
“那個導演。”
“就是他。”
“他怎麽了?”
“他前天報案,說......他太太失蹤了。”
“失蹤了?”趙與反應了兩秒,“他太太不就是......”
廖長健點頭:“汪倩。”
這個名字出來,哪怕對娛樂圈認知甚少的柳回笙也知道了——去年在戛納斬獲最佳女主角的國際知名華人電影演員,哪怕當時在美國的她也看到了報道。
這樣知名度的明星,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