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二次溫柔(二)
第076章 第二次溫柔(二)
縱欲的結果是睡眠質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
臨睡前, 二人在被子裏耳鬓厮磨。她不願讓趙與從背後抱她,趙與會沉默許久,然後謹小慎微地撥下睡裙的吊帶, 在她後背那兩條醜陋到自卑的疤痕上落下親吻, 說:
“很漂亮的疤,我很喜歡。”
于是,心髒被填滿的充實感讓人全身每一顆細胞都如躺在雲片一樣舒服, 眼睛一閉,沉沉睡去。
淩晨睡下,第二天下午才醒——
如果不是某人不老實,她其實還能睡。
那時, 她其實已經有點要醒的跡象了。但身旁老是磨磨蹭蹭的, 有時碰一下她的臉, 有時弄一下她的頭發, 雖然動作都很輕柔,生恐她發現似的,但畢竟是自己的皮膚,怎麽可能不發現。
眼睛睜開,卻發現一個東西在上方晃了一下。
“唔?”
亮着的, 金屬光澤的一個東西。
随之一起消失的,還有趙某人飛快縮回被窩的手。
柳回笙是側身抱着她睡的, 清晰感受到仰躺的身體肌肉因緊張而繃起, 思忖了兩秒,意識到剛才那個亮閃閃的東西是什麽。
于是質問:
“偷拍我?”
青天大老爺, 她的聲音幾乎全啞了, 只能說出幾個氣音。
回答她的是趙與往被子裏藏得更深的手機:
“沒偷拍。”
柳回笙立即啓動專業知識領域:“重複我的問話。你要真的沒偷拍,應該說的是‘沒有’, 而不是‘沒偷拍’。”
趙與汗顏,嘴唇抿起,從柳回笙的角度剛好看到側顏,将抿唇的弧度一覽無餘。懷裏柔軟的身子動了一下,趙與心猿意馬,潛意識托盤而出:
“以前的照片,做卧底的時候都删了。我想着,合照太少,就拍一張。”
卧底。
柳回笙略知一二。歐陽鏡同她說過,趙與去很危險的地方執行過卧底任務,為此落下許多後遺症。
其實,做警察是要政審的。趙與年幼時,養父殺了養母,用水泥封在牆壁裏直到趙與12歲那年家中大火才發現。一般有這種情況的,政審第一關就會卡掉。
當再次見面,趙與的身份不是輔警而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刑偵隊長時,柳回笙就大概猜到她一定執行過相當危險的任務,拿到二等功以上的榮譽。
為了一個警察夢,趙與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東西。曾經那些照片縱然有點可惜,不過,就這樣留在曾經的回憶裏也未嘗不是一種浪漫。
當下人在眼前,大概是這首青春詩詞最好的延續。
“噢......是麽。”
慢吞吞的語調似叢林藏在暗處的紅色毒蛇,蜿蜒盤旋,悄聲靠近。
眼睛盯着這人的側顏,棉被下方搭在趙與腰上的手不安分起來,順着凹陷的腰線摸到手臂,再摸到手掌下方藏匿的手機,期間眼睛一直盯着那雙抿起的唇,看她随着自己的動作,抿得更緊。
摸到手機,帶着體溫的金屬塊溫度略比手指燙幾分,缱绻着将身體往前湊了一湊,綿軟的觸感勾起狂歡的回憶。
“是合照少,還是——創照少?”
轟——
趙與只聽得腦中炸開了什麽東西,像極了小時候路邊砰然爆炸的爆米花機,轟然一聲之後,腦腔的餘震拉扯着耳膜生疼。
“我,其實也沒有想拍那個。”
“哪個?”
“......創照。”
“是麽?”
“我沒那麽,”趙與努力找了個形容詞,“龌龊。”
“噢......”
柳回笙慢條斯理地起身,擡腿往旁側一跨,居高臨下地坐到她的腰腹,單手按在她的胸骨,似皇室女王駕馭着她心愛的寶馬。
膚色似蜜,烏發如瀑,那樣居高臨下如女王一般俯視趙與。
“那我想龌龊一下,怎麽辦呢?”
趙與喉嚨發緊,她發誓,她這八年來做的所有旖旎的夢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幕的殺傷力大。
咬牙切齒忍着胸口噴薄的情緒:
“阿笙。”
柳回笙卻似完全不知道她的隐忍,一門心思都在剛剛得手的手機上,蔥指在屏幕點了兩下:
“哎,解下鎖。”
說着将屏幕對準趙與的臉,輕松解鎖。
點進去,在桌面翻了兩下,簡單到貧瘠的app讓人懷疑使用這部手機的是不是老年人。
柳回笙嘀咕:
“沒有美顏相機麽?”
她問得純情,趙與的呼吸聲卻已經粗重了起來。腹部一個拱火,以下克上将身上的柳回笙翻身壓在下面,鼻孔舒張,眼睛裏全是火星子。
“阿笙,你別搞我了!”
柳回笙繼續放火:“Madam,準确來說,是你搞的我。”
“你!”
“噓——”
纖長的食指封住趙與的唇,四兩撥千斤地堵住她即将爆發的吻:
“看鏡頭。”
她命令道。
趙與是聽她話的。
饒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生生把弓收了回去,深呼吸兩大口,艱難地看向旁側柳回笙調出來的鏡頭。
九死一生的任務讓她失去做表情的能力,但心底的隐忍和熾熱卻從眼睛裏跑了出來。
那一刻,柳回笙突然被治愈了。
趙與不再會親吻她的腳背這似乎無傷大雅,只要理智會為她失智,隐忍會為她發狂,她就還是那個趙與。
頹廢的生活比想象中讓人快樂,就是起床後洗漱後發現陽臺晾着兩套床單,些微讓人臉紅。
午飯吃的外賣,點了一份黃芪山藥湯,不管能不能滋陽補陰,适當吃一些還是好的。
晚飯趙與打算自己做。
從前整套廚具只有一口泡面鍋的廚房,前段時間為了照顧柳回笙,鍋碗瓢盆什麽都有了,甚至買了口專門煲湯的砂鍋。
趙與不吃肉,但不能連累柳回笙一起跟着她不吃肉。于是下午兩人出去買菜,她便去生鮮區挑了一盤切好的新鮮排骨。
“幹嘛買這個?”柳回笙的聲音還是啞的,盯着購物車裏突然多出來的排骨,目光卻很淩厲。
“給你做糖醋排骨。”趙與的理由充分。
“我不喜歡吃糖醋排骨。”
“那炖排骨湯呢?炖玉米行麽?”
“也不行,不好吃。”
柳回笙将那一份排骨原封不動放了回去,剛卡好位置,準備轉身去買蔬菜,又被趙與拿了出來。
“嗯?”
柳回笙扭頭,只見戴着鴨舌帽的這人用帽檐壓着眉眼,二話不說又把排骨放回購物車。
趙與在生活上鮮少不聽她的話,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強硬拿排骨的這一下甚至有種我翅膀硬了你管不了我的叛逆感,但這種感覺并不強烈,因為她沒有推着購物車離開,只是在放好排骨後,筆挺地站在購物車旁邊,無聲中有一種請示——
雖然我上房揭瓦了,但還是會老實過來領罰。
誰能想到呢?
戴着鴨舌帽威風凜凜表情嚴肅得仿佛□□打手的高個子女人,竟在原地乖乖等着女朋友來罵自己。
柳回笙看她這硬氣又窩囊的樣子,又氣又笑:
“你幹嘛?”
走過去,拿起那一小碟封裝好的排骨打量了一下,擡頭問:
“想吃排骨?”
趙與的唇抿成一條線,擰過頭去:“你吃。”
柳回笙懂了她的意思,寬慰到:“我可以不吃。”
“你不吃肉營養不夠。”
“那你不吃肉怎麽過的?”
“我每天都喝蛋白粉。”
“那我也可以喝蛋白粉。”
趙與的辯論能力并不是很強,甚至可以說很糟糕,有種是否個子太高供血不足,導致語言系統故障的既視感。柳回笙讓了她足足5秒,她才終于找到論點:
“你跟我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柳回笙見招拆招。
“我是因為一些事情,對肉有陰影。你沒有,你可以吃。”
她鮮少這樣固執,似前行的路被一塊堅硬的鐵板封住,寸步難行。
柳回笙凝視着她,知道她有心事,便去牽她垂在大腿外側的手,柔聲問:
“怎麽了?一起吃飯也不是第一次了,今天突然這樣。”
趙與垂下眼睫,挺括的輪廓加上幽深的眼窩讓一個簡單的垂眼似關上一扇門,嘴唇動了一動,低聲說:
“我就覺得,不能因為我,連累你也不能吃肉。”
“這樣啊。”
柳回笙想了想。
“那昨晚你洗了兩套床單,我也連累你了。還有之前我思想走了死胡同,你天天照顧我,我連累你了。盛寶科的死導致我們破案功過相抵,我連累你了。之前我被Hi Angel那句話吓得睡不着,你來陪我,我連累你了......趙警官,這麽算下來,我連累你似乎更多啊?”
掌心的手指動了一下,柳回笙側眼打量着她,進一步說道:
“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是互相遷就的。我問過歐陽老師,你聞着肉湯都會覺得不舒服,為什麽要為了将就我吃飯,而讓陪我一起吃飯的人不舒服呢?”
說着,将那碟争論中心的排骨重新放了回去。這次,位置擺得端端正正,标簽正朝外側。
“吃飯,重要的不是吃什麽,而是陪你一起吃的那個人。”
牽着的手往前擡了一下,示意往前走:
“走吧,趙大廚。雖然不吃肉,但不代表我不挑啊,晚飯給我好好做。”
趙與不言,就着牽着的手把人往回一拽,用力抱住。
兩個成年女人突然在人來人往的超市裏相擁,任誰也會好奇地多看兩眼。若是放在從前,柳回笙必定羞赧萬分地拍她的背讓她松手。
如今,看就看吧。
她磊落地承認自己所有的愛。
“阿笙,我真的好喜歡你。”
許久許久,趙與悶在她側頸說。
柳回笙安撫地拍拍她的背: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