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太宰的表情十分不悅, 這副臉色在下午的課堂上也表現得明明白白。
明亮寬敞的課室,下課休息的短暫時間,同學們猶如退潮般避開散發着低氣壓的太宰, 大概是小動物的直覺吧,即便生氣的人是平易近人說話風趣的太宰治, 也不敢招惹這時候的他。
這裏是橫濱小學一年A班, 班裏所有的人都知道, 下個學年他就要跳級到六年組, 在一年組屬于大齡學生,在六年組他就是年紀最小的那個。和他一起跳級的,就是與他同時間插班進來的同桌中原中也, 只是相比于太宰治,中也在班裏并不怎麽受歡迎, 有人暗地裏說他就是個整天捧着書的書呆子, 很快又會被反駁,因為有人看到中也在私底下被太宰氣得跳腳後會将人拖去洗手間幹架。
甚至還有人說, 曾經看到過中也一個人就将校外勒索學生的混混團夥打得屁滾尿流的場景。
總而言之,今早請了半天假,下午過來卻繃着一張冷臉的太宰治,和不好接近的傳言有黑/道背景的中也, 被同學們集體孤立了。
中也在太宰的低氣壓中還能淡定的看着一本厚厚的書籍,是在學校圖書館借的, 作者是一個世紀前的英國人,這是譯本。裏面有很多漢字,中也遇到不懂的字就翻查字典, 等到理解後再繼續看下去。
順帶一提, 字典不新不舊, 是森醫生以前用過的,大方的送給了中也。
中也看得很認真,他在上課時間也會看,老師們對他這個即将跳級的小天才抱着一種縱容的心态。
桌腳與瓷磚地面摩擦發出了一道刺耳的聲音,因為是共用一張長桌,看入神的中也差點被帶得身體前傾,臉貼桌面。
即便是再不想和犯病的太宰交流,中也還是忍不住的單手按着桌面,強制性的将桌子挪回原位,一臉不善的瞪着他。“你在發什麽瘋?”
太宰長長吐了一口濁氣,用一種抱怨和委屈的眼神看着中也。“你為什麽不安慰我?沒看到我現在心情不好嗎?”
中也有點懵,末了嗤笑一聲,嘲諷的道:“你是失心瘋了麽?你心情不好關我什麽事!安慰?我和你的交情有好到這種程度嗎?”醒醒,之前誰天天嘲諷我萬年老二,又是誰給我起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外號,又又是誰打賭還作弊!
中原中也覺得他世界上第一讨厭的人是太宰治,第二第三也是太宰治!
無情的話語從太宰的左耳進去,又從右耳輕飄飄的溜出來。
他像是看不到中也那仿佛吞了蒼蠅一樣惡心的面色,用熟絡的好像他們關系很好的語氣繼續抱怨着:“你敬愛的主人我現在遇到了一件事關生死存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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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中也放棄的将手裏的書本合上,放進桌下的抽屜,之所以這麽做不是被太宰勾起了好奇心,也不是生出了恻隐之心,而是——他現在想打宰了。
在中也要付諸行動之前,太宰稍微老實下來的換了個稱呼:“中也,我現在有點難受。”
低垂着眉眼,睫毛不停的輕顫,鳶色的眼眸霧蒙蒙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淚來,确實是一副傷感的模樣。中也有點心驚,第一次看到他這副黯然神傷的樣子,內心裏竟然升起一股荒唐的歉疚心理。
看起來是真的很難過的樣子,我剛才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好。
中也的良心發出隐隐的刺痛,這讓他不自在的虛握右手掩唇,輕咳一聲:“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先說好,小心斟酌你的語言,若是些氣人的話,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太宰單手敲打着桌面,嘟着唇說:“織田作學壞了。”
“織田作?是你之前提到的那個鄰居家哥哥嗎?”
“恩,他竟然和小老頭聯合起來欺負我。”太宰瞳孔閃爍,眼裏似乎閃爍着淚花。
中也眼中的太宰就是一個被嬌慣過度的任性小鬼,相比于他這種有記憶以來就在最底層摸爬打滾的人,太宰就是花房裏被精心呵護的花朵,一時間都忘記了平日裏如何被對方惡劣欺負的中也,是真的開始慌了。
“哎,你別是要哭了吧。冷靜一點,我可不想被人以為我欺負你。”中也左看右看,深怕有人注意到這裏。只能低着嗓子小聲說,“羽仁對你不是挺好的嗎?你也說了那個織田作是你最好的朋友,他們欺負你?是很嚴重的事情嗎?”
其實中也真正想問的是:你這次作了什麽大死?
“我剛才說了,是事關生死的大事。”太宰扁着嘴角,劉海蓋住了他的眼睛,聲音細微,泛着無限的委屈。“我是不是最近太放松了,竟然連這點子小伎倆都沒有看穿。不,是小老頭太狡猾了,織田作那麽單純,一定是小老頭威脅他的……怎麽可以這樣對我,織田作是個大笨蛋,明明我們才是最要好的!”
“行了別那麽大聲。”被他突然加大的音量吓了一跳,中也手忙腳亂的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行吧他們都是笨蛋,你別鬧了,小聲點啊!”
太宰猛地擡頭,憤恨的瞪着中也,“你罵誰笨蛋呢!織田作也是你能罵的!”
中也:“……”不是你先罵的嗎?!
“總之,我現在很生氣,我要離家出走。”太宰雙手環胸,氣鼓鼓的道,“決定了,中也,我今天去你那邊睡,要好好招待我這個屈尊降貴的主人啊。”
中也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得了,他就不該搭理這個混蛋!
什麽主人的,這個梗到底要玩到什麽時候!
你是不是在耍我!
*
“所以你今晚要去中也那邊睡?”羽仁徹一手拿着手機,聽着另一邊太宰打來的電話。“可以是可以,有中也在我也放心。但不可以玩得太晚,記得準時上床睡覺,睡前要刷牙,也要洗腳。”
對面的太宰敷衍的應了,待他挂斷電話後,羽仁徹收起手機,朝對面的少年微微笑着解釋:“是治君的電話,我記得你還沒見過治君吧,哥哥。”
被稱為哥哥的是個黑頭發的少年,長着一張引人矚目的雌雄莫辨的臉,看起來歲數不大,卻穿着筆挺的軍警制服,稚嫩的肩膀別着長披風,金光燦燦的胸鏈從左胸連接到領口,腰間別着一把鋒利的軍刀。
撇去年齡的迷惑性,确實是一名編制內的軍人。
末廣鐵腸因為在軍校裏超常的表現被一名部隊的隊長看中,徹底告別學生生涯,即便是如此,在羽仁徹眼裏他和第一次見面時沒有兩樣。
還是那副看似冷酷實則呆氣的面癱臉,軍服上身的威風凜凜,被他現在眼神直勾勾盯着櫥窗裏擺放的精美蛋糕的樣子敲碎成片片。
前一刻還指着裏面一款蛋糕在詢問羽仁徹要不是吃的他,在聽到對方手機響起之後,就轉移目光認真專注的掃過櫃架上的其他種類,等羽仁徹收起手機,聽完他說的話之後,開口了:“恩,弟妹是叫治麽?名字有點男子氣。”
“本來就是男生。下次有機會介紹你認識。”
“好。”知道弟妹是男生後,鐵腸的表情也沒有變化,而是問,“弟妹上幾年級?喜歡蛋糕還是布丁?”
“一年級,下個學年就要跳到六年級了。除了對螃蟹情有獨鐘外,其他的食物不挑。”
“這樣啊,弟妹真聰明,說不定我們家能出個名牌大學生。我文科還好,就是理科有些棘手,只能上軍校。”鐵腸與有榮焉的誇獎道,對面露愉悅之色的羽仁徹說,“姥姥家裏養了螃蟹,現在季節過了,等明年我讓她多寄一些給你們。”
羽仁徹謝過之後,一同踏入了甜品店,羽仁徹給自己點了一份抹茶蛋糕和紅茶,鐵腸則是要了一份草莓蛋糕和一杯草莓汁。
蛋糕先被送上來,鐵腸喊住了服務員:“請給我來一瓶辣椒醬。”
“……辣、辣椒醬?”年過中年的服務員眨了眨眼,似乎是覺得自己聽錯了。她記得……工作的這家是甜品店沒錯吧?
“恩,草莓蛋糕和草莓汁應該配辣椒醬才好吃。”
服務員深深的吸了口氣,仔細端詳着這位少年軍警的面色,發現在對方臉上看不到絲毫開玩笑的成分之後,尴尬又不失禮貌的笑道:“抱歉呢這位客人,我們店裏沒有。”
“這樣啊。”鐵腸眼神有些遺憾,沒等服務員松了口氣,他從兜裏掏出了一支辣椒醬,一邊開封口往草莓蛋糕上擠,一邊在服務員驚恐的目光下說道,“沒事,我自己帶了。橫濱的便利店沒有我喜歡的牌子,本期待你們店裏的會比我買的這種味道好一點。”
服務員:“……抱歉,是我們店裏的服務不到位,我會和店長商量下次購買食材時進辣椒醬的。”才怪!
親眼目睹鐵腸将大半支辣椒醬擠在蛋糕上,用叉子挖了一大口塞進嘴裏面不改色咀嚼的場面,服務員捂着自己的胃步伐僵硬的告退。
又被喊住了。
這回開口的是羽仁徹,他笑着對額角滿是冷汗的服務員說:“請問貴店有芥末醬嗎?”
服務員的視線從他的臉,移動到他面前擺着的抹茶蛋糕,聲音虛不可聞的說:“啊……也沒有,也會和店長提的。”
目睹服務員落荒而逃的背影,羽仁徹忍不住的勾起嘴角,頭不回的對鐵腸說:“哥哥下次來的時候記得帶喜歡的牌子,橫濱這邊不比東京發達。”
“我記住了。給你,芥末醬。”
羽仁徹眼神微滞,扭頭就看到眼前一支躺在手心裏的芥末醬,連包裝的透明膜都沒拆掉。鐵腸的眼神非常真誠:“這款的味道比較濃烈,不要塗太多,會沖鼻。”
羽仁徹:“……”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吃過塗了芥末醬的抹茶蛋糕,用紅茶壓下嘴裏那股怪異的味道,羽仁徹一邊用小杯勺攪動着加了七顆方糖的紅茶,道:“哥哥這次來橫濱是專門來看我的嗎?”
視線掃過他頭上的軍帽,揶揄道:“這一身很适合你,如果是想聽到我這麽說的話,再加一句,很帥氣。”
鐵腸的嘴角微微勾起,看得出來心情很好:“前陣子被隊長壓着訓練,今天放假就過來了。”
這一點羽仁徹早就知道了,平日裏鐵腸只要有空,一天至少會發一條信息過來問平安,對他這個半路來的便宜弟弟表現得很重視。
也聽過對方說過部隊的隊長沒有保留的教導他的事情,在刀術上獲益良多,學到了很多在軍校裏學不到的知識。
“除了來看你之外,也是身負一項重要的任務。”
“任務?”羽仁徹歪頭,“也對,你的部隊名稱是獵犬,福地先生是讓你說服我加入獵犬麽?”
“是的。”
“但他為什麽會知道我和你是兄弟?”
“入隊要填寫家庭成員信息,我把你的名字寫上去了。”鐵腸說得非常坦誠,“雖然你沒有入籍,但也是末廣家的一份子,作為未成年的至親軍屬會有福利,去銀行和政府大樓辦事能走特殊通道。”
當初羽仁徹将見面禮寄到末廣家後,他算是過了明面,本來末廣夫婦準備來橫濱正式見見這個便宜養子的,可惜末廣先生職業變動,被任命為駐美國大使館的武裝部門部長,擁有‘妻管嚴’絕症的他自然需要帶上妻子随身看護,在臨走之前囑咐鐵腸要多多照顧這個弟弟。
鐵腸自然沒有不應,畢竟弟弟是他自己主動找的,只是後來被突然調入獵犬,直到今天被特準放假,才能來看看弟弟。
見羽仁徹跟上次相比,臉上多了幾分血色,更是長胖了一些,鐵腸也很高興。
“關于福地先生的建議,我……”羽仁徹斟酌着語言,想委婉的推辭。理由很現實,工資達不到他預期的水準。
鐵腸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那件事不重要,拿着,這是媽媽給你和治君的零花錢,還有爸爸給的生活費,家裏親戚給的見面禮金。他們還送了很多禮物,堆積在家裏,我放假回家才看到,已經轉寄到你那邊,記得查收。”
鐵腸從錢夾裏掏出兩張銀行卡推到羽仁徹面前,錢是分開兩張卡打進去的。又從腰包裏掏出一個棕色信封推過去。“裏面加起來是五百七十六萬,信封裏是我給你們的這個月的零花錢。”
他眼神清正,含着淡淡的笑意:“畢竟我有工作了,給你們發零花錢是應該的。因為剛進去,工資還不高,等薪水漲了零花錢再另外漲。”
羽仁徹抿了抿唇,想也不想的将卡和信封收下,看他這樣不見外,鐵腸露出‘本該如此’的心滿意足之色,就被羽仁徹鄭重的握住雙手。
“哥哥,我想問一下,作為軍屬我和治君能不能上保險?”
是的,他和太宰現在都還沒入官方的保險,連正規醫院都進不去。若是入了正規的醫療保險,以後治君生病時起碼能報銷一部分,省下來的都是錢。
之前他對現世的規則知曉不多,曾經誇下豪言要讓事務所也能像正規會社那樣能入官方保險,後來……就沒有然後了。
殺手事務所……政府是腦子壞掉了才會讓他們上正規保險呢。
若不是如此,織田想要轉行時他也不會答應得那麽爽快。上不了保險,就是硬傷!
作者有話說:
織田作:羽仁君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我想轉業,他也答應了
小徹:事務所不能上保險,還想着要不弄個皮包公司吧,幸虧織田也不想幹了,省了很多事。反正現在有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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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1-08-27 07:09:00~2021-08-28 02:01: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瑤瑤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