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光亮

第05章 光亮

“......”

一夜好夢。

第二天,鐘瑜在朦胧中睜開眼睛,映入眼前的是尚是陌生的天花板。

常理來說,她會因為陌生的房間和床榻而睡眠變淺,但昨夜并沒有。

反倒莫名安心。

待到意識完全清醒,鐘瑜拿過床頭櫃的手機,一看時間,早晨七點二十分。

時間還早,不知道可不可以給玉姐姐做一頓早餐。

鐘瑜勾唇心想着,便起床理好被褥,走出房間。

在客廳走上一圈,鐘瑜才發現剛剛的想法太天真了。

因為玉姐姐已經離開了。

人影消失,留下了做好的早餐和囑咐的字條。

現在也不過早上七點多,而扶懷玉就已經做完并吃完早餐出去。早睡早起這一點,她好像一直沒變過,只是鐘瑜沒想到會早到這樣的程度。

看來下次要起得再早些,才能有機會做早餐了。

準備的早餐是粥和蒸餃。鐘瑜吃完後清洗碗筷,便也打算換衣裳出門,因為今天是和師姐約定見面的日子。

剛換好衣服,門鈴便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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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瑜動作一停,在想會不會是扶懷玉,但感覺告訴她不是。

打開門,果然不是玉姐姐,而是一個雙馬尾的女孩。

她比鐘瑜稍微矮上一點,年齡看着也小一些,身穿着雪白的一體式睡裙,兩邊肩帶有着大大的蝴蝶結。

“懷玉姐,你看我的兔子——”

雙馬尾女孩抱着兔子籠,剛要哭訴,看見開門的人不是扶懷玉,話連同哭泣的表情一起打住了。

“诶?你是?”

面對詢問,鐘瑜沒有露出尴尬,而是回以善意一笑,“你好,我是她的朋友,在這寄住一段時間。”

“喔喔!”

“原來是懷玉姐的朋友,寄住!”女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目光緊鎖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完,總結出一句話,“長得真好看,氣質也不錯。”

鐘瑜稍意外了一下,随而笑着說了句謝謝。

“不對,現在有更要緊的事!”

女孩反應過來,立馬又換上了淚崩的表情,“你快幫我看看!萌萌它為什麽不吃草啊!”

鐘瑜順着往她手中的兔籠子一看,不難猜出她口中的萌萌就是籠裏的白色兔子。

紅色眼睛,體型不大但很圓潤。嘴邊放了兔子專食草,但如女孩所說的它并沒吃。

鐘瑜以前養過很多寵物,養過倉鼠小貓小蛇,其中也包括兔子,所以一看便知道問題出在哪。

她笑着說,“兔子吃草是需要喝水的,你在草旁邊放上一些水。”

女孩眨眨眼睛,看了一眼兔子。

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怕它噎着是嗎?”

鐘瑜沒反駁,“唔,可以這麽說?”

“好!謝謝你!我這就去試試,拜拜!”

女孩抱着兔子閃電跑走,一頭竄進樓梯口噔噔地跑下樓了。

人影消失得過于迅速,以至于鐘瑜好奇地往門外又看了眼才關上門。

這棟樓都是玉姐姐的房産,聽姐姐說,這下上都已經租給了音樂所的人。所以剛剛那個雙馬尾的女孩,有可能是樂隊的一員。

她會是負責什麽呢,吉他?

鐘瑜只是随便一猜,便沒再多想,很快把這件事抛之腦後,收拾好出門了。

下樓出去,首先是确定去機構的路線。鐘瑜已經好幾年沒來過州陵街附近,以前來也都是鐘若開車帶她來的,所以對附近的路并不算熟悉。

好在州陵街距離箔瀾音樂機構十分近。鐘瑜看了眼手機導航,确認方向後走路過去。

走路花了十分鐘出頭,便走到目的地。

一棟高樓迎着陽光聳立,地理位置算是優良,從外觀看去十分嶄新。

今天是工作日,平時的學生大多集中在周末和傍晚上課,機構白日都較清閑。

鐘瑜走到高樓樓下,一位知性的女人已經在大廳等候,成熟的眉眼間極為冷淡,一刀斜切的頭發長度剛及肩膀,身穿淺藍色的修身襯衫,襯衣下擺紮在淺白西裝褲內,兩條長腿被褲型修飾得筆直修長。

擡眼看見鐘瑜時,女人起身迎上來。

“小瑜。”

鐘瑜也笑着走上去,“師姐。”

“如果我記得沒錯,我們上次見還是在去年了。”兩人碰面,女人邊寒暄敘舊邊帶着她往樓上走,“邊走邊聊,我先帶你看一下箔瀾的整體。”

“好。”

鐘瑜點頭,與她并排走着。

女人名叫聞韻,是鐘瑜一向交好的師姐。

鐘瑜六歲時拜一名音樂教授為師,而在那時聞韻師姐已經在老師麾下學習七年了。

她比鐘瑜大十歲。鐘瑜六歲時她十六歲,偶爾上課時她們會碰上面,聞韻在旁也教過她那麽兩下,那時兩人還談不上是深交。

後來聞韻考上中央音樂學院,大學期間到畢業,再到後來出來創業,經常會回去看望老師。

那時鐘瑜也慢慢長大了,兩人能談論的話題變得多了起來。時常短信聯系,關系熟絡。

“去看過老師了嗎?”

“沒有。”鐘瑜回道,“問過了,老師說最近不在省內,要等下周。”

聞韻點頭,“前段日子老師被邀請去當音樂評委,要忙一陣。”

“等老師忙完了,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她。”

“好。”

之前抽空見面都是一起出去吃頓飯,或者一起結伴提着東西去看望老師,鐘瑜幾乎沒來過師姐的機構內部看上一眼。很多時候看個外觀就走了。

如今親自來看,才發覺師姐創業的十餘年成就真的很厲害。

無論是規模還是師資,都算的上如今所有音樂教培機構中的數一數二。

高樓中劃分出藝考集訓區域和教育區域,高中以下初中和小學的學生大部分都在低層樓,主要周末上課,一節課通常一下午或者一上午。

而高層區域的學生主要是沖藝考,集訓期間需要整日上課持續八個月。

兩者的教學內容與時間很不一樣,配備的師資也不同。

聞韻帶着鐘瑜有順序地走看,邊走邊講解,氣質冷冽沉穩,說話之間條理清晰。

一直游走在上幾層樓,鐘瑜能猜到聞韻的用意,主動說:“不用繼續看這邊了師姐,我們下樓吧。”

“我想試試教基礎的孩子。”

聞韻像是有些意外。

“你的水平不教藝考可惜了......而且我記得,你之前對藝考的曲目和風格傾向方面很有研究。”

鐘瑜沒多解釋原因,“是我個人更想教基礎方面。”

聞韻微抿唇瓣,腦海中有了猜想,緩緩道,“還是因為當初藝考的事麽?”

“鐘瑜,當年的事不是你的錯,跟你沒關系。”

當初藝考嗎。師姐提到這件事的時候,鐘瑜不由地頓了頓,沒有第一時間去反駁。

随後側頭看了眼她,風輕雲淡地擺擺手,唇角一直含笑着,“我一直知道的啦,不是因為這個,師姐你不用擔心。”

“那些事早就過去了。”

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聞韻也沒再繼續。既然人不願意,聞韻也沒有強迫的道理,只好答應下來。

“晚些我幫你看看,安排一下助教位置。”

“好,多謝師姐。”

大半上午過去,兩人上午談完事宜,中午結伴出去吃飯。

聞韻開的車是輛黑色保時捷,車中沒什麽異味,還彌漫着一股淡香。

鐘瑜坐在副駕駛位上,目光看着前方的路景,注意到手機驀然亮屏,接到一條消息。

解鎖點開看去,才發現是玉姐姐發來的,詢問她午飯的事情。

她把情況發去,講述今天跟師姐一同吃飯,扶懷玉回了一個好字,短暫的聊天便結束了。

鐘瑜指尖停在手機屏幕上,移眼向上看去。

她們的聊天記錄很少,幾乎不怎麽聯系。

或許更準确地說,是最初經常聯系,但後來不常聯系了。

從認識開始,鐘瑜便常給她發消息。但自從鐘瑜知道她有別人的時候,她們關系便漸漸疏遠。只停留于每逢節日的關心問候,偶爾互發那麽一句元旦快樂,新年快樂。

如今聊天界面,或許又會因為同居這些瑣事,再次活躍起來。

何嘗不是一種新的開始呢。

車內,聞韻側頭,正想說些什麽,便看見鐘瑜垂着眼,眼底的那一絲不同尋常的柔情。

顯而易見,她在跟什麽特殊的人發消息。

聞韻沒多說,過了一會兒,目光看着前方,提出一個一直好奇與不解的事情。

“我本以為你會留在德國繼續讀研讀博,沒想到你會這兩年就回來。”

畢竟鐘瑜對待鋼琴是什麽态度,她這個做師姐的一直看在眼裏。

沉入,癡愛。

有時一整天都坐在琴房,樂此不疲。

聞韻一度以為這樣富有天賦、并且熱愛鋼琴的人,會選擇将往後的時間都用于在琴上。

鐘瑜被她的話拉回神識,收起手機,看着窗外回道,“嗯,以前是有這樣的想法的。”

“但是或許是因為彈太多年了,回過神來總覺得,這麽多年除了彈琴好像什麽都沒做,就想着出來看看外面。”

聞韻單揚一只眉,“哦?真的就這麽簡單嗎?”

“只是因為想看看琴外的世界,才選擇回國?”

鐘瑜眼睛一彎,“當然真的呀。”

聞韻笑了笑,沒再追問下去。

平穩開着車,讓車行駛在被太陽照射至炙熱的道路上。

“......”

白天的時間在不知覺中過去。

太陽從東邊升至頂端,再朝着西邊落下。

很快日落月升,仲夏橙黃色的夕陽漸褪,被藍紫色的夜幕相融代替。

夜色之下,一家音樂所內歌聲彌漫。

前方看臺座位錯落的空座位較少,前來的聽客坐着閑談聽歌。四周邊角處有倆倆三三的人坐于卡座,以歌聲為背景伴奏進行輕松閑聊。

幾個相熟的女人坐在櫃臺的老位置上。

她們年齡相仿,相伴數年,中間有新朋友來往,也有朋友離開。

最終兜來轉去,坐在這裏的還是她們。

一頭波浪黑長發的女人手執一杯飲品,覆在唇面上,含着笑意聽會所內回蕩的歌聲。

不用特意擠去前排觀看,僅用耳朵聽便能知道是誰。

裴鳴硯将黑長卷發往後一捋,“小秦的唱功真是愈發進步了。照這樣下去未來可真說不定能當一個小歌星。懷玉真是尋到一個寶藏。”

另一個女人也贊成,“是啊,我也看好這小姑娘。”

扶懷玉靠在一邊,目光落在舞臺上,未說話,只是輕輕搖着扇子。

白色的扇面上樸素無華,與其他扇子相比并無別樣的特色。只是做工異常堅實,跟她了很多年,無論怎樣輕搖都不曾壞過。

她靜靜聽着歌,沒加入話題。

朋友們早已習慣,随意閑談。

聊到有關最近,有人問紅裙女人,“哎,凜姿,上回有個加你微信的妹妹怎麽樣了?”

葉凜姿一揚眉,“你說哪個?長得很可愛的那個?”

“是啊,不然還有哪個妹妹?你們後面還有聊過麽?”

“嗯哼,當然聊過,她的相貌很符合我的審美。”葉凜姿晃晃手上的酒杯,似在回想。

“回去之後,她每天都會給我發早安晚安,聊一些可有可無的話題。中途我們一起出來吃過飯,她送我了挺可愛的鑰匙扣挂件,我給她送過花,以示回禮。”

朋友一聽似乎有戲,緊問道,“那然後呢?”

葉凜姿腰部懶懶地靠在櫃臺上,接着道,“後來她說喜歡我,我就跟她一刀兩斷了。”

朋友表現出不解,“啊,為什麽斷了?”

一抹精光劃過眸邊,葉凜姿紅唇戲谑一勾,上下打量朋友一眼,問道。

“你好好想想,剛成年的小孩兒為什麽會喜歡一個大自己十多歲的女人?”

正當朋友還在思索的時候,葉凜姿懶悠悠地一只手伸了個懶腰,打哈欠的聲音伴随着不屑,“是因為愛嗎?呵,一個年不知事的小鬼懂什麽愛。”

“她愛的是無堅不摧但又溫柔的保護傘,不是愛姐姐的三十歲。”

“她只是希望有個年長的人——有金錢、有時間,還有足夠的溫柔的人,來保護她,照顧她。是單方面的向往和索求,并非什麽至死不渝的愛情......我們活到這個年紀,也該看清楚了。”

“關于純真愛情的臆想,都是年輕時候活躍思維多餘發洩的産物,而我們早過了那個年紀。”

朋友聽完,一嘆,竟然覺得無法反駁。

“這麽一說,好像也是......”

一來一往交談的話傳入身邊人的耳內。裴鳴硯向來不喜歡摻合情感方面的話題,就待在一邊慢慢聽歌,沒說話。

餘光注意到扶懷玉一直搖着扇子的手,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裴鳴硯意識到不對,但還未等她咳出聲制止話題,葉凜姿就已經接着往下說。

“但凡陷進去了,陪人家個六七年,到時候人家長大變得懂事厲害了,回頭來反而嫌棄你老了,多諷刺?”

“這麽傻的事,我可不會幹。”

話剛說完,紅裙女人莫名反應過來,止住了唇想,下意識地目光看向扶懷玉。

後者纖長的眼睫半掩住眸子,令人看不清其中晦暗翻湧的情緒。

葉凜姿心頭一緊。

真糟,一時聊天忘記了......這些句裏的關鍵詞,矛頭都恰好得指向一個人,那就是扶懷玉。

好些年前,她談過一個比她小八歲的女孩,一談就是五年,最後止步于兩年前。

雖然現在已經分手,但她們都十分清楚那年發生了什麽,也清楚那段感情對她造成的傷害有多大。

剛才說的那些話,不就等于往人的傷口上紮麽。

“嗯,懷玉......”

葉凜姿看着扶懷玉。

她正想挽回方才的話,扶懷玉移眸對視而來,溫和地勾起唇。

“沒關系,你們聊。”

見人面色沒什麽變化,葉凜姿稍放下了心來,錯開這道話題,接着跟朋友們閑談,很利落地将剛才的話揭過去。

交談聲此起彼伏,流轉的歌聲還在繼續。無人注意之處,一雙眸子漸漸暗下來。

方才女人談論的聲音,還是傳入了她的耳裏,并且不斷地在耳畔盤旋。

‘陪人家個六七年,到時候人家長大變得懂事厲害了,回頭來反而嫌棄你老了,多諷刺?’

是啊......

扶懷玉垂着眼睫,将茶杯輕放在櫃臺面,搖搖頭扯起唇角,帶了些自嘲的意味。

多諷刺。

她只在心底響起這麽兩句,正想離開,便看見櫃臺面上手機接收到信息。

消息觸發的乍然白光,猶如黑暗亮起的火炬。

扶懷玉拿起手機,點開消息界面。

只見兩條富有溫度的兩條消息映于上面。

[玉姐姐,我可以去找你嘛?]

[小兔比心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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