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盯看

第59章 盯看

她打開筆帽, 在筆記本上書寫下第一行字,并畫了幾條線,分化出區域。

未來嗎......

扶懷玉見她認真的模樣,張了張唇, 想說些什麽, 但又止住了。

鐘瑜垂着頭, 不知道她此刻的欲言又止。

“怎麽樣玉姐姐,如果你不困的話, 我們現在想一想?”

扶懷玉最後還是沒說出顧慮, 點了點頭。

“好。”

夜晚,睡前的空閑時間裏, 她們穿着睡衣坐在沙發上一同讨論關于未來的想法。

關于未來,鐘瑜之前已經跟扶懷玉分享過自己的規劃。

她不會一直待在箔瀾,以後可能會去做調音師,幕後編曲,也可能自己開一家琴行。面對從事的職業, 還有些不确定。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 她會留在州陵街, 也會留在津寧。

扶懷玉對未來的概述很清晰,也很簡短。她已經實現了青春時候的目标, 那就是經營一家音樂會所, 而這個目标在很久之前就實現了。

她的想法是, 一直經營,直到五十多歲累了,去一所帶着院子的房子裏種種花, 養養小魚。

恰巧鐘瑜對中老年時期的想法,也是如此。

在對于生活态度上, 她們都向往着穩定與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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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後,我四十二歲,玉姐姐五十四歲。”

鐘瑜在紙上一一寫下時間線和兩人的年齡。

“我們會在那之前,選中一個安靜且環境好的地方,購置一套帶院子的房屋。等到二十年後住進去。”

“唔,最好是自然環境好,安靜但又不失煙火氣的地方。是人少綠化好的郊區,還是小鎮呢。”

鐘瑜筆頭抵在下巴處,思考了會兒,詢問扶懷玉的意見。

“我會更傾向于小鎮,玉姐姐你呢?”

扶懷玉稍有片刻的走神,直到鐘瑜第二遍喊了下她,她才匆匆回神。

“嗯,二十年後......”

已經規劃到二十年後了啊...

這個場景太過于熟悉,扶懷玉抿了抿唇,一時心中有些堵塞。

鐘瑜看出了她的不對,放下筆,貼近了一些,“怎麽了玉姐姐?”

扶懷玉猶豫了很久,還是将今晚一直壓着的話說出,“小瑜,你覺得這些真的有可能實現嗎?”

“為什麽這麽說?”鐘瑜問。

扶懷玉嘆息一聲,“因為......事事總趕不上變化。”

“對未來的規劃就是一種希望,而有了期待和希望,就免不了會有失望。”

萬物都在變,人也同樣。

這些計劃看似很美好,充滿着對未來的向往。但若是沒有走到那一天,這麽破滅的計劃和希望就會像鏡子一般破碎,破碎的鏡片會帶着尖銳的棱角,割向血肉。

鐘瑜能從她低着的眸裏,看見暗沉的逃避和害怕。

“這只是一個初步規劃,再具體的內容,以後會根據我們的心境和情況,再進行改變的。”

而關于她的不安,鐘瑜也猜到了一些,“你這麽害怕,是因為你以前也跟她規劃過未來,對嗎?”

扶懷玉知道在此刻想起她,對小瑜不公平。

但是在鐘瑜認真記下她們的共同想法時,扶懷玉還是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周萦。

“嗯。”

扶懷玉沒否認。

同居,養貓,看海。

旅行。

這些,還有二三十年後,她們都一起規劃過。

她從前也期待着能擁有如同計劃一樣美麗的未來。但是現實只會不斷地偏離原本的軌道,擊碎幻想。

“對不起。”

扶懷玉扯唇,“我是不是很掃興。”

她在滿懷憧憬地想象未來,規劃兩人的走向。而自己卻是出神,心不在焉。

“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但是我無法控制。或許未來相似的某一刻,我還是會想起她。”

五年的時間很長,其中有太多難過,但不可否認的是,年複一年的相處還是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

約會,看電影,一起去看海旅行。這些她們都一起去做過。

鐘瑜聽懂了扶懷玉的意思,垂眼拉過她的手。

“我們會創造更美好的回憶去覆蓋它。”

“我相信時間只要足夠長,更好的記憶一定會覆蓋這些。”

“就好比未來幾年後,我拿出計劃本跟你聊未來的變動,你想起的不再是她,而是幾年前第一次跟你聊未來的我——也就是現在的我。”

“那時你可能也不再想,不相信未來,而是在想,幾年前的我們想法怎麽那麽幼稚,沒有考慮到全面的現實因素。”

“而且......”

“如果蓋不過,那也不要緊。”

鐘瑜将她的手心朝上,讓自己的手伸進指縫中,使得手心相貼,十指相扣。然後擡眼看她,“她只是占據了你人生中的五年,而我能參與的,是你的餘生。”

“是很多很多年。”

“想起就想起了嘛。誰還沒有一些印象深刻的事呢。”

“就像如果我跟你一起吃飯,吃到一個好吃的東西,并且我以前也跟好朋友一起吃過,自然而然也會想到,這很正常。想到了又能怎麽樣呢,頂多感慨一下時間很快,事物也變得好快。”

“真實陪在身邊的人,還是我們,這就夠了。”

好似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鐘瑜在盡自己力量地遷就她,打消她的顧慮。

以前是,今天傍晚是,現在也是。

分明此刻應該感到不舒服的是她,但她還是選擇反過來安慰扶懷玉。

扶懷玉盯住鐘瑜的眸子片刻,傾身吻上她的唇瓣。

停留許久,退下來,回應了她的上一句話。

“我知道了。”

鐘瑜似是沒想到她會以吻來回應,眸中動了動。

熱意蔓上臉頰,心髒狂跳起來。

鐘瑜停頓了幾秒,面帶紅暈,繼續解釋今晚,“我今晚提議說做一個規劃,是覺得我們一起規劃共同未來,才會走得更遠,更穩定。”

“你之前說過,你恐懼未來的未知,我就想着能不能先将未來的雛形定下來,也好給予彼此一些安全感,讓我們都不要處于未知當中。”

“嗯......剛在一起就讨論那麽多年後的話題,可能确實有點太快了。那我們今天就先不聊這些,先休息。以後的時間還那麽長,我們慢慢來。”

她頓了頓,說道,“但是玉姐姐,我想你答應我一件事。”

扶懷玉擡眼看她。

鐘瑜認真地盯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你以後還有什麽害怕的,都說出來,我們都慢慢溝通,慢慢解決。就像今天一樣。”

“千萬千萬,不要藏在心裏,好不好?”

壞種子藏在心底,會慢慢腐朽變爛,土壤會受到感染,被連帶着腐壞。所以要在初露頭角之時就剔除。

扶懷玉點了下頭,再一次傾身吻了她的唇瓣。

柔軟稍觸即離。

“我答應你。”

答應了。

但是。

玉姐姐怎麽又......

又親了她。

“好...”鐘瑜停滞了一下,目光看向別處,抿抿自身的唇瓣,故作鎮定。

但是好像越想裝作平常,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就越是有些別扭。

暗自平複了片刻,鐘瑜餘光察覺到有道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側眼一看,發覺玉姐姐一直在看着她。

“玉姐姐,你為什麽一直盯着我?”

“因為,小瑜害羞了。”扶懷玉唇邊含了些笑,看她面上透露的紅暈。

“真可愛。”

“!”鐘瑜一個激靈,瞬時僵住,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沒有啦!”

“有的,你看這裏。”扶懷玉用手指的背面去撫她的面頰。

輕柔的指尖虛虛撫過,炙熱的熱意單從面頰蔓延至渾身。

鐘瑜更呆滞了,腦海裏有個小蘑菇雲炸開之後,匆匆落荒而逃,“玉姐姐,我有點渴,我去喝水。”

見人躲去了廚房,扶懷玉朝着她離去的方向眨了眨眸,微微彎起了唇。

将方才鐘瑜所說的話,和答應鐘瑜的事,記在心裏。

“......”

幾日後,一天工作日裏,早晨八點的道路格外擁擠,空氣中帶着夏日的悶熱。

一所影棚內的工作人員帶着工牌,各司其職,正在按照流程一步步有序進行拍攝活動。

“創始人先來,聞老師請。”

導演老師做了個請的手勢,聞韻點了點頭道了聲謝謝,依照方案上前拍攝照片,看着鏡頭念出宣傳臺詞。之後工作人員會再将細碎片段進行剪輯和制作特效,做成一組完整吸睛的宣傳片。

聞韻在燈光照射下進行拍攝時,裴鳴硯作為項目監制及主要負責人,親身在一旁觀看。

臺上站在視覺中心的人身着白色襯衫,發型和妝容都經過化妝老師的精心打理,放大了本身的優點,使得原本就張揚的氣勢更顯淩厲自信,更加契合創始人的宣傳形象。

在數雙目光的注視下,她不慌不忙,依舊從容,淡定地對着鏡頭說出自己的臺詞。

語句清晰,神态到位,業務能力已經勝過一些娛樂圈的小粉紅。

裴鳴硯抱着臂,滿意地點了兩下頭。

拍攝效果非常好,幾乎是一遍過。聞韻的部分拍攝完畢,輪到機構門面教師,她便走下來,找到另一處邊歇息着,看向攝影臺上。

歇息不久,裴鳴硯手上拿了兩瓶礦泉水來,走過去遞給她一瓶。

“辛苦。”

“謝謝。”

聞韻接過來,擰開喝了一口。

清水滋潤喉嚨,帶來不少的涼意。喝完擰回去瓶蓋時,聞韻看了一眼裴鳴硯,說道,“你披頭發的時候更好看。”

今天的裴鳴硯紮了個松散的低馬尾,搭上黑白的商務服和細長的黑色高跟,氣質不同于讓卷發自由披散的風情萬種,而是偏向嚴肅的職場。

“你現在更像精英上司,顯得不近人情。”

裴鳴硯卻道,“是嗎,那我更應該紮起來了。”

不近人情才是常态。

聞韻聳肩,打開了話題後,她提及了有關扶懷玉的事兒。

“懷玉她跟你說了她們在一起了沒。”

“嗯,說了。”

裴鳴硯喝了口水,回複得很平靜。

聞韻看向她,“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都回的什麽?”

“還能怎麽回,當然是希望她們能夠長久,好好過一輩子。”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會有更大的反應。”

裴鳴硯呵笑了聲,“怎麽,上回還勸我相信她們,這回期待我棒打鴛鴦?”

“那倒沒有。”聞韻否認并解釋道,“只是上次見過你心急的樣子,以為這回你也會。”

裴鳴硯搖頭,“不至于,事後我也冷靜下來了。”

“懷玉在夢苑約我見面的那天晚上,她告知我她們在一起了,并且在跟我道歉,認為她回回都在辜負我。而我也在跟她道歉,我上次不該強硬幹涉她的選擇。”

“她的選擇不一定錯,我的勸說也不一定對。作為朋友,我只能希望,這一次她的選擇是正确的。”

“但願她能在遵循本意的情況下,別再受傷。”

聞韻搖了下頭,“不會的。”

這次不會的。

聊到此時,有項目人員走過來打斷了大家,說今晚聚餐。裴鳴硯擡起手說今晚有約不能去,希望大家玩得開心。

通知完後裴鳴硯被其他人叫走,聊天也就此中斷。

宣傳片的拍攝持續了一整天,下午收工時,聞韻問了下裴鳴硯,“今晚不去?”

“不去了,跟個客戶有約。”

“行。”

剩下的都是她的工作和私事,聞韻并沒有多問。

今晚的聚餐她沒有去,因為白日已經忙累了一天,她不願再抽出精力去跟衆多人待在一起。既然裴鳴硯明确不會來,那她也沒有去的必要了。

傍晚她去商城買了些生活日用品,順帶給自家的貓買了一些貓糧和貓罐頭。

一個人獨處的時間總是很自在。時間還早,購置完東西已經有些餓了,她邊想着晚飯該吃些什麽,邊将幾個購物袋都送入車後備箱。

鎖好車,正欲離開時,聽見不遠處傳來幾句人聲,而聲音帶着壓抑的顫抖,音色格外得熟悉。

“我一個人生活得很好,我不需要你的髒錢,也不需要你帶來的任何利益權利。”

“那個家究竟是有什麽值得我回去的?你的自私自利,還是那些沾染過人血令人嘔吐的錢財。”

“當初她抑郁的時候你在哪?割腕的時候你又在哪?你自稱母親的時候都不覺得可笑嗎?”

“你害死她還不夠,所以你現在還要來害死我是嗎?”

聲音一句更比一句顫抖。

目光所及之處并未看見其他人。

聞韻跨步朝着似是聲音來源的一處越是走近,耳旁的聲音越是清晰。目光随着步伐越過了遮掩的柱子,然後——對上了裴鳴硯那雙隐忍到眼眶發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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