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多久

第88章 多久

白日的夢苑裏沒有多少人, 服務員在一旁擦拭桌子,鐘若手趴在桌子上湊得很近,鐘瑜能很清晰地看見她眸裏的情緒,也清晰地看見了那抹狡黠。

每次姐姐露出這樣的表情時, 通常她目标對象都會很慘。

但是鐘瑜還是不太懂, 疑惑了一下, “為什麽?”

鐘若:“因為那人手腳肯定不幹淨,手腳不幹淨就肯定會露出把柄, 你一去, 但凡她做了些什麽我就有機會把簍子捅大,讓她自食其果。這個我自有辦法, 其餘的你就不用問啦。”

鐘瑜還在猶豫。

鐘若看她遲疑的樣子,哎呀了一聲,直接了當道,“兔崽子,我就問你, 你覺得你琴藝能不能碾壓過那申什麽......那神金?”

鐘瑜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語氣不是很肯定, “我不清楚,她的琴音有她的一份特色, 我們說不上是誰更勝一籌。”

“而且現在已經過去那麽多年, 我不知道她的琴藝到什麽程度了。很難講。音樂本就是一個很難分輸贏的事物。”

“那就是你能贏。別說了, 這事實敲定了,她肯定比不過你。”

鐘若順帶陰陽怪氣了一下,“就她那樣的人, 學琴能學好才怪。”

“這事,你就聽我的, 你先答應,将計就計一下然後給她個好果子瞧瞧。好結果就是讓她自食惡果,再不濟也是你用琴藝碾壓她,讓她自尊心受損。”

鐘瑜抿了抿唇,還在思考的時候,扶懷玉端了兩盤糕點小吃過來,芋泥糕放靠近鐘瑜的那一側。将鐘若愛吃的炸地瓜條放在鐘若那側。

鐘若道了聲謝謝懷玉姐。

鐘瑜見到扶懷玉眼睛便亮起來,往裏邊挪,拍拍旁邊騰出的空位置,“玉姐姐,坐。”

扶懷玉坐到她身邊去,鐘瑜笑着下意識地本想往她身上貼,但想起姐姐還坐在對面,一個彈射又坐穩了,連帶着喜悅的笑都收斂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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佯裝剛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鐘若剛想損她一句,怎麽一見懷玉姐,身上就沒有骨頭啦。

現在又損不出來了。

這兔崽子。

鐘若見她克制住習慣的樣子,直接破功笑出聲,擺擺手,“行啦行啦,我又不是外人,你想貼就貼呗。你姐我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還會見怪不成?”

有這句話鐘瑜就放心了,放肆地像往常一般摟着扶懷玉的手臂,臉頰靠在她的肩邊蹭蹭貼貼。僅是這樣就特別特別滿足。

扶懷玉也輕笑得寵溺,摸摸她的頭,轉而看向鐘若,“剛剛在聊什麽?怎麽感覺氣氛這麽沉。”

鐘若:“喔,就是上回那個神金給的邀請函,我勸這兔崽子去參加來着。”

鐘若跟她說了下自己的想法,扶懷玉點了下頭,“這樣。”

鐘瑜看向扶懷玉,“玉姐姐,你覺得我要不要去啊?”

扶懷玉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認為的話,小瑜可以考慮一下。”

“為什麽呀?”

“我覺得如果一直不答應,按那個人的性子不會就此罷休。”

既然她能為了這一場邀請刻意約鐘瑜到小巷,追蹤她們來到夢苑,那麽下一次說不定還會做出類似糾纏的舉動,倒不如如同鐘若所說的,将計就計。

鐘瑜想明白了,答應了下來。

“好,那我就答應她。”

這下子鐘若倒不爽了,不解道,“不是,我剛苦口婆心跟你說那麽多你還在遲疑,怎麽懷玉姐一來你就答應了啊?”

鐘瑜眨眨眸,又側擡眼看扶懷玉,兩人對視一眼,感覺要說的話都藏在眼神裏了。

鐘若看着她們對視,一切明了,無奈一扶額,“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哪還有什麽為什麽啊,因為愛情呗。

這兔崽子什麽都聽扶懷玉的,乖巧得要命,這不是擺在明面上的事實嘛,還多嘴問什麽。

扶懷玉說什麽都比她這個做親姐的好使,鐘若默默在心底嘆氣。

不過......

鐘若咬着飲料吸管,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兩人,瞧着她們相貼在一起的樣子,雙雙眼底裏的幸福都快洋溢出來了。

她往自己的旁邊空位一看,一下就繃不住了。

可惡!

為什麽她女朋友沒在身邊!

鐘若表面佯裝鎮定,背地裏默默一抹淚,拿起手機點開置頂聊天界面,一連消息發過去。

[動畫表情]

[老婆,你什麽時候下班?]

[老婆,你今天可以不可以早點下班?]

[老婆,我也想貼貼QAQ]

左悠:[?]

“......”

夜晚,一所裝潢華麗的別墅內。

窗戶往外透着白光,明亮的色澤宛若白日。

自那天邀請過後已經過去了兩天,昨天的時候邀請函已經送出去了,卻還是杳無音信。也不知道鐘若是否會把邀請函遞給正主。在這等待期間申茜也沒閑着,正在想着下一步該如何折磨鐘瑜。

因昨天去夢苑撲了個空,申茜回來就發了怒,讓手下的人去探查消息,這回一定要探查個徹底,最好将人的底細都翻個地朝天。

然而一天時間過去,她們查出了很震驚的一個消息。

申茜看着手下人所獲得的消息和偷拍到的照片,直接憤怒了起來。

照片上的兩人在公園的長椅上相靠着看夕陽。

她們走路時十指相扣的手,還有同居在同一處住所......這些消息都足以印證她們的關系。

申茜還讓手下的人去扮成路人去夢苑和常客聊天,常客口中的話和線索印證的一樣。

——她們是情侶關系。

申茜眼睛逐漸狠厲,直接撕碎了這些相片。

“怎麽會?她們怎麽可以是情侶關系?!”

相紙碎片散落在昂貴的地毯上,被靴子狠狠地踩踏。

“像她那樣的人,就不應該尋求所謂的另一半!她應該和我一起站在高處,我再親手把她推下去。可是她怎麽可以落魄到這種境地......音樂機構的老師?一個破公司的編曲?這種微不足道破敗可憐的工作怎麽能配得上她?”

“同性戀......呵,真是惡心!她就不應該有任何伴侶,像她那樣的人根本就不需要!”

“她一個人就足以撐起一切,怎麽能去尋求伴侶!”

“她現在哪一項過得比我好?她處處比我差,還落魄成這樣,那我跟她比還有什麽意義?我這次回來又還有什麽意義?!”

她惡狠地嘶吼着,身後一片站着的人額邊冒冷汗,僵在原地。

直至身後一個人打破了無止境地發洩,拿着手機上來,

“小,小姐...”

申茜胸口在猛烈起伏,“做什麽?!”

“她接受邀請了。”助手說。

申茜猛然回眸,眼中帶了些興奮,“接受了?”

“是...”

申茜拿過來手機,看見對方發來的短信,答應了如約而至。仙珠敷

看見這句話,她咧開嘴笑了起來,一身的陰暗渾然消散。情緒起伏變化極大,與方才判若二人。

“好,好好好。”申茜揚着眉,目光一陣癡迷,“以前她們總是說她的琴藝比我好,現在終于讓我有機會比過她了~”

“快,跟我去衣帽間。我要好好挑挑那一天該穿些什麽。”

她開始興奮起來,轉身就帶着人往樓上走去。

狂妄又得意的笑聲一直随着人的挪動,在旋轉的樓梯層間回蕩着,直至沒入衣帽間內,聲音漸淡。

“......”

給予回複之後,演出這件事也算敲定下來了。

很快有演出負責人跟鐘瑜聯系,進行交涉,與她确定曲目。

鐘瑜将這件事告知了尚邢和聞韻,在周的周末回家吃飯的時候也跟鐘姚提了一下。鐘姚沒有多說些什麽,只說全程交給她自己,想做什麽直接做就好。

跟尚邢溝通了下彈奏形式,鐘瑜就抽空開始了練琴。

場景好似又回到剛回國沒多久,她答應尚邢去參加音樂演出的時候。

那時她也是這樣天天待在箔瀾的琴房練琴。一待便會待到晚上八點多,收拾收拾回家,扶懷玉也能剛好到家,兩人便又能獲得一陣親密的相處時間。

只不過現在跟之前不一樣啦,現在,玉姐姐已經是她的女朋友了。

十二月的天氣更冷了一分,濕冷穿過外面的遮擋衣物侵入骨子裏。白日有陽光時手腳泛冷,夜裏就更是了。

扶懷玉這些天沒去夢苑,去了箔瀾陪鐘瑜練琴。

窗戶緊閉着,室內的公共空調散發出暖氣,褪去的大衣挂在門口的立式衣架上。

鐘瑜在讀熟譜子,反複琢磨細節,扶懷玉便坐在窗邊安靜地看書。

夢苑的朋友有時都互相交談兩句,一人詢問扶懷玉最近怎麽都沒來,一人回答道,還能怎麽樣,不出意料是陪女朋友去了。

“......”

十二月初,箔瀾裏一批藝考生去了考場。

鐘瑜和她們相處的時間比起其他老師說不上多,但最後最重要的兩三個月,她都和她們待在一起,多少有了些感觸。

看着乘滿學生的大巴離開,鐘瑜在後面回想起了高中時期的自己。那時她也是這樣和老師同學一起前往市中心進行考試。

“希望她們不會有人,發生那時我的情況。”

當初剛來到箔瀾,她就跟師姐提出不帶藝考學生,那時師姐問是不是還是因為以前的事,鐘瑜嘴硬地說不是。

其實,師姐說得沒錯,她是因為過往的事,多了一股害怕。

因為藝考所要較量的不只是技藝,還包括運氣,技巧。其中方向的選擇格外重要,能否選對一首正确且适合自己的曲子,可能關乎着日後人生的走向。

鐘瑜害怕自己誤人子弟,也害怕會因為好心幫忙再度遭到譴責。

扶懷玉從後摟着她,輕靠在她的後肩。

“不會的。”

輕聲拂過耳邊,撫平了她心底的暗湧。

鐘瑜笑了笑,轉回身抱向她,“嗯。”

說來也是神奇,玉姐姐只要站在她身邊。她就能感到十足的舒适和安全。

玉姐姐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會去相信。

是的,不會的。

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她們在冷風中溫暖互挨了片刻,便相牽着回到樓裏。

藝考持續了幾日,這一批也算是安全送離了。

學生一離開,箔瀾的樓裏忽然就冷清了下來。

鐘瑜有次看見了聞韻。她站在空蕩的音樂教室門口,無聲地站了很久。背影沉默而黯然,過了這麽多年,她看着一批批學生離開,卻還是沒有習慣分離。

在這之後,鐘瑜除去周末有課,其餘的時間都空下來了,她将這些時間排去給練琴。

她重視每一場演奏,每一場演奏之前都習慣做好充足的準備,無論是怎樣的演出和對手。

鋼琴會的時間在十二月二十一日,距離那時還有兩個禮拜,鐘瑜已經将譜子背熟得差不多,接下來是不斷地錄視頻,反複觀看自己的演奏,從中挑問題進行解決,過程中去打擾了一下師姐和老師。

扶懷玉到了晚上會來陪她,再和她一起回家。

在這期間的扶懷玉事事都照顧得細心,擔心她傷着手,不讓她有提重物的機會,會每天在包裏備點牛奶面包以便她平常充饑,在她忙的時候往她的保溫杯裏添熱水。

鐘瑜每次一打開杯子,裏面都有充足的溫水。

她越是貼心,鐘瑜就越是覺得麻煩到她了。

但每次鐘瑜對她說不用這樣,讓她也歇着,扶懷玉都會揉揉鐘瑜的發頂,輕笑着說,“我也只是在以前你對我的方式對你呀。”

鐘瑜每一次在夢苑內照顧她,就是這樣照顧的。

之後,鐘瑜便接受了她的所有好意,并将她給予的能量輸入給練琴,讓呈現的效果更進一步。

有一天夜晚,扶懷玉去箔瀾旁邊一條街的奶茶店買奶茶。天氣冷了,喝些甜熱飲也可以暖暖身子和調節心情。

“一杯三分糖的熱可可,再要一杯厚芋泥牛乳,熱的,七分糖。”

“好的您稍等。”

扶懷玉穿了件灰色的針織外套,搭配一條到腳踝的半身裙,烏發松散的盤在腦後,這身衣服白日的時候剛好,今夜降了溫,現在在冷風下有些偏冷。

指尖撩過被風吹亂的頭發,在餘光間,她看見了一輛從箔瀾出來後,就一直跟着她的車。

扶懷玉目光警惕了兩分,目光沒有刻意放過去,接過奶茶之後往回走。在人行道人流多的地方穿梭。

走到一半,忽然身後一陣略顯快速的腳步聲,扶懷玉往旁一側,身後出現一個人影。

“嘿。”申茜出現在她眼前,笑得張揚,“你就是鐘瑜的對象吧?”

來者不出所料,扶懷玉神色沒太多變化,沒理會她的話。

申茜卻走在她身邊,自顧自地聊起來,“上回第一次見你,根本沒往那個方面想,後來就聽說了你們的關系。”

“哎我說,你們真的是互相喜歡對方嗎?能走到最後嗎?你們雙方父母家都同意?就沒考慮過分開嘛?”

“兩個同性在一起能有什麽好結果啊?你們的情感真的是愛情嘛?确定不是朋友感情?”

“你們真的不考慮分嘛?”

扶懷玉情緒沒表露于色,只是眼睫壓下來,松開一只手。一杯熱可可往地面上砸去,濺出的液體灑在申茜的小腿和鞋子上。

“啊啊啊你!”

“不好意思。”

大多數倒下來的可可都被外面包裝袋兜住了,扶懷玉彎腰處理剩下的狼藉,紙巾擦拭地面,再将殘餘都扔進垃圾桶。

申茜見她這樣,面色不太好,但也不好多說什麽,還是一直跟着她,詢問三天後鋼琴演出的事情。

“你記得讓鐘瑜別緊張,多誇誇她,她這個人啊就是得誇,從小習慣了的。她就是習慣身邊一團人都圍着她轉。”

扶懷玉有些嫌吵,但好在距離箔瀾的路短,很快就走到了樓下。

她提出,“外面天冷,上去聊吧。”

申茜覺得奇怪,但還是一笑,“行啊。”

結果走到門閘處時,門衛讓她登記了一下身份信息,确認完名字之後将人攔了下來,“不好意思小姐,您不能上去。”

“為什麽?”

“不好意思,您不能上去。”門衛只是又重複了一遍。

申茜已經聽懂了這話——所以是,她被箔瀾加入了黑名單。否則門衛不會看見她的名字便攔下來。操辦箔瀾的人是鐘瑜的師姐,那人肯定會站在鐘瑜這邊。

那扶懷玉故意邀請她上去,就是讓她嘗到被攔下來的窘迫?

申茜擡眼看向已經進入門閘的背影,只見女人頓下腳步,回過眸,用毫無多餘神色地看了她一眼,便拿着奶茶離開,乘坐電梯上樓。

“呵。”

申茜直接氣笑了。

“......”

時間很快抵達了日期時間,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認真鑽研和練習,鐘瑜能确保在演奏時呈現出自己能力範圍的最好。至于是否能勝過現在的申茜,還是一個不定數。

鐘若特意請了一天假跑去後臺陪鐘瑜,一見到同樣在妝造室準備的申茜,開口就是陰陽,“哎呀,某人該不會髒習慣了,這會兒也弄髒手段吧。”

申茜沒理會,指使着身邊的助理,“這妝淡了,眼妝不夠突出,讓化妝老師再來幫我補一下。”

“是是。”

“啧。”鐘若白了一眼,表示每次看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自在。

後臺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而前臺觀衆席也已經在有序入席。

扶懷玉今日稍是打扮了一番,進場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拍照給了鐘瑜,告訴她自己所在的位置。順帶提醒了一下她,記得多注意鋼琴裏有沒有被做小動作。

畢竟身邊的人是申茜,多少還是要留個心眼。

至于後臺的事情,有鐘若會看着,扶懷玉能放下心一些。

現在還是賓客落座的階段,演出還未正式開始,扶懷玉在觀察着四周的燈光,同時也在觀察四周是否有什麽異樣。

在這期間,身邊落座了一位女士。

她模樣似是四十歲左右,身穿着一身白色西裝,空氣中萦繞過柔和的清香。扶懷玉沒有細看,卻已經從餘光從察覺到她一身溫潤儒雅的氣質,舉止之間透露着非一般人的氣息。

兩人對視上時,雙雙含笑一點頭,以示招呼。

女人詢問她是否也是對鋼琴有興趣,扶懷玉說還好,往常偶爾會來聽聽音樂會。

兩人交談了會兒,扶懷玉的手機一直在亮,時不時在回消息。

女人見了,便問了句。

“對面頻頻發消息的,是你愛人嗎?”

“是。”

“是嗎?”女人帶了些笑,“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扶懷玉含着溫和的目光望向屏幕,似是在看着屏幕那一方的人,幾乎是沒怎麽思考,脫口而出。

“四個月零四天。”

一百二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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