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第35章 035

蘇懷銘足足用了十幾秒, 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這不太好吧。”

“為什麽呢?”

傅肖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眼神清澈幹淨, 充滿了求知欲。

話到嘴邊, 蘇懷銘卻哽住了。

小孩子不明白成人世界的人情世故,更不清楚一些隐喻, 不方便跟他解釋清楚。

蘇懷銘只能換了個說法,“送禮物要看對方的喜好, 你爸爸不喜歡這個顏色。”

見蘇懷銘跟他對着來,傅肖肖反而較起了勁,“你怎麽知道我爸爸不喜歡, 他明明可喜歡這個顏色了!”

“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你爸爸喜歡……”蘇懷銘突然意識到自己嘴賤了,咳了一聲,又恢複了正經的樣子,“你爸爸平時穿衣服只有黑白灰這三個顏色,你什麽時候見過他穿過嫩綠色?”

“爸爸他……”傅肖肖說到這,突然頓住了,撅着嘴回想傅景梵的樣子, 眉頭都皺了起來。

爸爸好像确實沒有穿過嫩綠色的……

可傅肖肖打定主意, 要送傅景梵嫩綠色的帽子,語氣篤定地說道:“雖然爸爸沒有穿過, 但他一定會喜歡這個顏色!”

“你怎麽知道他會喜歡呢?”蘇懷銘反問道。

“我就是知道!”傅肖肖急得直跳腳, 像個皮球在蘇懷銘身邊彈來彈去。

蘇懷銘不想再就綠帽子這個話題糾纏下去, 往後退了一步, “這樣吧, 我用這塊綠色的布給你爸爸做雙襪子。”

蘇懷銘本以為傅肖肖會滿意, 誰知道傅肖肖非常堅定地搖了搖頭:“綠襪子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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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懷銘:“那綠帽子就好看了?”

不能做襪子,那就只能……

蘇懷銘在兩者之間糾結了足足三四秒,才咬了咬牙說道:“那我給你爸爸做個綠色的內褲,怎麽樣?”

“內褲,”傅肖肖用小手托着臉蛋,不知道腦補了什麽,突然眼前一亮,“好呀,那你給爸爸做綠色的帽子,內褲還有襪子吧!”

蘇懷銘:“……”怎麽還變本加厲了呢!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腦細胞,眼前浮現出傅景梵穿着這三件的樣子,被雷得打了個哆嗦。

不行,堅決不行!

他要維護好傅景梵的形象!!

“我剛剛想起來了,綠色的布一點也沒有了,什麽都做不了。”蘇懷銘匆匆撂下這句話,轉身就走,生怕傅肖肖再糾纏他。

傅肖肖在某些事情上特別有韌性,蘇懷銘越是躲他,傅肖肖越死死地追在蘇懷銘的後面,有時間就在蘇懷銘耳邊念經,弄得蘇懷銘連綠色的黃瓜都不願意看到了。

……

在傅肖肖第108次念經時,蘇懷銘摸了摸已經長了繭子的耳朵,惡向膽邊生,在滅了傅肖肖還是傅景梵之間猶豫了足足半分鐘,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只要你閉上嘴,我就去給你做。”

傅肖肖眼前一亮,海豹鼓掌,激動地在沙發上跳來跳去,嘴裏還喊着:“太好了,我爸爸馬上就能有綠色的帽子內褲和襪子了!”

蘇懷銘在風中淩亂了幾秒,擡頭看向傅肖肖,并沒有言語。

傅肖肖感受到了蘇懷銘的目光,立刻安靜了下來,用手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表示他不會再說話了。

蘇懷銘這才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他走了幾步後,忍無可忍地看向身後的小尾巴。

傅肖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表情因為期待都變得明媚了,哪怕不說話,都能讓人感覺到他的開心。

蘇懷銘嘆了口氣,默認了這條小尾巴。

蘇懷銘帶着傅肖肖七拐八拐,在山上足足走了十五分鐘,停在了一棟古風的小院前。

傅肖肖在山上住了這麽久,從沒有見過這棟房子,趴在門邊,好奇地探頭探腦,恨不得從縫裏鑽進去。

屋裏的人沒有出現,傅肖肖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狗搖着尾巴,十分優雅地走了過來,友好地用鼻子碰了碰傅肖肖的掌心。

“小黑,你怎麽在這裏呀?”傅肖肖這才意識到了什麽,驚訝的說道:“這是你的家嗎?”

蘇懷銘也相當意外,“你跟小黑玩了那麽多天,都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嗎?”

傅肖肖搖了搖頭,“小黑每天傍晚都會消失,早上醒來就已經蹲在院子裏了,我不知道它的家在哪。”

傅肖肖有些委屈的說道:“我問了小黑好幾遍,它都不肯我說,根本就不把我當朋友。”

蘇懷銘:“……”小黑就算跟你說了,你又能聽得懂狗語嗎?。

傅肖肖沒有糾結這麽多,隔着門跟小黑狗玩耍,又等了将近兩分鐘,一位穿着旗袍的優雅老人,從屋裏走了出來。

老人滿頭華發,很講究地盤成了發髻,年紀大了,但身材依舊苗條,臉上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跡,每一根皺紋都透着優雅,氣質很有韻味,像是從民國時代走出來的璧人。

老夫人跟蘇懷銘并不陌生,笑着打了聲招呼,将鐵門打開了,禮道周全地請蘇懷銘和傅肖肖進來。

傅肖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老夫人:“奶奶你好漂亮,肖肖很喜歡你!”

老人到了這個年紀,一般都很喜歡小孩子,老夫人慈愛地摸了摸傅肖肖的頭,笑着說道:“奶奶也很喜歡你。”

聽到這,傅肖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又忍不住去偷看老夫人。

注意到傅肖肖的小動作,蘇懷銘和老夫人都笑了起來。

老夫人請蘇懷銘和傅肖肖到屋裏喝茶。

整棟小院的裝修風格跟老夫人一樣,莊重又典雅,很傳統的中式風格,但擺設又不乏現代,風格新舊結合,融合得格外好。

老夫人給蘇懷銘沏了一壺紅茶,又給傅肖肖端了一杯橙子汁。

“奶奶這裏沒有其他飲料,給你鮮榨了一杯橙子汁,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傅肖肖用小手捧着杯子,很喜歡眼前這個奶奶,不自覺的開始賣萌,“肖肖喜歡喲,只要是奶奶給我的,我都喜歡!”

蘇懷銘看着傅肖肖這副樣子,忍不住挑了挑眉。

沒想到小家夥還有兩幅面孔,在他面前又鬧又熊,在喜歡的人面前乖得不行,小嘴甜得像是抹了蜜。

老夫人被傅肖肖輕易哄得笑了起來,又找了很多零食,放在了傅肖肖面前。

蘇懷銘并沒有打擾老夫人和傅肖肖。

老夫人哄了傅肖肖很久,這才想起了被遺忘在旁邊的蘇懷銘,眼神歉意的看向他,“不好意思,怠慢你了。”

“沒有,是我上門叨擾了。”蘇懷銘語氣一頓,“這次還要借用您的縫紉機,麻煩您了。”

老夫人笑了笑,“沒關系,我老伴不在,一個人在這怪寂寞的,你和肖肖能來看我,我很開心。”

傅肖肖很喜歡老夫人這的中式點心,嘴裏塞得滿滿的,臉頰都鼓了起來,特別像只貪吃的松鼠。

見傅肖肖乖乖坐着,老夫人便帶着蘇懷銘去了裏面的房間。

這裏是老夫人的工作室,最中間擺着一臺古樸的縫紉機,雖然沒有電動的省事,但功能非常齊全,凝聚着十幾代人的智慧和心血,若是放在市場上,價格恐怕能買上百臺現代的縫紉機。

“你又要做衣服嗎?”老夫人看向蘇懷銘的目光透着欣賞和贊美,“你上次做的衣服我很喜歡,只不過完成度不高,你是想繼續完善,還是又有新的設計理念了?”

蘇懷銘頓了頓,實在說不出口,只能說道:“肖肖這孩子非要讓我用邊角料給他爸爸做幾件小東西,挺簡單的,沒有需要設計的地方。”

老夫人點了點頭,好心地說道:“我這有多餘的布料,你需不需要?”

蘇懷銘剛要開口拒絕,看到老夫人随手指的布料,表情愣住了。

“這是,香雲紗嗎?”

老夫人笑着點了點頭,“我的好友是香雲紗的傳承人,這是他剛剛送給我的。”

蘇懷銘手捧着香雲紗,表面是繁複的花紋,背面是深黑色的,輕薄柔軟而富有身骨。

這是世界上唯一使用純植物染料染色的絲綢面料,至今仍用手工制作,工藝繁複,價格昂貴,古代只有皇室才能使用,現在有軟黃金之稱,幾乎可以秒殺世界上的高定服裝品牌,是真正的奢侈品。

這麽珍貴的布料,老夫人卻随口借給他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蘇懷銘對老夫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老夫人笑吟吟地看着蘇懷銘,說道:“現在,年輕人認識香雲紗的很少,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奶奶……”蘇懷銘頓了下,突然想到原主的身份跟他不同,便含糊道:“我曾有幸見過香雲紗。”

“那你有沒有把它設計成衣服?”老夫人問道。

蘇懷銘點了點頭,“曾經做過一件。”

“那件衣服現在在哪?”老夫人問道。

“我送給別人了。”

準确來說是他的奶奶。

他的奶奶很年輕時做裁縫,接觸過很多高級的面料,技藝不斷的加深,後來,他奶奶成為了國內最知名的設計師,身邊有很多圈子裏的好友,奶奶經常帶着他們來看蘇懷銘,老人們也都毫無保留地傳授他技藝。

蘇懷銘從小聰慧,學東西特別快,很多繁複的事物在他面前會抽絲剝繭,變得十分簡單,別人花費十幾年的事情,蘇懷銘只需要一個月就能做到。

但蘇懷銘永遠比不上那些用一輩子成就一件事的人。

蘇懷銘沒有喜歡的事情,不會靜下心往深裏鑽研,他并非只懂皮毛,但稱不上是專家,只不過他自身的天賦太過耀眼,幾乎可以遮住他花費時間太少帶來的弊端。

“那能夠帶來給我看看嗎?”老夫人的話打斷了蘇懷銘的思緒。

蘇懷銘回過神來,語氣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那件衣服已經找不到了,沒辦法拿來給您看。”

老夫人點了點頭,神色難掩惋惜。

她和蘇懷銘相遇是緣分,曾經看過蘇懷銘随手畫的設計圖,感受到了蘇懷銘的靈氣和天賦。

作為前輩,看到這麽好的苗子,忍不住想要伸手扶他一把。

但老夫人很有分寸感,見這已經涉及到了蘇懷銘的隐私,就沒有繼續追問,只是閑聊了兩句,便把空間留給了蘇懷銘。

蘇懷銘确定屋裏沒人之後,才像做賊一樣,偷偷地将嫩綠色的布料從包裏拿了出來。

他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用布料做了帽子、內褲和襪子,也不管線頭有沒有收好,直接放到了包的最裏面,生怕被老夫人看到。

等蘇懷銘再出來時,見老夫人正在哄傅肖肖,小黑狗也加入了進去,非常懂事地趴在傅肖肖身邊,時不時用濕乎乎的鼻子拱傅肖肖的掌心,逗得傅肖肖哈哈大笑。

快到了午飯時間,蘇懷銘覺得不能再打擾下去,便牽着依依不舍的傅肖肖離開了。

回到木屋後,季明哲他們都很好奇蘇懷銘去了哪裏。

聽蘇懷銘解釋完後,衆人露出驚訝的神情,完全不知道這山上還有另外一座隐居的小院,黑狗就是那戶人家的。

小孩子們吵着鬧着想要去,但大人們怕吵到老夫人,便勸下了他們。

綜藝直播還有一天就結束了,節目組沒有再布置任務,讓大家好好享受在這裏的生活,氛圍非常寧靜友好,但網上的輿論走向卻變得烏七八糟。

傅肖肖昨天穿的那件衣服太有設計感,不像是小白能夠做出來的,蘇懷銘的粉絲和路人都十分驚嘆,将蘇懷銘送上了熱搜,跟還有很多跟設計行業相關的網友也給出了肯定的評價。

但就在這時,網上出現了另一種聲音——覺得傅肖肖的這件衣服太醜,非常辣眼睛。

【救命,看到傅肖肖穿着那件衣服,吓得我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重金求一雙沒有看過的眼睛】

【那個顏色也太死亡了,一點也不适合傅肖肖,粉絲卻閉着眼瞎誇,用詞非常尴尬了,我合理懷疑都是蘇懷銘買的水軍】

【笑死,衣服不好看,就說是高級,有設計感,可真會誇啊!】

蘇懷銘的粉絲跟他本人很像,都十分佛系,但還是被這些發言氣到了。

【為什麽都在攻擊顏色,顏色是傅肖肖選的,給小朋友做衣服,當然要挑他們喜歡的顏色啊!】

【我想慰問一下那位晚上吓得做噩夢的網友,你的心理未免也太脆弱了吧】

【我是服裝設計專業的,也算是膚淺地了解一些。衣服最基礎的功能是保暖和蔽體,之後才具備審美的元素,我評價衣服有設計感,是因為它傳達了某種理念,而這種衣服藝術性大于實用性,就像大家看到的那樣,T臺上的衣服并不适合日常穿】

兩撥人誰也不讓誰,打起了輿論戰,辱罵的聲音也越來越難聽,甚至牽連到了傅肖肖,用惡毒的語言攻擊小朋友,還把傅肖肖熊脾氣的事情重新翻了出來。

就在話題愈演愈烈時,一個知名的大v出來發言了。

這位大v背後是服裝界設計前輩,國內最知名的品牌便是他創辦的,年紀大後便在家賦閑養老,他的孫女幫爺爺注冊了微博,經常給爺爺當代筆,将爺爺的一些言論發到微博上。

這一家人背景雄厚,爺爺的語言溫和,評價卻相當犀利,最重要的是足夠真實,很多服裝設計的學子将爺爺看做偶像,網上對爺爺的風評也很好。

這次微博依舊是孫女幫忙轉述爺爺的話。

【@熱愛不減:孫女給我看了直播片段,我戴着老花鏡,仔仔細細的研究了蘇懷銘的設計,能看出來這個年輕人很有靈氣和天賦,但設計理念稍顯稚嫩……】

整段微博先是肯定了蘇懷銘的設計,給予很高的評價,但也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完成度太低的缺陷,還督促蘇懷銘要不斷的進步,态度仔細認真完成下一個設計。

這位爺爺的話很有分量,很多人看到這段微博,被爺爺作為前輩的真誠所感動,并沒有再參加網上的罵戰。

蘇懷銘的黑粉依然不算完,說是蘇懷銘動用傅景梵的力量,收買了爺爺,語言很難聽。

見黑粉連這麽真誠的老爺爺都不放過,網友們實在忍不下去了,将那些黑粉噴到不敢在評論區露頭。

娃綜的官微也放出了視頻和照片,分別是蘇懷銘畫在餐巾紙上的設計圖,和他制作衣服的全過程。

之前蘇懷銘借用老夫人家的縫紉機,考慮到老夫人的隐私,節目組便掐斷了直播,沒有相關的創作畫面,這給拉黑粉可乘之機,造謠蘇懷銘在作弊,衣服是別人設計的,但設計圖和視頻放出來,那些黑粉再也不敢出來蹦噠了。

輿論基本平息,蘇懷銘才得知了這件事,向導演詢問視頻是從哪來的。

導演告訴他是老夫人主動聯系的節目組,讓節目組把視頻放出去,幫蘇懷銘澄清謠言。

蘇懷銘聽到這話,意外又驚訝。

他至今還不知道老夫人的真實姓名,但很清楚老夫人的身份神秘又特殊,也不想再跟外界又聯系,否則也不會到山上隐居。

老夫人卻為了他,選擇将視頻公開,哪怕只是舉手之勞,這份恩情,他也必須要記着。

蘇懷銘買了幾件禮物,帶着傅肖肖一起去拜訪老夫人。

但這次房門緊閉,兩人在門口站了很久,連小黑狗都沒有出來。

老夫人沒在家,蘇懷銘便把禮品放在了門口,還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

他們回到木屋,跟季明哲他們一起和當地的村民告別,便提着各自的行李離開了。

第二期的錄制已經結束,大家坐上飛機,到了各自的城市。

蘇懷銘在飛機上睡了個天昏地暗,傅肖肖也被他的睡意感染,一路上沒有清醒的時候,等到別墅時,父子兩人的精神都特別好。

管家等人守在門口,剛剛看到蘇懷銘他們的身影,便十分熱情地迎了上去,噓寒問暖。

幾人在門口聊了足足十幾分鐘,管家才想起了正事,沖着蘇懷銘眨了眨眼,壓低聲音說道:“先生正在花房等你們呢。”

蘇懷銘頓了頓,問道:“傅景梵沒去公司嗎?”

管家的笑容更加暧昧,“先生知道您要回來了,特地在家裏等着,想要第一時間見到您。”

蘇懷銘:“……”管家,你真是想多了。

蘇懷銘看不透傅景梵,也并不想在他身上花費太多時間,但有一點他很清楚:

傅景梵對他并不在意,不會做出專門等他這種事情。

但蘇懷銘不能明說,只是笑了笑,和傅肖肖一起朝透明花房走去。

傅肖肖看到爸爸,眼前一亮,飛快的朝爸爸跑過去,一頭紮進了傅景梵懷裏。

傅景梵并沒有露出一絲溫情,眉眼依舊冷淡散漫,垂眸看着軟乎乎的傅肖肖,将他抱了起來。

傅肖肖順勢摟住了爸爸的脖子,甜甜蜜蜜地膩在傅景梵懷裏,像個小貓蹭來蹭去。

每次看到傅肖肖這個樣子,蘇懷銘都相當不适應,甚至還想戳穿傅肖肖的真面目。

傅景梵感受到傅肖肖的動作,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傅肖肖立刻老實了,從爸爸的懷裏爬了下來,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

傅景梵的視線這才落在了蘇懷銘身上。

他身材颀長地站在那,眉眼冷淡,像是冬日裏壓滿白霜的松枝,不用靠近就能感受到冷冽的氣息。

就是全身散發着光芒的太陽,都能被傅景梵的這副樣子吓走,蘇懷銘卻依然頂着他那副萬事看淡的臉,十分自然地跟傅景梵對視,甚至還疑惑地挑了挑眉。

最後還是傅景梵先開的口,“回來了?”

蘇懷銘點了點頭,“嗯,綜藝已經錄制完了。”

他咳了一聲,自覺進行工作彙報,“這期綜藝我們去了隐居的小屋,肖肖得到了親近自然的機會,總的來說,平安無事,并沒有發生很特別的事情。”

傅景梵低低地嗯了一聲,垂眸看向蘇懷銘,突然話音一轉,“你沒有給我帶禮物嗎?”

蘇懷銘:“……”

蘇懷銘:“……”

蘇懷銘:“……”

完蛋,他特麽忘了啊!!

蘇懷銘沒想到傅景梵這樣的性子,會主動向他要禮物,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思緒在腦海裏轉了半圈,突然想到了什麽。

他咳了一聲,從包裏拿出了一瓶礦泉水,硬着頭皮放在了桌子上。

“這,這……”蘇懷銘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深吸了一口氣後豁出去了,頂着一張死魚臉說道:“這是我為你精心挑選的禮物,特別适合你。”

傅景梵:“……”

他看着桌子上那瓶已經開封,瓶身上的商标被磨得模糊不清的礦泉水瓶,無言地頓了頓,這才接着說道:“這就是我的禮物?”

這是蘇懷銘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了,只能硬着頭皮說道:“你可別小瞧這瓶礦泉水,這裏面的溪水富含礦物質,還有生發的特殊功效,有很多網友都想要,還逼着我為他們做人肉代購,這一瓶是我冒着很大的風險,專門給你留的,你……”

蘇懷銘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傅景梵那頭茂密的頭發上,心中十分納悶:傅景梵忙于工作,經常熬夜,怎麽發際線一點也不後退呢?

這讓那些飽受脫發困擾的年輕人上哪哭啊!!

蘇懷銘咳了一聲,這才意識到他不小心走神了,接着說道:“……可以防患于未然,這份禮物雖然沒有辦法用金錢衡量,但飽含着我對你的一片心意。”

“那我,”傅景梵看着蘇懷銘,話音一轉,“要謝謝你的這份用心嗎?”

蘇懷銘厚着臉皮說道:“不客氣。”

他秉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這個宗旨,不跟傅景梵對視,傅景梵也沒再說什麽。

蘇懷銘好不容易把這個話題糊弄了過去,傅肖肖粗蹙起了小眉毛,心中十分不滿意。

“後爸,你為什麽不把那份禮物拿出來!”傅肖肖站在蘇懷銘面前,叉着腰說道。

蘇懷銘愣住了,“什麽禮物?”

傅肖肖見後爸竟然裝傻,用鼻子哼哧哼哧的喘着氣,跑到了行李箱前面,努力翻找。

蘇懷銘還并未意識到危險,站在旁邊眼睜睜的看着,直到……他看到了嫩綠色的一角。

!!!!

……傅肖肖要把那種東西拿出來嗎?!

蘇懷銘有種不詳的預感,連忙走過去,想要把東西重新塞回去,只是太晚。

傅肖肖見後爸竟然來搶東西,心裏慌張,小手高高揚起,直接把東西扔了出去。

幾片嫩綠色的布料在空中飄揚開,其中一個剛剛好落在了傅景梵腳邊。

傅景梵垂眸盯了幾秒,彎下腰,用兩只手指把那片嫩綠色的布料捏了起來,蹙眉觀察了幾秒,語氣帶着一絲疑惑,“這是帽子?”

蘇懷銘:“……”

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經死了。

傅景梵還嫌蘇懷銘死得不徹底,這又補了一句,“綠色的帽子?”

蘇懷銘:“……”你聽我解釋啊!

傅肖肖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又紮了他一刀,“這是我們特地送給爸爸的禮物哦!”

蘇懷銘心頭一梗,很想求傅肖肖把這個“們”字收回去。

你可不要害我!

傅肖肖絲毫沒有感受到蘇懷銘的崩潰,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傅景梵,又補了一句,“很适合爸爸哦。”

聽到這話,管家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他全程追完了直播,很清楚綠帽子的由來以及蘇懷銘的無奈。

他看着還在作死的傅肖肖,他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同時得罪了蘇懷銘和傅景梵,管家腦海中突然冒出了幾個字:

一句話,教你獲得父母混合雙打。

……

傅肖肖沒有意識到危險,又把另外三片薄薄的布料撿了起來,親手送到了傅景梵面前。

“還有內褲和襪襪哦。”

傅肖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傅景梵,只等爸爸誇他體貼了,又補了一句,“是我想給爸爸做的!”

蘇懷銘聽到這一句,松了一口氣,身體線條也不再緊繃。

傅肖肖終于把這口黑鍋背了起來。

蘇懷銘為了能夠徹底洗白,故意嘆了口氣,說道:“這些都是我做的……”

傅肖肖見蘇懷銘要搶功勞,立刻提起了警惕,眼睛瞪得圓圓的,立刻強調道:“但這是我的主意!”

說完之後,傅肖肖轉過頭來跟爸爸告狀後:“後爸好懶的,我求了他好多遍,他答應了,但我知道,他一點也不願意。”

蘇懷銘在心裏給傅肖肖比了個贊,表面上還是嘆了口氣,一副被戳中軟肋,無可辯解的樣子。

傅肖肖哼哼了兩聲,身後的尾巴都翹了起來,接着說道:“爸爸,我覺得這些都特別适合你哦,我還讓後爸給你做了內褲和襪子,這樣爸爸就可以都穿上啦!”

聽到這話,蘇懷銘徹底滿意了,甩掉沉重的表情,像個沒事人站在一旁,仿佛他只是個縫紉機器,這件事跟他沒有半點關系。

傅景梵并沒有動氣,注意力都放在蘇懷銘身上。

見蘇懷銘毫無心理負擔地跟小孩子鬥智鬥勇,甚至還夾雜着一絲看戲的幸災樂禍,完全沒有作為成年人的自覺。

他從最初的窘迫到現在的放松,過度時間非常短,适應能力強到驚人,也格外有趣。

蘇懷銘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暴露了,還在偷偷觀察着傅景梵的神色,想要看這父子倆好好争鬥一番,特別期待傅景梵的反應。

傅景梵故意逗蘇懷銘,将綠色的帽子拿了起來,慢慢朝頭靠近。

果不其然,蘇懷銘的眼神亮了,十分期待看到他戴上綠帽子的那一幕。

但傅景梵的時候突然停住了,将綠色的三件套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對傅肖肖說道:“我收到你的禮物了。”

聽到這話,傅肖肖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蘇懷銘卻覺得還不過瘾,對着傅肖肖擠眉弄眼。

收到禮物,不得說聲謝謝啊!

只可惜傅肖肖年紀太小,段位太低,沒有理解到蘇懷銘的意思,被很有眼色的管家抱了下去。

兩人離開後,空間留給了蘇懷銘和傅景梵。

沒了外人,蘇懷銘雖然臉上淡定,但目光總是忍不住的飄向放在桌子上的綠色三件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很期待我穿上嗎?”傅景梵突然開口問道。

蘇懷銘沒想到傅景梵竟然這麽直白,驚訝的瞪圓了眼睛,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蘇懷銘這個樣子特別像只受驚的小動物,傅景梵冷淡的眉眼染上了一絲笑意,更覺趣味。

“沒有……”蘇懷銘怕被遷怒,再次解釋道:“我其實不想給你做,但肖肖一直求我,我實在是挺不住了,這才勉強答應了他。”

傅景梵拖長聲音哦了聲,淡淡道:“可真是為難你了。”

蘇懷銘厚着臉皮說道:“沒什麽,是我應該做的。”

傅景梵:“……”

蘇懷銘:“……”

這段交鋒,蘇懷銘憑着厚臉皮跟傅景梵打成了平手。

兩人對視了幾秒之後,傅景梵突然笑了起來。

蘇懷銘:“……”

是要幹什麽……想使美男計嗎?!

傅景梵卻沒有在計較這件事,只是說道:“路上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蘇懷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十分奇怪傅景梵為何這麽輕易的放過了他。

但他很理智地沒有糾結,轉身就走。

傅景梵看着蘇懷銘的背影,停頓了幾秒後,突然叫住了蘇懷銘。

蘇懷銘回頭看向傅景梵。

傅景梵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膝蓋,語氣顯得慵懶又散漫,“記得晚上來給我送夜宵。”

蘇懷銘點了點頭,并沒有詢問原因,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時間轉眼到了晚上,蘇懷銘已經完全忘記了下午的事情,想到再次面對傅景梵,他沒有半點心裏負擔。

他端着夜宵,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

“進來。”

蘇懷銘把這當成了深夜食堂,沒有半點扭捏,直接推開門走了進來,将木托盤放在了桌子上,活動了下手腕。

不用蘇懷銘催促,傅景梵主動摘下眼鏡,走了過來。

他原本以為蘇懷銘會吸取上次的教訓,這次帶兩碗夜宵來,沒想到蘇懷銘還是只端了一碗。

只是這一碗……

恍惚間,傅景梵還以為蘇懷銘是把傅肖肖的洗臉盆帶來了。

能找到一個這麽大的碗,蘇懷銘恐怕費了不少功夫吧。

對上傅景梵的目光,蘇懷銘的神情十分坦蕩,好像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妥,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催促傅景梵趕快坐下來。

傅景梵垂眸看了他幾秒,終究還是沒有拆穿蘇懷銘的小心思。

傅景梵坐下後,蘇懷銘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小碗湯,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這碗醪糟圓子聽說是廚師的家鄉菜,他從小吃到大,味道特別純種。”蘇懷銘沒有忘了傅景梵,說道:“你要不要嘗一嘗?”

在夜色的掩映下,傅景梵的深眸更顯神秘,他微微仰着頭,垂眸看着蘇懷銘,眼底倒映着蘇懷銘的身影,像是要把他困在其中。

過了足足五秒,傅景梵終于說出了蘇懷銘期待已久的話,“你先吃。”

蘇懷銘沒有客套,立刻點了點頭,拿起勺子嘗了嘗味道。

他完全忘記了傅景梵的存在,在傅景梵的注視下,一碗接着一碗,胃仿佛是個無底洞,讓傅景梵忍不住懷疑蘇懷銘是否吃了晚飯。

傅景梵并沒有口腹之欲,也很少有美食能夠治愈到他,但蘇懷銘跟他截然相反,每次吃東西都很認真,全身洋溢着幸福的感覺,還能感染到身邊的人。

傅景梵對這碗醪糟湯圓并不感興趣,但視線卻沒辦法從蘇懷銘身上離開。

工作久了,他也會覺得枯燥乏味,身體和精神的疲憊是無法避免的,而蘇懷銘就是他的消遣和娛樂。

他依靠在柔軟的沙發上,兩條長腿随意交疊,雙手抱在一起,微微垂着眸,居高臨下地看着蘇懷銘,眉眼之間的冷淡退卻,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

屋裏沒有一點聲音,偶爾才傳出一聲勺子碰到陶瓷碗壁的清脆聲。

醪糟圓子的碗雖然看着大,但深度卻很淺,蘇懷銘吃了兩碗之後,剩下的湯便見底了。

蘇懷銘剛要拿起勺子,一只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就出現在了他視野中。

傅景梵搶先拿過勺子,為自己盛了一碗。

蘇懷銘難得見傅景梵主動吃夜宵,好奇的看着他,說道:“你也餓了嗎?”

傅景梵擡眼看着蘇懷銘,神情淡然,語氣像是在談論今晚的天氣,但說出來的話,卻跟他的人設和外表強烈不符。

“我是怕你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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