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

第76章 076

蘇懷銘被眼前深邃悠遠的畫面牢牢吸引住, 沉浸在其中,興奮的朝傅景梵招了招手,跟他分享, “快來看!”

傅景梵沉聲應了一句, 擡步向他走去, 沉穩的腳步聲和水流融合在一起,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了蘇懷銘心尖上。

蘇懷銘愣了幾秒, 眼底倒映着傅景梵的身影,其他的一切色彩漸漸遠去, 所有的光亮像是集中在了傅景梵身上。

“看到了。”傅景梵停在蘇懷銘身邊,自然的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指腹還碾轉了一下,透着股親昵的意味。

蘇懷銘被這一下直接幹蒙了,迷茫的看着傅景梵,十分懷疑他是不是吃錯了藥。

他剛要開口詢問,就看到一個小黑蟲從眼前飛過,立刻找到了傅景梵行為的答案。

原來是他耳尖上有個蟲子啊!

蘇懷銘也伸手摸了下耳朵,并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兩人并肩站在白鯨館前, 注視着在一片夢幻湛藍中的白鯨。

蘇懷銘第一次從動物身上感覺到了“優雅”二字, 白鯨游泳的姿态,水流波動的形狀, 他都感覺到了一種古老的優雅。

他站在白鯨館前, 從未覺得自己是這麽渺小, 在深海中, 他只是小小的一粒微塵。

人只有在自然面前, 才會心甘情願的折服, 所有的自傲都會被粉碎,卻又能夠重新拼湊起來。

蘇懷銘的心神融入到了這一片湛藍中,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季明哲找不到他,帶着孩子們一起出來尋找。

蘇懷銘聽到四個崽崽叽叽喳喳的笑聲,心神被拉了回來,再也沒有那種悠遠又深邃的感覺了。

但被四個崽崽包圍,并不覺得吵鬧。

古老是悠遠而沉重,稚嫩的孩童恰恰相反,天真又有活力,都是美好的一種。

蘇懷銘把位置讓了出來,季明哲走到他身邊,含笑說道:“我剛剛推開門,看到你和傅景梵站在一起,畫面太美了,你們兩個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蘇懷銘有些意外,過了幾秒後,贊同地點了點頭。

剛才的場景确實很美,以至于傅景梵朝他走來時,都自帶偶像劇特效。

季明哲卻以為蘇懷銘贊同的是“他和傅景梵很般配”,作為過來人,忍不住失笑一聲。

看來是還處于熱戀期的小夫夫,随時都能碰撞出愛的火花,恨不得将他們的關系昭告天下。

蘇懷銘回過神來,看到了季明哲的笑容,突然感覺後背一涼,有種奇怪的感覺。

“季哥,你在笑什麽?”蘇懷銘問道。

季明哲怕蘇懷銘臉皮薄,會覺得難堪,便随意地擺了擺手,好心地沒有把話說出來。

蘇懷銘不好追問,只能收回了目光,繼續随着大家去看白鯨。

小孩子們的審美還沒有形成,經歷得太少,心性也不夠深沉,但能夠領略自然的美。

看了一會後,一個個都安靜了下來,連一向最鬧騰的傅肖肖和Jameel,也沒有多餘的動作,仰着白白嫩嫩的小臉,清澈幹淨的眸子中倒映着白鯨的身影,十分專注。

等小朋友們看完後,蘇懷銘他們離開了海底世界。

傅肖肖牽着蘇懷銘的手,依依不舍的看着身後的入口,傷感的扁了扁嘴。

他搖了搖蘇懷銘的手指,說道:“我每年都可以來這裏玩嘛?”

蘇懷銘失笑,“每年都來,你不覺得無聊嗎?”

“一點也不無聊!”傅肖肖一字一頓地說着,以此表達他的認真。

蘇懷銘想到了什麽,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說道:“好啊,不過再過幾年,你來這的時候,就需要寫游記和觀後感了。”

“游記和觀後感?”傅肖肖沒有聽懂,疑惑的歪了歪頭。

孫思源和周涵衍懂蘇懷銘的意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幸災樂禍的看着這四個小朋友,仿佛已經看到了他們被游記和觀後感折磨的那一天。

傅肖肖不懂,但能敏感的察覺到周圍人的情緒,見孫思源和周涵衍這兩個大人怪怪的,忍不住蹙起了眉。

孫思源這個放大版的熊孩子,非要販個劍,故意逗傅肖肖:“游記和觀後感的意思是你玩完後,回去必須要寫一篇你在這看到的事情,字數少了可不行哦。”

說完,孫思源賤兮兮的笑了一聲,“你想想,來這裏玩一次,回去要趴在桌子上,苦兮兮地寫兩個小時的觀後感,你覺得值嗎?”

季明哲實在看不下去了,打斷了孫思源的話,安慰傅肖肖,“并不需要寫兩個小時,你孫叔叔是在開玩笑呢。”

說完季明哲朝孫思源使眼色,讓他趕緊把話圓下去,孫思源裝作沒看見,抱着手臂,十分期待傅肖肖的反應。

傅肖肖端着小臉,嘴巴嘟起,臉頰肉嘟嘟的,緊緊蹙着眉頭,被擠成了國字臉,顯得更加苦大仇深。

季明哲覺得頭疼,生怕傅肖肖會哭鬧,變便偷偷用手捅了捅蘇懷銘的胳膊,讓他趕緊想個辦法。

有親爹在這,蘇懷銘懶得動腦子,便朝傅景梵使了個眼色,直接将這個任務扣到了他頭上。

傅景梵還沒開口,傅肖肖的神色已經變了,他豪氣萬丈的往前走了一步,一手叉着腰,一手高高舉起,十分大聲的說道:“我一定會寫一篇世界上最好的游記,好好誇一誇這裏,我還要上報紙,上電視!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寫的游記,大家肯定會很喜歡我!”

蘇懷銘:“……”

衆人:“……”

喜歡你臉皮厚嗎?

傅肖肖這番話太有威力,餘音繞梁,一直在蘇懷銘耳邊回蕩,他憋着笑,蹲在傅肖肖旁邊,故意說道:“這有點難哦,肖肖你真的能做到嗎?”

傅肖肖太吃激将法這一套了,立刻拍着胸膛,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能做到!”

蘇懷銘拿出手機,挑了挑眉,憋了一肚子壞水,“那肖肖再說一遍,我幫你錄下來,等你以後上電視了,就把這個音頻交給記者,讓他們好好的宣傳一下,讓你成為全天下孩子的表率!”

傅肖肖立刻被蘇懷銘的大餅唬住了,眼前浮現出相關畫面,忍不住得意地嘿嘿的兩聲,主動湊到手機面前,字正腔圓的重複他剛才的話。

孫思源都已經看呆了。

沒想到這世界上竟有比他還壞的人!

趁傅肖肖沒注意,孫思源偷偷沖蘇懷銘比了個大拇指,佩服的五體投地。

直播間的觀衆快要笑吐了。

【哈哈哈哈哈給小孩子挖坑,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惡毒的後爸?】

【請務必在肖肖上小學後,給他反複播放這段音頻,一把子期待了!】

【好慶幸以前電子設備不發達,要不然會被留下多少黑歷史!】

【只是想想就腳趾摳地,突然有點同情肖肖了……多來點!】

【傅總,你的惡毒老婆欺負你親兒子,你竟然不管管,狗頭jpg】

【啧啧啧傅總笑得太寵溺了吧!】

【果然是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狗頭jpg】

*****

蘇懷銘他們又營業了幾天,就到了這期錄制的最後一天。

前一天晚上,節目組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場面特別嚴肅,像是要開會。

四個小朋友都去睡覺了,沒有參加。

等人到齊之後,導演才說道:“前幾天,有個年輕人找上了我們,說他的女友特別喜歡我們的綜藝,很特別喜歡懷銘和思源,恰好我們新一期的錄制地點來到了海邊,這個年輕人覺得很有緣,希望能在甜品店中跟女友求婚,還有晚上我們會在海邊舉辦篝火晚會,到時候大家一起狂歡,慶祝在這的最後一晚。”

導演說完後,看着幾人問道:“在店裏求婚,需要一系列的準備工作,也需要大家配合,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

季明哲是其中最年長的,這種決定一般都是他代表大家發表意見。

季明哲的視線轉了一圈,跟在場的人達成了共識,這才笑着說道:“我沒問題。”

蘇懷銘他們也紛紛附和。

能夠成就一段姻緣,是件功德,而且對方特別喜歡他們,還鼓足勇氣求上了門,他們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節目組安排好了時間,讓求婚的年輕人先跟蘇懷銘他們見一面。

畢竟他們要根據對方的喜好,布置現場,還要把流程都商定好。

求婚的年輕人是個腼腆的大男孩,戴着眼鏡,跟人對視的時間不超過五秒,話也特別少,恨不得縮在角落裏當隐形人。

但提起他的女朋友時,這個腼腆的大男孩眼神亮晶晶的,話也多了起來,還主動跟人分享他和女朋友的照片以及戀愛經歷,一副沉浸在熱戀中的甜蜜樣子。

于軒軒不知何時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拿着他的白羊小水壺,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這個大哥哥,表情認真。

年輕人發現于軒軒的存在後,立刻閉上嘴,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頸,朝于軒軒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又怕表現得過于熱情,把小孩子吓到。

他還沒想好開場白,于軒軒像個小牛犢沖了過來,大大咧咧的坐在年輕人旁邊,熱情地分給了他一包零食,主動問道:“我可以幫忙呦!”

年輕人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小朋友,驚訝地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于軒軒跟哥哥相處久了,很有經驗,自來熟地拿過年輕人手中的小零食,撕開後再還給他,又像個小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你不用跟我客氣。”

“……好。”

年輕人從小孩子口中聽到這種話,忍不住懷疑人生。

于睿誠硬着頭皮走過來,對年輕人說道:“我弟弟比較外向,你不要介意。”

兩人對視一眼,瞬間發現對方是自己的同類,達成了某種共識。

于軒軒年紀雖小,但立刻成為了中心,認真聽大人們講話,還要發表他的意見,努力想盡自己的一份力。

話聊到最後,于軒軒若有所思的轉頭看着年輕人問道:“大哥哥,很喜歡你的女朋友嗎?”

就這一句話,年輕人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眼神閃躲,整個人熱得都快冒氣了。

于軒軒沒有得到回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一定很愛她,所以才會想好好跟她求婚。”

于睿誠實在聽不下去,看了弟弟一眼,“你道求婚是什麽嗎?”

“當然知道了!”于軒軒一本正經的說道:“爸爸跟媽媽求婚,他們結婚之後才有了我,哥哥會跟嫂嫂求婚,這樣我就有小侄子了!”

說到這,于軒軒的話題轉移了,猛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哥哥,用手推着他的肩膀,催促道:“你趕緊去找個嫂嫂,我要小侄子,我要帶着他一起玩,這樣我就有小弟了!”

于軒軒一時得意忘形,不小心說出了真話。

于睿誠無奈的看着弟弟。

這哪是想要侄子,分明是想要個小狗腿!!

于軒軒想象到了那個畫面,十分興奮,不依不饒的追問哥哥什麽時候求婚,恨不得讓哥哥今晚也加入求婚的行列。

于睿誠忍不住紅了臉,無奈地說道:“我倒是也想求婚,但我跟誰啊!”

于軒軒蹙了蹙眉,也意識到他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長長嘆了口氣,用憐憫的目光看着哥哥。

他什麽都沒說,但卻什麽都說了。

衆人:“……”

蘇懷銘和周涵衍抿着唇,努力憋笑,孫思源回過頭,肩膀抖個不停,無聲地狂笑着,季明哲也忍俊不禁。

在場的衆人顧及于睿誠的顏面,還要忍耐着,但直播間的觀衆卻沒有這個顧慮。

【哈哈哈哈哈軒軒在嘲笑哥哥無用】

【我第一次從小孩子眼神裏看到憐憫嘎嘎嘎嘎嘎】

【于睿誠:沒有求婚對象,我很抱歉】

【孫思源和周涵衍你們有什麽資格笑,兩個單身狗!!】

【大家都在努力憋笑,只有傅景梵還在看蘇懷銘】

【傅景梵他真的……鏡頭到他這時,畫風每次都不一樣】

【看得出來,傅總上節目只為了老婆,斜眼笑jpg】

傅景梵回想剛才的話,若有所思。

雖說童言無忌,但于軒軒提醒了他。

他和蘇懷銘結婚只是為了利益,全無半點感情,跳過了求婚這個步驟。

他現在想把蘇懷銘永遠留在身邊,維持現在的關系是最好的辦法,但性質發生了改變,他應該補給蘇懷銘曾經虧欠的。

傅景梵一向注重效率和結果,并不想搞一些表面功夫和儀式感,覺得是浪費時間,但這一次他卻心甘情願,還很期待。

對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蘇懷銘,為此,他可以放棄所有的原則,利益、效率這些東西也變得無關重要。

傅景梵打定了主意後,便不會動搖,他默默地籌劃着,想找個恰當的時機,也想先試探下蘇懷銘的心意。

但就在他站起身走向蘇懷銘時,電話突然響了。

是周秘書打來的。

在上節目之前,傅景梵把一切安排好了,也叮囑過周秘書,沒有緊急的事情,不要來打擾他。

周秘書一向懂分寸,工作态度嚴謹,現在打來了電話,就意味着傅氏出現了必須由他來解決的問題。

傅景梵遲疑了幾秒,深深地看了一眼蘇懷銘後,擡步向屋外走去,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接起了電話。

蘇懷銘的注意力還在求婚的年輕人身上,并沒注意到傅景梵何時離開了,等需要傅景梵幫忙,他這才發現人不在屋裏。

蘇懷銘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并沒找到傅景梵的身影,便走了出去,圍着房子繞了一圈。

走到拐角時,他聞到了若有若無的煙味。

蘇懷銘腳步一動,向煙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果然看到了傅景梵。

傅景梵正姿态慵懶的靠着牆,嘴上叼着煙,微微低着頭,眉眼顯得更加深邃,神情晦暗不明。

察覺到了蘇懷銘的存在,傅景梵慢慢擡起頭,并未開口,而是慢條斯理的抽了口煙,如嘆息般吐出。

站在偏僻的角落,陰影将傅景梵完全遮住,眼底沒有一絲光亮,氣息随着煙味飄散開,存在感無限放大,明明并沒有什麽舉動,卻讓人感覺到了壓迫感。

傅景梵用手夾着煙,步子不急不徐,朝蘇懷銘走來。

蘇懷銘下意識挺直了肩背,擡眼看向傅景梵,以為他要跟自己說話。

沒想到傅景梵卻略過了他,走到了拐角處,将煙頭掐滅,扔進了垃圾箱。

之後,他轉過身來看向蘇懷銘,不甚在意地問道:“你是來找我的嗎?”

蘇懷銘點了點頭,“你在這做什麽?”

“剛接了個電話,公司有事需要我回去處理。”傅景梵答道。

蘇懷銘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只是問道:“很麻煩嗎?”

“不麻煩,只是需要費點時間。”傅景梵神态輕松,好像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倒他。

“那你待會就要走了?”蘇懷銘問道。

傅景梵點了點頭,“已經訂了飛機,車也在來的路上了。”

蘇懷銘并不意外,說道:“我會跟肖肖解釋的,而且明天就結束錄制了,馬上就能見面,肖肖應該能接受。”

傅景梵并未接話,站在蘇懷銘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過了足足半分鐘,就在蘇懷銘以為他不會開口說話時,突然問道:“你會嗎?”

蘇懷銘的思緒沒有跟上去,下意識啊了一聲,茫然地看向傅景梵。

傅景梵微微勾了勾嘴,沒再糾纏這個話題,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回去之後,我有件事情跟你說。”

“什麽事?”蘇懷銘随口問道。

“回去再跟你說。”傅景梵并未直接開口,沒再貪戀和蘇懷銘單獨相處的機會,轉身離開。

蘇懷銘看着傅景梵的背影,沒直接追上去,而是下意識搓了搓裸露在外的手臂。

傅景梵剛才的眼神,讓他恍惚間覺得自己是被野獸盯上的弱小獵物,差點忍不住在炎熱的海邊,打了個冷戰。

他回想着傅景梵剛才的話和神态,覺得他說的事情肯定不是好事。

但他現在和傅景梵屬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态,有什麽跟他有關的壞事呢?

蘇懷銘百思不得其解,心裏一直想着這件事。

傅景梵回去後立刻收拾好了行李,大家把他送到門口,直到車遠去,這才收回了目光。

之後,蘇懷銘一直幫忙籌備着求婚儀式,還獻出了綜藝首唱。

求婚時的畫面特別感人,腼腆的小夥子話還沒說,眼眶就紅了,聲音哽咽,卻一字一頓說得特別清晰,能感受到他深沉的愛意,以及對未來的規劃。

他的女友也相當感動,潸然淚下,笑着伸出了手。

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兩人深情擁抱,大家都在齊齊的歡呼和鼓掌。

孫思源這個放大版的熊孩子,看上去沒什麽人類該有的感情,此時卻感動地偷偷背過身去抹眼淚,吓得旁邊的蘇懷銘和于睿誠一愣愣的,覺得他是被人下了降頭。

……

求婚儀式後,大家一起在沙灘上舉行篝火晚會,路過的行人也加入到其中。

幾個小朋友玩瘋了,身體裏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一直蹦蹦跳跳,隔着很遠就能聽到他們的笑聲。

孫思源他們幾個無酒不歡,每人手邊都擺着五六瓶啤酒,蘇懷銘生怕會被波及,偷偷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着,努力縮小存在感。

季明哲跟蘇懷銘最處得來,坐在他身邊,看着遠處熱鬧的場景,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我們已經錄了四期綜藝,這段時間也發生了很多事情。”

這句話像是一顆石子落在了蘇懷銘心尖,激起了陣陣漣漪,那個飄渺的思緒也終于成型。

他知道傅景梵要跟他說什麽了!

當初他和傅景梵是協議結婚,時間為半年,算起來,再過幾天就到了協議上的時間。

想到這,蘇懷銘的心情有些複雜。

剛剛穿書時,他巴不得早點到時間,拿着傅景梵給的離婚補償款遠走高飛,過他逍遙的日子。

但時間慢慢推遲,他的心境也發生了變化。

傅肖肖一開始十分抵觸他,現在也變乖巧了一些,不過,從表現來看,傅肖肖仍不怎麽喜歡他。

就算他離開了,傅肖肖最初會感到不适,但這小家夥這麽喜歡吃,估計被人哄一哄,就能很快忘了他。

小孩子記性又差,等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完全忘了他曾經有個後爸。

他和傅景梵相處井水不犯河水,傅景梵注重利益和效率,不會對沒有價值的人和事上心,對于他的離開,恐怕會沒有半點反應。

至于管家和老夫人,他們相處了這麽長時間,情誼還算深厚,以後可以聯系,就是不知道傅景梵會不會允許。

蘇懷銘抱着膝蓋坐在沙灘上,看着黑暗中的大海,心思也慢慢沉了下去。

他的心也是肉長的,半年的時間,相處的細節和情誼讓他留念和不舍,特別是傅肖肖,這個熊崽子最初很難對付,但現在也挺可愛的,他剛體會到逗孩子的樂趣,就要被收回“後爸體驗卡”了。

過了很久,蘇懷銘長長舒了口氣,神色也變得輕松了。

這件事他沒有辦法解決,就不要再糾結了,之後要不要聯系,還要看具體情況,他現在想太多也沒用。

蘇懷銘将這些放下後,思緒漸漸飄遠,在腦海裏規劃他離開後的生活。

季明哲察覺到蘇懷銘表情不對,又見他一直沒有開口,便擔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你沒事吧?”

蘇懷銘的思緒被打斷,回頭看着季明哲,笑了笑,說道:“我沒事。”

他的視線從季明哲,慢慢轉移到了孫思源他們身上,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他獲得重來一次的機會,本來只是想盡情體驗生活的美好,還意外收獲了一些好朋友。

這半年的時間對他來說很珍貴,也很有意義。

蘇懷銘這樣想着,拉着季明哲一起進入了圍着篝火跳舞的行列。

*****

第四期綜藝錄制結束,蘇懷銘和傅肖肖坐上了回程的飛機。

兩人照例睡了個天昏地暗,睡眠質量好的驚人,讓管家控制不住的懷疑,兩人是得了“在交通工具上必睡覺”的病症。

這次他們沒有回到市中心的公寓,而是回到了莊園。

正好蘇懷銘大部分的東西都在這,方便他收拾行李。

跟傅家有關的東西,蘇懷銘全都留下了,他不差這點錢,也不想在分開之後還有利益牽扯。

他慢慢準備着,可等了三天,傅景梵還是沒來跟他說這件事情。

蘇懷銘思忖了幾秒,覺得這是協議的最後一天,不能再拖下去了,便主動去找傅景梵。

他站在書房門外,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低沉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傅景梵含笑看着站在門口的蘇懷銘,問道:“你是來給我送夜宵的嗎?”

蘇懷銘愣了愣,這才想起來他以前來送夜宵的畫面。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時間,幾乎一模一樣。

蘇懷銘也跟着笑了起來,習慣地坐在了旁邊的小沙發上,他還沒有開口,傅景梵就已經走過來,姿态放松地坐在了另一邊。

接下來要談正事,蘇懷銘沒有經驗,便咳了兩聲,給自己裝氣勢:“你之前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說嘛?”

傅景梵的笑容僵住,頗為意外,定定地看了蘇懷銘幾秒:“你怎麽突然提起了這個?”

蘇懷銘:“……”

他覺得這話問得奇怪,反問道:“都到這個時間了,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你知道?”傅景梵微蹙了下眉。

書房裏只開着桌頭的小燈,燈光昏暗,只照到了傅景梵左半張臉,鼻梁投下了濃重的陰影,藏在黑暗中的眸色更加深沉。

蘇懷銘點了點頭,理所當然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了。”

最初聽到蘇懷銘的話,傅景梵以為是他準備的事情暴露了,但蘇懷銘的反應越來越奇怪,讓他忍不住多想。

蘇懷銘見傅景梵一直沉默,等了足足一分鐘,忍不住說道:“是有什麽問題嗎,我可以幫忙。”

傅景梵強壓下了心裏的感覺,不動聲色地問道:“沒關系,你先說。”

蘇懷銘點了點頭,把他預先想好的話說了出來,“半年的時間到了,協約已經失效,我會按照合同上的內容,配合你的安排,給外界一個适當的理由,之後我會離開,逐漸退出大衆的視野,若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再聯系肖肖。”

蘇懷銘頓了頓,接着說道:“但我希望你給肖肖适應的時間,他年紀小,不理解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我不希望這件事情對他造成影響……”

蘇懷銘每說一個字,傅景梵的臉色便難看一分,心底翻滾着的情緒幾乎壓抑不住。

蘇懷銘話還沒說完,就被傅景梵散發出的氣息吓到了。

“我,我說錯什麽了嘛?”蘇懷銘找不到緣由,試探的問道。

傅景梵并未直接回答,靜靜地看着蘇懷銘。

蘇懷銘被盯的頭皮發麻,一股刺骨的涼氣順着尾椎往上湧,裸露在外的皮膚像被針紮了一下。

蘇懷銘瑟縮了下肩膀,強忍住逃離的沖動,緊緊抱着旁邊的軟枕,以此獲得安全感和繼續呆下來的勇氣。

“你這些天一直在想這些?”傅景梵再開口時聲音變得幹澀音啞,音調平直,聽不出來情緒,但卻充滿了危險的意味。

傅景梵的這副表現給他預想中的截然不同,蘇懷銘實在猜不透,思考了幾秒,小心措辭,試探着開口,“對,我認真考慮過了,不過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如果某些地方做的不對,你可以指出來,我會盡力配合的。”

蘇懷銘為了表現自己的誠意,接着說道:“你放心,我不會違反合同,也不會糾纏不清,對你的個人聲譽和利益造成影響。”

傅景梵沉默了幾秒,硬生生被氣笑了。

他在籌備求婚,蘇懷銘這些天卻都在想這些!

呵,蘇懷銘确實考慮了很多,處處為了他着想,還妥協退步,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盡快遠離他!

他考慮了傅肖肖的情緒,還說了那麽多,就獨獨沒有想過他……

他對蘇懷銘來說,是如此不重要,可以随時舍棄。

傅景梵心底暴力的情緒翻滾的愈發激烈,那頭猛獸也在劇烈的沖撞籠子,不停的咆哮着,想要沖出來,将蘇懷銘撲倒在身下,咬住他的喉嚨,将這只不聽話的獵物徹底劃歸到自己的地盤。

放在一側的手緊緊握起拳頭,手背上青筋蹦起,手臂都在微微顫抖,但黑暗藏住了傅景梵的這些反應,蘇懷銘完全沒有察覺到。

僅存的理智阻止了傅景梵,他深吸了一口氣,盡力僞裝冷靜,不想吓到蘇懷銘。

“把話說回去。”傅景梵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蘇懷銘往傅景梵相反的方向躲去,後背貼着沙發,努力縮小存在感,恨不得藏進沙發裏。

他之前不理解傅景梵的反應,但聽到這句,他突然明白了。

傅景梵是城府很深、也是很高傲的一個人,喜歡掌控所有的事,不允許跟他的預想有一絲一毫的偏差,這件事自然也在內。

但他卻偏離傅景梵的規劃,主動提起了這些事,還說了一些很不專業的話,這才惹惱了傅景梵。

……但傅景梵聽到這些,至于反應這麽大嗎?

可除此之外,蘇懷銘想不到別的原因了。

他立刻點了點頭,見傅景梵的臉色實在吓人,便試圖安撫他,“你,你當做我從沒說過這話,按照你的計劃走,我等你的答複。”

傅景梵站在蘇懷銘面前,身材颀長,肩背寬闊,幾乎将所有的光擋住,陰影将蘇懷銘完全的包裹在內。

蘇懷銘坐在沙發上,小小的一只,脖頸纖細,肩背單薄,一雙眼睛澄澈幹淨,像是弱小的食草動物,脆弱無辜,沒有半點自保的手段,只能祈求獵食者的憐憫。

但這都是假象,蘇懷銘足夠大膽,想從他身上踩過去。

傅景梵的呼吸聲更加粗重,全身的血液往頭上沖,占有欲将他的理智攪碎,不停地嘶吼着,暴戾催促着他擡起手,捏住蘇懷銘脆弱的脖頸。

既然獵物不聽話,就只能将他完全掌控住。

局面僵持了足足五分鐘,傅景梵最終什麽都沒有做,他沉沉地看着蘇懷銘,将他的身影和樣貌刻在心底最深處。

“你、很好!”傅景梵輕嗤了一聲,怒極反笑,只不過笑容十分可怖,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非常好!”

說完,傅景梵大步朝門口走去,摔門離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