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音樂會合作的事情談的很順利,孫洋洋很坦率的把自己的想法都攤開來,哪怕幼稚,哪怕還不太成熟。
胥罡是他當成老師一樣的存在,音樂上的交流甚至自己的短板,孫洋洋完全沒有隐藏的必要,何況他今天還有後續的另一件事要談。
今天就他們倆人,光哥給留了間很舒服的和式榻榻米包間。卡其色的主色調,窗棂上挂了招財貓的小物件,垂着紅豔豔的流蘇。空間不大,勝在精致,而且私密性很強。
“我個人希望第一場音樂會安排在春節前,就在這裏,B市。”胥罡跟孫洋洋碰了碰酒杯:“一些流程性的事務性的內容,工作室這邊紅姐會安排人對接。至于曲目排演和創作,這得我們來。我初步設想選擇了一些人,比如老楊的唢吶,你的二胡。其他你有合适的也可以推薦。對了,既然要上升到這個層面,就不是小打小鬧的玩,孫洋洋你得回去把二胡再練練。”
孫洋洋臉一紅,忙不疊點點頭:“您放心罡哥,我肯定認真練。”
擱在胥罡手邊的電話震動起來。孫洋洋無意窺探,只是下意識的掃了一眼,極佳的視力已經看了個清楚。岳總。
胥罡接電話的聲音很溫和,明顯的跟剛剛談事時候不一樣。是那種完全不設防親近之人才會有的語調和神情。
“還沒結束……不用接,我打個車……你早點休息……”
那份從容和耐心,突然看的孫洋洋好生豔慕。
胥罡的愛人不是圈內人,而且是同性,這一點大夥幾乎都知道。雖然沒什麽人見過其本尊真面目,可是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差不多成了gay圈的典範。不亂搞不偷嘴忠貞不渝。跟一般平常家庭沒什麽二樣。
依稀記憶裏,孫洋洋覺得自己應該見過罡哥家那位。在那次戰斧與紅綢決賽時候的後場。
他跑去找胥罡簽名,臨進門時候聽到誰說岳總怎樣怎樣,然後他冒冒失失闖進去,差點跟一個男人撞個滿懷。
應該就是他了。
如今回想起來,孫洋洋不大記得他的長相,但覺得是個通透溫潤的人。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胥罡一句話拉回他的神智。
孫洋洋差不多是沒過腦子直接脫口而出:“沒什麽,就是覺得特別羨慕你們,罡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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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什麽?”胥罡淡淡的笑,拿起桌上的汀禪特釀,幫孫洋洋添滿了酒杯。
孫洋洋有點不好意思了,抓抓頭發傻笑:“就,就您跟岳總啊……覺得特別不容易,我聽說,你們認識好幾年了,在一起也好幾年了。”
“十多年了。”這一點上胥罡很坦然:“我出車禍之前就認識他了,确切的說是在思想上認識了。現在算算……十二年了吧。”
“可是,”小青年吞吞吐吐的,臉上發燒,滾燙:“這條路并不好走,何況罡哥您還在這個是非圈子。”
認真想了想,男人的笑容帶着歲月沉澱出的豁達和幾分看開的無所謂:“還好吧。孫洋洋你也知道,我現在基本上大部分精力都不在樂隊演出這塊兒,更多的就是過自己的小日子,潛心做音樂。挺好。跟你這樣大紅大紫的不一樣呵呵。”
如果換個人,最後這句話很可能被懷疑成酸氣十足。但是經由胥罡說出來,孫洋洋知道那就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僅此而已。
“罡哥,”孫洋洋深吸一口氣,把自己在心裏滾了好幾遍的念頭說了出來:“我并不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當然我的經紀人天哥覺得我就是瘋了。可我覺得,我和我的樂隊,我們是音樂人,不管怎麽樣,正業都不該是今天去電視臺參加個綜藝節目,明天去拍個廣告,後天又去電視劇裏串個角色混個臉熟。”
胥罡不置之否的笑笑,側耳傾聽的姿态示意他繼續。
“罡哥,”孫洋洋擡起頭,很認真的看着對方的眼睛,舉起手裏的酒杯:“今年跟天時娛樂合約到期,我們都不想再續簽了。不是天時不好,是它不适合我們。”
沉默了幾秒,胥罡點點頭,很中肯的意見:“天時娛樂做的很大,業內也算數一數二的規模,但是他的重點不在音樂不在唱片。如果想樂隊更好的發展,天時确實不該是首位選擇。在這方面,紅星環亞不錯——”
“罡哥,”雖然是沖動,可是孫洋洋并不後悔:“六囍想簽您的工作室,不知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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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陽臺上抽了根煙,孫洋洋走回房間。
扔在床上的手機閃着信號,提醒着有消息進來。
是六囍成員的微信群。王吉吉把元宵晚會上他們的節目錄了下來,分享到了群裏。
點開視頻,首當其沖是個近鏡頭。孫洋洋的。
收身版黑西裝配海魂衫,一雙長腿上簡單的水洗牛仔小直筒。最簡單的裝束,卻将那種帥氣灑脫勾勒的淋漓盡致。
拉近的特寫帶着苛刻的放大鏡效果,不至于連毛孔都看得清那麽誇張,可是孫洋洋額頭上大紅發帶之下沁出的細小汗珠,看的分明。
有種獨屬于青少年跋扈張揚的小性感。那種在表達情緒時候近乎于宣洩的爆發力,神采飛揚。
有點不好意思。就像一個人發完語音回聽的時候,不會覺得自己的聲音多麽迷人動聽,大多覺得怪怪的,有點陌生。
孫洋洋不是演員,看自己演出錄像極少。是以這樣看過去,不習慣的感覺很強烈。
“哇!這是誰家帥哥啊,一見傾心!”安頓發了個笑臉,噼裏啪啦打字:“簡直把老子迷死了!快快!簽名!”
璐璐直接發語音:“洋哥,你注意看,二分十七秒的時候,你撸了把頭發,觀衆席裏尖叫瞬間高了一百分貝!可能還不止。”
吳兵很默契的給女友擡轎子:“還有結束時候,我聽到有人喊,洋洋我愛你!”
“那是必須啊,”孫洋洋按着手機發語音,蹭了下鼻尖,放松身體靠在床頭的大胖枕頭上:“來來,一個個排好隊,洋哥給你們簽名。”
想了想,孫洋洋順手把視頻轉給了傻大個。
這個時間點,那邊是白天吧。也不知道他在幹嘛。上課嗎?
咬着拇指在腦海裏勾勒着那家夥上課認真聽講的模樣,孫洋洋忍不住笑意。學霸嗎?看不出來。不過倒是腦子挺靈,學東西快。
手機一震,傻大個回消息了。
“我喜歡第三首歌!就副歌那裏,123653-3222……我覺得可以再……hard一些?嗯還有,洋洋寶貝你真帥。覺得特別驕傲,這個唱歌超棒的帥哥是我男朋友哈哈哈!”
“地主家的傻兒子。”孫洋洋喃喃自語,唇角抑不住的上揚。他有點想那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了。如果他在身邊,他們可以好好聊聊那首歌的唱腔和感覺。嗯,再硬朗沙啞一點會更好,确實如此。
按着語音發送,孫洋洋懶懶的笑:“小得意你幹嘛呢?上課?”
“還沒,明天開始上課。”Joey回的很快。離得遠了,孫洋洋好像頭回發現,這小子有副磁性的好嗓音。哪怕不唱歌,只是這樣說話,去掉那點中文語調咬字不準,依然令人心悸。
“洋洋你該睡覺了吧?讓我算算……你那邊夜裏十二點了。”
“還早。”一來一回有點煩。既然不會打擾他上課,孫洋洋幹脆發出了語音視頻的要求。
對面響了兩聲,接了起來。
信號有滞後性,那個傻呆呆的家夥在視頻裏的動作一卡一卡的,看的孫洋洋忍不住想樂。
對着攝像頭招招手,孫洋洋就那麽懶散的靠着,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你在家?吃飯了沒?”
Joey的興奮隔着屏幕都擋不住:“洋洋……愛你……午飯,馬上,爸爸在做……”
視頻裏,除了Joey的大腦袋,孫洋洋能看到四周擠進來的零碎畫面。牆上挂着的油畫,赭紅色的鞋櫃上擺着的大花瓶,還有再後面另一間屋子裏明媚到熾烈的陽光,隐約有人影在晃動。
“Honey,”孫得意興沖沖的:“我帶你看看我家好不好?”說完也不等回答,手機裏的畫面直接切換成了家居擺設。
“這是客廳,我最喜歡的水杯……餐廳,讓我們看一看,爸爸做了什麽……魚香肉絲!cool!我的最愛!”
這小子真有本事,總能把任何事情都說的很開心,簡單平常的一點點東西都能變成快樂源泉。
“你不是最愛我嗎?”孫洋洋也不嫌無聊的跟小狼狗逗咳嗽:“原來在你眼裏我還不如一盤魚香肉絲,哎呀,傷心……”
電話那邊畫面晃了晃,一張陌生的面孔陡然間占滿了屏幕。不是急于解釋的Joey。
“你好,洋洋。我是Joey的爸爸,你可以叫我Mike,我的中文名字是米凱。”
猝不及防下,孫洋洋窘的一骨碌坐直身體,拘束的打招呼:“叔叔你好。”
背景音裏是Joey的隐約埋怨:“你快跟洋洋說,我最愛他……”
轟的一下子腦子炸了,孫洋洋簡直覺得無地自容。
原本他跟Joey開玩笑也好吹牛逼也好,童言無忌說什麽都無所謂。可是,那種打情罵俏的話居然被長輩聽到了……
“Joey讓我告訴你,他最愛你。”Mike看過去就是個挺普通的華裔,面目溫和,看過去仿佛只有三十多歲,很好相處的樣子:“不是魚香肉絲。對了,你叫我名字就好,突然聽到這種對長輩的稱呼,還真不習慣,哈。”
孫洋洋摸了摸鼻子:“我、我跟那傻小子開玩笑的……叔,呃,Mike,很高興認識你。”
Mike笑笑,并沒打算霸占小情侶更多的溝通時間:“Joey從回家就一直在說你。洋洋這樣,洋洋那樣。他的父親已經快要瘋了。不過有個好處,我們都了解你更多一些了。想必你來家裏,我會安排的讓你很滿意。”
畫面被迫不及待的傻大個重新占據。還沒等孫洋洋琢磨那句“來家裏”的深刻內涵,Joey就連珠炮的開始說話:“洋洋我最愛你!我已經把我的課表和行程都看過了,五月底放暑假,我要飛去找你……”
“停停停!”孫洋洋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你小子突然把手機給你爸幹嘛?剛剛說的話都被聽到了,我臉皮可沒你那麽厚!”
小得意一臉“你在說什麽我不懂”的傻樣:“啊?這有關系嗎?爸爸想跟你打個招呼。他知道我有多愛你……”
再一次被東西方文化之間的差異所打敗。西方人不用避着長輩家人直接表達的愛意,和中國人在這方面近乎保守的含蓄無比。孫洋洋揉揉臉:“我跟你沒法解釋。回房間去,我想看看你房間啥樣。”
單純的Joey直線思維的就理解為字面的意思,興沖沖的舉着手機往樓上跑。畫面晃的厲害,看的人眼暈:“OK!”
閉了下眼睛,孫洋洋無聲的嘆口氣。
五月底啊,還有三個多月橫跨之間。真是難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