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第火紅長廊

◇ 第34章 火紅長廊

第二次月考,也就是期中考試,岑知木退步很嚴重,從班裏第二十一名掉到了三十七名。嚴梁胥非常生氣,因為這段時間是他給岑知木補課,按理說,岑知木不應該退步這麽快,他懷疑岑知木根本沒有認真聽他講解那些題目。

岑知木沒敢告訴他,自己的真實水平應該是班裏倒數,嚴梁胥把他從倒數教到第三十七名,已經很不錯了。

自打考試排名出來後,一整個上午,嚴梁胥都在因為岑知木的第三十七名生悶氣,岑知木去樓下的自動販賣機買蘋果汽水給他喝他也沒喝。岑知木拿着汽水站在他桌子旁邊:“喝一口吧喝一口吧,胥哥,別生氣了,我下次一定好好考。”

嚴梁胥這才接過汽水,很想問岑知木,那麽這次為什麽沒有好好考呢?從二十一名掉到三十七名,會不會太過分、對自己太不負責任了。可他不是老師也不是岑知木的爸爸,作為一個認識剛到兩個月的朋友,他沒有立場說這樣的話。

下午,班主任找岑知木談話,問他為什麽退步。她拿着班裏的成績單,邊看邊嘆氣。

年級主任也找岑知木談話了,不問青紅皂白,把他痛斥一頓。他說,岑知木是擇校進來的,本來就比其他人底子差,第一次月考的時候進步那麽大,他以為岑知木有所改變,知道上進了,沒想到第二次考試他就現出原形。他現在甚至懷疑岑知木第一次月考成績的真實性。

岑知木說不管是上一次月考還是這次,卷子都是他自己做的,他沒有作弊。年級主任冷哼一聲,可能是看他長得乖,不像會說謊的人。他讓岑知木好好反思一下,考出這樣的成績是否對得起老師和父母。

岑知木完全不知道怎麽解釋,不管是嚴梁胥還是學校的老師,講的東西他都一知半解。大多數成績好、知識淵博的人都有一點通病,那就是覺得所有題目都很簡單,很容易理解。只有虞弦願意放下傲慢,用他可以理解的方式給他講解題目。

沒有虞弦的幫助,岑知木考到班裏三十七名已經是他最努力的結果了。

嚴梁胥的懷疑,班主任語重心長的勸導,還有主任不留情面的斥責讓他壓力很大,到了晚上,岑知木焦慮的睡不着覺。第二天頂着黑眼圈去學校,課堂上表現不佳,再次被老師點名。

見他這樣,嚴梁胥用一種痛心疾首的目光望着他,就連吃飯的時候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岑知木,你怎麽搞的。”

怎麽搞的?岑知木不知道啊,他好像掉進了一個惡性循環裏,越在意自己的成績,越焦慮,越焦慮,越進入不了狀态。

他逐漸意識到了高中和初中的不同。初中的老師,老師雖然總是嫌他調皮,不聽話,把他安排在教室第一排的位置,但是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太難聽的話。

然而到了高中,尤其是重點高中,不好好學習就像是犯罪。不好好學習的人是異類。大家都在拼命往前趕路,岑知木底子差,追不上去,大家只會怪他跑得慢,沒有會停下來等他。

在一個周四的傍晚,天邊有火燒雲,把學校染成了金紅色。下課後,大家紛紛跑到樓道裏看外面的雲。岑知木沒有去,坐在位子上整理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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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梁胥跑過來,一臉嚴肅地看着他,問他想幹嘛。

“不幹嘛,”岑知木低着頭不敢跟他對視,語氣慢吞吞的,“我不舒服,晚自習想請個假。”

他在撒謊,嚴梁胥看穿了,不過并沒有揭穿他。他只是站在岑知木的桌子旁邊嘆氣。嘆氣的聲音沉甸甸的,壓的岑知木擡不起頭。

六點十分,岑知木拿到了班主任開的假條,背着書包走出學校。走到馬路上的時候,他猛然感覺到一股惡心的感覺從胃裏湧上來,于是蹲在馬路邊幹嘔。

一片藍色出現在他的視野裏,是他們學校校服的顏色。岑知木狼狽地擡起頭,看到了虞弦的臉。

他覺得頭暈目眩,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虞弦那麽忙,連和他一起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嘔——”惡心的感覺再次湧上來,岑知木下意識地抓住前面人的褲腿,做出幹嘔的動作。他跪在馬路上,膝蓋被柏油馬路粗糙的顆粒硌的生疼,眼淚流出來,很難過很狼狽。

一雙大手把他從地面拎起來,不嫌他髒,把他摟進懷裏,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

“木木,”虞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抱着岑知木,任由岑知木的眼淚鼻涕糊在他的校服上。虞弦叫完他的名字後沉默了一會兒,給他緩沖的時間,随後才說:“乖,不哭了。”

岑知木把臉埋在他的懷裏,哭得更傷心了。

“虞弦,”他一邊哭一邊說:“我晚上沒吃飯,我好餓。”

虞弦沒有請假就出來了,他逃掉晚自習,帶岑知木去外面吃飯。

他帶岑知木去吃牛肉面,把自己碗裏的牛肉片全部夾給岑知木,岑知木低着頭,眼淚吧嗒吧嗒落進碗裏。虞弦抽了張紙巾給他擦眼淚,岑知木像個水做的小男孩,眼淚流起來沒完沒了,紙巾很快被他打濕了。

面館的老板狐疑地看着他們。

虞弦垂着眼,耐心地給岑知木擦眼淚,他在等岑知木開口。過了一會兒,岑知木哭得差不多了,抽泣着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在外面的。”

他的睫毛濕漉漉的,被淚水粘成一簇一簇。虞弦用拇指撥弄他的睫毛,揩掉上面的眼淚。

“你的那個朋友找我了。”

岑知木收拾好書包去辦公室拿假條的時候,嚴梁胥跟在他後面出了教室。他沒有去辦公室揭穿岑知木的謊言。他走出教學樓,穿過一扇爬滿牽牛花藤的鐵門,去高三部找到虞弦。

他痛心疾首,像個看着孩子堕落卻無力阻止的家長那樣,将岑知木這段時間的表現全部告訴了虞弦。

最後,他說:“我管不了他了,你是他哥,你得想想辦法。”

說完後,嚴梁胥重重嘆了口氣,肩膀耷拉下去,轉身離開,背影很落寞。從小到大,他沒什麽朋友,就連父母也說他情商低,腦回路和別人不一樣。只有岑知木願意和他玩,他只有岑知木這麽一個好朋友。岑知木狀态不好,他比岑知木還要着急。

有人來找虞弦,宋宥以為是岑知木,他從教室裏出來,望着嚴梁胥的背影,發現是自己沒見過的人。他有些好奇地問:“那是誰,我怎麽沒見過?”

虞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說:“幫我收一下自習課的卷子,下課後帶回寝室。”

宋宥原本是走讀生,虞弦申請住宿後,他也找班主任要了一張申請表,現在和虞弦在同一個寝室。聽到虞弦這麽說,他愣了愣:“你要去哪兒?”

虞弦拍拍他的肩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身走向被火燒雲染紅的長廊。

從面館出來後,虞弦陪岑知木坐在商場的長椅上吃巧克力冰激淩。岑知木用勺子被冰激淩中間掏了個洞,把沾了巧克力醬的冰激淩全吃完了。

他聽說吃甜品心情會變好,但是吃完那些巧克力醬,他的情緒依舊低落,一點都沒有變好。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往來的人群發呆。

虞弦拆開一盒榛仁巧克力,掰了一角喂給他。

“木木,”他沒有問岑知木學習成績為什麽退步,為什麽不好好聽課,為什麽總是在課上打瞌睡。他坐在岑知木旁邊,身體側向岑知木的方向,望着岑知木無神的雙眼,“為什麽難過呢。”

岑知木嘴裏含着巧克力,轉過臉,茫然地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他小聲說:“虞弦,我不想去學校了。”

虞弦嗯了一聲,順着他說:“不去,我送你回家。”

岑知木也不想回家,他想到自己現在在幹嘛,心裏生出一種對回家的恐懼。他沒有生病,卻找老師請假了,這和逃課沒什麽區別。要是回家了,他沒辦法向爸媽解釋。

他往虞弦身邊蹭了蹭,抱住他的胳膊,以此來慰藉自己心中的不安。

“我不想回家,”他說,“虞弦,今天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

虞弦抽出自己的手臂,摟住他,讓他靠在自己懷裏,摸了摸他的腦袋。岑知木把臉貼在他的胸口,閉上眼睛,鼻子酸酸的,又想哭了。

那天最後,虞弦還是把岑知木帶回了學校,和宿管打了聲招呼,将他帶進了寝室。

學校寝室的住宿條件一般,是八人間,上下鋪。因為虞弦的成績好,學校特地給他騰出一間寝室,讓他自己住。宋宥的住宿申請通過後也搬了進來。

所以這間八人寝只有兩張床上放了被子,其他床都空着。

虞弦選了靠門的下鋪,他讓岑知木坐到他的床上,從暖壺裏倒了杯熱水讓他喝。

岑知木哭了一晚上,眼睛一圈紅紅的,眼皮有些腫。他坐在學校強制要求統一的藍白格子的床單上,捧着水杯,看向對面那張挂着蚊帳的床,大概猜到了那張床的主人是誰。

他很在意那張床,安靜地坐着,思考片刻,心裏有了一個決定。他起身,扯了扯虞弦的袖子,“虞弦,我晚上不想回家了,我也要申請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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