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在首都西北處坐落着大名鼎鼎的克羅斯頓府邸,這裏居住着帝國軍部元帥雷铖和他的家人。
今夜的克羅斯頓府邸熱鬧非凡,元帥率領的第一軍團結束了長達半年的遠征,在自家莊園設下隆重的接風宴,迎接勞苦功高的官兵們凱旋。
淩熠揉着酸痛的腰,臉上劃過一抹不悅。
“都說讓你歇着,你卻偏要來。”奧瑟在他耳邊指責。
淩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您要是早說今天有雷铖元帥的接風宴,昨晚死都不會讓您進屋。”
奧瑟嘴角有得逞的笑意:“我怎麽不知道你對元帥還有偶像情結。”
“有哪個軍校生不對帝國軍部最高級別統帥心懷崇拜?上次元帥訪問陸頒,圍觀的同學擠破頭,連元帥的毛都沒見到。好不容易有個能近距離接觸本人的機會,我爬也要爬來,回去跟博瑞他們一講,信不信他們各個都嫉妒得要死?”
奧瑟對于小孩子之間的偶像崇拜和争強好勝報以無奈的搖頭。
“你要是跟你哥哥選擇同樣的偶像,現在就能省下很多事。”
淩熠理直氣壯:“那怎麽辦?我就是逆反,他喜歡的人我偏不喜歡。我還專門收集過您的黑料,吵架了就發給席勒看,他每次都氣得暴跳如雷。”
奧瑟假借摟腰的動作,在他酸痛的部位掐了一把作為教訓,又揉了揉作為安撫。
“以後又不是沒有這樣的機會,大不了我讓雷铖單獨宴請你一個人。”
雷铖得知奧瑟駕到府邸,親自率幾名心腹部下出來迎接。
一行人目光炯炯,身板筆直,走路帶風,一看就是多年在刀尖喋血的鐵腕軍人。
“奧瑟殿下,半年多不見,您的氣色竟然比我走之前還要好,是不是背着我有了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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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假裝沒看到奧瑟身邊的淩熠,只對他一人寒暄。
“有元帥在外守護和平,我安坐宮中吃得好,睡得香,氣色當然差不了。”
“雖說保家衛國是軍人職責,但您這話聽起來怎麽讓人這麽不平衡?殿下說話不中聽的本事是一點都沒減。”
幾名軍官跟着發出爽朗的笑聲。
奧瑟把他的話當表揚,照單全收。
“我今天來只是順便給您接風,我家有位小朋友聽說您要請客,非要讓我帶他來看看不可。”
雷铖這時才将注意力轉移到淩熠:“聽說奧瑟殿下這位貴客前幾天送了薩利大公一份大面子,我沒能親眼見到,正覺得可惜,想不到克羅斯頓今天也迎來了這種福氣。”
奧瑟:“元帥在外征戰,國內的八卦倒是一個都沒落下。”
雷铖哈哈大笑:“戰場兇險又枯燥,不靠您們這些皇室貴族的樂子解悶,如何熬得下去。”
淩熠近距離觀察雷铖,比想象中更加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都帶着軍人的豪邁。
“很榮幸見到元帥,我和身邊很多朋友都是您的仰慕者,我們還在課堂上學過您的經典戰役。”
雷铖意味深長:“能在課堂上學習作戰思路的,看來奧瑟殿下的小朋友就讀的也不是什麽普通學校。”
淩熠自覺多言,閉口不語,雷铖也聰明地不再追問,只把兩人往裏面請。
“殿下來得正巧,我這次回來也帶回幾位貴客,正想引薦給殿下。”
雷铖說這話時刻意壓低聲音,奧瑟知道這是有機密消息要彙報的訊號。
他囑咐淩熠:“你先随便逛逛,我去見幾個人就來。”
淩熠點頭應允,四處觀察元帥家的布置,為回去吹牛收集談資。
跟薩利大公那種富麗堂皇的裝修風格不同,克羅斯頓處處透露出主人的身份,簡潔剛硬的線條,樸實無華的色調,最為醒目的便是滿滿一面牆的軍功章,以及從世界各地收集到的戰利品。
進出的賓客大多身着軍裝,也跟舞會上那些文質彬彬、輕聲細語的貴族們有着顯著區別,他們講話中氣十足,觥籌交錯也從不細品,好奇他的身份就大大方方打量,即便眼神撞到一起也不尴尬。
淩熠由于身份特殊,走到哪裏都是視線焦點,他已習慣被人行注目禮,但唯獨有一道目光與衆不同,無論淩熠走到哪裏,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他假裝去洗手間,實則藏身于拐角,把快步追來的跟蹤者逮了個正着。
“原來是你。”
淩熠從頭到腳打量着跟蹤他的人。
“你怎麽會在這?”
雷钺表情複雜,憋了半天才開口:“這是我家。”
淩熠望望遠處,再望望他,恍然大悟:“元帥姓雷,你也姓雷,我怎麽沒想到呢?”
雷钺看起來很失望:“你先前一點都不知道我是誰嗎?”
一屋子陌生人,遇到一個熟面孔,淩熠倒是很開心。
“我也沒想過自己能跟元帥的兒子同場競技。”
雷钺不知從哪看了些謠言。
“我看到網上有人說,你是奧瑟殿下從國外物色到的OMEGA,是真的嗎?”
“你上網搜過我啊?”
“沒、沒有!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巧了,淩熠也看過那些不靠譜的猜測。
“網上還有人說我是外星人、人造人,你都信嗎?與其關心八卦,不如多磨練磨練車技。”
“我車技不差,至今只輸給過兩個人。”
淩熠玩心又起,眼珠狡黠地轉了個圈。
“那你覺得我跟那個人誰的車技更勝一籌?”
“你為什麽要跟逝者相比?”
“因為好奇,畢竟你同時是兩個人的手下敗将,最有發言權。”
雷钺陰着臉思考了半天:“你們兩個水平相當,但你的車比他的好。”
“你的意思是他騎不好的車都能贏你,而我只是占了硬件的便宜才贏過你?”
“我沒那麽說!”
淩熠欣賞夠他惱羞成怒的樣子,決定見好就收。
“其實上次坐你的車感覺性能也不錯,我能再看一眼嗎?”
他的這個要求正好戳中了雷钺引以為傲的領域,不如說雷钺一直在尋找機會邀請他去看自己的收藏。
“跟我來。”
地下車庫整整齊齊停放着十幾架頂級機車,不是絕版就是限量,任何一個熱愛機車的人來了這裏都要高呼天堂。
淩熠看得目不暇接,幾乎每輛都堪稱他的夢中情車。
“太帥了吧這也……”
說起自己的收藏,雷钺無比驕傲:“這些都是我的珍貴藏品,我還從來沒有帶人來看過。”
“元帥的兒子有這麽多好車,不會偷偷挪用軍費買的吧?”
雷钺急紅臉:“沒有!全部都是我用我自己的錢買的!”
淩熠笑意盈盈:“開個玩笑,你還當真。”
雷钺為這個笑容恍惚了數秒,然後趕緊晃晃腦袋把不該有的想法趕走。
“你跟淩熠車技誰好我拿不準,惡劣的性格倒是一模一樣。”
淩熠的注意力被一輛黑色重型機車吸引,随口應道:“我就當你的話是一種褒獎。”
這輛重型機車外觀相當霸氣,甚至讓淩熠聯想到坦克。
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它的油箱蓋。
“這是什麽車?我從沒見過。”
“它是枭鐵AstraX1000,重量是普通機車的1.5倍,外觀設計也很突出重量感,看起來很有壓迫性。但它跑起來可一點都不笨重,時速能高達六百公裏。”
淩熠眼睛放光:“你要是開這輛車去比,我就只能吸你車尾氣。”
“那就是真的勝之不武了。”雷钺認真地說。
淩熠點頭,又指它旁邊的搶眼款。
“那輛紅色的呢?”
“緋紅之眼FLAME EYE,搭載赤焰引擎,有強大的動力輸出和懸挂系統,能确保它在高速行駛中的穩定性。我給它換了專用輪胎,遇上再惡劣的雨雪天氣也不會打滑,因為我喜歡在雪天騎顏色鮮豔的車子。”
雷钺興致上來,把停車場裏的藏品逐一為淩熠介紹了一遍,說起他這些驕傲,他可以滔滔不絕,如數家珍。
“這輛是星輝巡者Model XH-7,內置STELLAR三代引擎,特別擅長跑山路,即使地面崎岖不平也能如履平地。它最顯眼的特征是以最高時速行駛時,引擎排氣口會向外噴射帶有星光的火焰,全球僅限量三臺,就連我都好不容易才托人買到。”
“哇哦。”淩熠發自肺腑地感嘆。
雷钺趁勢道:“有你感興趣的,可以坐上去體驗一下。”
“真的?”
雷钺愛車如命,珍藏從不給人碰,連日常清潔保養都堅持自己做,此刻卻有種知己難逢的感覺。
他拍拍一架銀色機車的車座:“你來試試極光。”
淩熠跨坐上去,雙手握住車把,即便沒有點火,仍能幻想出發動機的轟鳴聲,不禁心潮澎湃。
“我感覺這輛車主打的是輕盈靈活,我說的對嗎?”
他擡頭問雷钺。
雷钺看着一心試車的淩熠,腦子裏卻不知為何想起的是那天晚上被夜風吹拂到臉上的銀色發絲,以及始終在鼻尖回蕩的誘人香氣。
他的思緒飄遠,忽然一個激靈驚醒,聽到淩熠在問他,“……我說的對嗎?”
雷钺壓根沒聽到淩熠在問什麽,呈現短暫的茫然。
“你很熱嗎?”淩熠看着他泛紅的臉問。
雷钺迅速把頭別去一邊:“沒有。”
“這輛車手感确實不錯,就是不知道開起來如何。”
淩熠戀戀不舍地從車上下來。
“你喜歡嗎?送給你。”雷钺頭腦一熱。
淩熠吃驚。
“我打賭輸了,你不肯要我的頭盔,就拿它當輸給你的賭注。”
“這麽貴重的賭注,不合适吧?”
“有什麽不合适,我覺得它跟你非常合适,它的機身跟你的頭發一樣都是銀色。”
淩熠:?
雷钺感到失言,拼命給自己的說法找補。
“不是,我的意思是,它不像其他車型那麽重,駕駛起來很靈活,跟你的風格很搭配,在你手裏才能百分百發揮出它的性能。”
淩熠環視一周,每輛車都保養得一塵不染,足以見主人對它們的愛惜。
“還是算了,我不奪人所愛。”
雷钺不知想到什麽,酸溜溜地說:“也是,你是奧瑟殿下的朋友,不管喜歡什麽他都送得起,自然看不上我這些。”
淩熠被他逗笑:“照你這麽說,不要你的車還變成看不起你了,我要是收下了你可別後悔。”
雷钺精神一振,臉龐放光,仿佛淩熠肯接受饋贈是件天大的喜事。
“你住哪裏,改天我給它徹底做一次保養之後,再給你送過去。”
淩熠總不能讓人把車送去醫學院:“你知道奧瑟殿下住哪裏嗎?”
表情凝固在雷钺臉上,“原來你們都住在一起了,按照傳統流程,皇室成婚不是應該先公開婚訊,舉辦訂婚儀式,結婚典禮,然後才正式搬進去嗎?”
“奧瑟殿下什麽時候是那種遵守皇室傳統的人?”
剛才還神采飛揚的人霎時變得沮喪:“說的也是。”
淩熠瞥了眼全程守在停車場入口的兩名侍衛:“走吧,我們在這裏待得太久,等下奧瑟殿下找不到我,會把克羅斯頓掀得底朝天。”
“殿下也太謹慎了,這裏可是軍部元帥家,哪裏用得着這麽寸步不離地保護你。”
淩熠笑而不語。
回到宴會廳,奧瑟依然被幾個人圍在中央,透過人群與淩熠遙遙交換了個眼神,警告他不要亂跑。
淩熠露出乖巧的表情,找了個奧瑟視線能及、又不至于太顯眼的位置落座。
雷钺自告奮勇要幫他拿食物。
“我最了解我家哪些菜最好吃,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淩熠坐着等,順便“偷聽”周圍人聲若洪鐘的私聊,直到一道身影遮擋了視線。
淩熠調整焦距,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年輕人的面孔。
“不好意思打擾,我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擔心你會感到無聊。”
淩熠沒見過這張臉,卻認得出這個聲音。
“你是司蒂?”
被叫做“司蒂”的年輕人很開心地笑了。
“真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畢竟那天我們都是——”他用手比劃出一個面具的動作,“這樣相見的。”
“你不是也認出我來了嗎?”
締斯難為情似地一垂眸:“實話實話,那天兩個冒失鬼做出那種事,我只看了你一眼就驚為天人,這些天腦子裏總是這張臉,所以剛剛在門口就認出來了。”
他小心謹慎地接了一句:“我講話直白,不會冒犯吧?”
“再冒犯也不會有比那兩個冒失鬼更冒犯了,我本以為上流社會的人講話習慣彎彎繞繞,沒想到是我要适應你們的直球風格。”
締斯忍俊不禁:“真是抱歉讓你對上流社會有了不好的初印象,介意我坐你旁邊嗎?”
淩熠象征性地讓了讓,締斯從路過仆人的托盤上取了兩杯酒,其中一杯遞給淩熠。
“克羅斯頓自家莊園釀的白葡萄酒,口感清爽綿柔,但喝的時候要當心。軍人的酒量可是很好的,他們釀的酒度數自然也很高。”
“你今天也是來蹭飯的嗎?”淩熠問。
“克羅斯頓的維蘭德牛排天下一絕,你一定要嘗一嘗。”
“能同時到薩利大公和雷铖元帥家裏蹭飯的人應該也不多。”
“你又取笑我,喬溫子爵家裏沒落前,也算聲名顯赫的家族。”
他向淩熠敬酒,淩熠與他捧杯,玻璃相撞發出清脆的奏鳴聲。
締斯卻沒喝,舉着酒杯沉吟:“說起來,雖然那天說過完全不在意你身份的話,可沒有名字終歸叫起來不大方便。”
淩熠正在想給自己随便找個什麽化名,比如“戴迪——Daddy”之類的,就聽對方又說: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這麽稱呼你——”
締斯俯身過來,在他耳邊輕聲道:“淩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