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多年不曾聞過的字眼從奧瑟口中重現,席恩身形晃了晃,一腔憤怒被擊得粉碎,只留下震驚。
“是不是覺得我當年見你的時候年齡小,就把你給忘了,嗯?”奧瑟恢複成游刃有餘的模樣,“大舅舅身邊的近衛隊長。”
席恩臉色蒼白,虛弱與受驚皆有之:“殿下好記性。”
奧瑟又去摸剛剛被席恩打到的地方。
“不愧是帝國當年最風光的近衛隊長,拖着這麽虛弱的身子,還能打中我。
“我剛剛就在想,你肯定是以長輩教訓小輩的心态揮出的這一拳,就是不知是以淩熠養父的身份,還是已故舅舅心腹的身份。”
席恩眼中無光:“興許都有。”
“那你的确是帝國最有資格揍我的人。”奧瑟略帶嘲諷地說,“貝爾舅舅走後,他的近衛隊解散,你也下落不明。這些年你銷聲匿跡,以教小孩子格鬥技巧為生,原來為的就是去當全職奶爸。”
席恩警惕:“殿下調查過我們?”
“我這麽生性多疑的人,敢放一個大活人在我枕邊,背景調查要當然做得很詳細。”
“您查到多少?”
“當然是全部。”
“全部?”席恩重複問了一遍。
“從淩熠出生到現在的每一件事,全部調查得一清二楚。”奧瑟淡定自若地說。
席恩緊緊盯住他,像是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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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淩熠是您親舅舅遺腹子這件事?”
“咣當”一聲巨響,離奧瑟最近的放儀器的架子被砸得粉碎。
躁動也傳到了走廊,兩個心急如焚等在這裏的人不約而同想沖進去,接下來的寧靜又把他們擋在了門外,誰都不敢貿然闖進。
奧瑟仍在保持微笑,适才的暴力破壞似乎完全與他無關。
可他笑容下掩蓋的濃濃殺意卻是藏不住了。
“如果這是真的,你恐怕只能帶着這個秘密下地獄了。”
聽完這句話,席恩反倒松了口氣。
“所以您騙我,您并沒有查到淩熠的身世。我也騙了您,淩熠跟貝爾伯爵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我們扯平。”
奧瑟慢慢靠回牆壁,沒人能從他平靜的表相下猜測出他方才的心理波動。
“我的手下唐德別的方面不太靠譜,論情報收集能力卻是數一數二,可他卻找不到半點被你這個退役隊長抹掉的線索。”
“找不到才是正常,淩熠不過是我在戰場收養的孤兒,本來就沒有什麽過去。”席恩平靜地說。
奧瑟嘴角浮起一個冰冷的弧度:“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貝爾舅舅到底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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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德風塵仆仆地現身,看到在特護病房外惴惴不安轉圈的兩個人。
“淩熠殿下的養父不是已經醒了,你們還待在門口做什麽?”
淩熠語焉不詳,只說席恩醒來後得罪了奧瑟殿下,現在在裏面接受問話。
唐德沒當回事:“您的養父四舍五入就是奧瑟殿下的岳父,就算做出什麽失格的舉動,殿下也不會為難他。”
淩熠勉強扯出一個苦笑:“真是那樣就好了。”
唐德依舊笑意盈盈:“你們兩個怎麽不問我剛才去了哪裏?”
“您去了什麽地方?”席勒勉強打起精神問。
“去到哪裏不是重點,重點是看我帶回了誰。”
他往旁邊一讓,露出一顆怯生生的小腦袋。
“席蘭!”淩熠驚喜。
席蘭見到他們,緊張一掃而空:“哥哥!”
席勒蹲下身把人抱住,恨不得仔仔細細打量他的臉,看他有沒有少一兩肉。
“你這段時間怎麽樣,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個我不認識的人說是爸爸的朋友,把我接到別的地方住。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人照顧我,大家對我很好,就是不讓我上學。”
唐德解釋:“那些都是殿下的人,不讓上學是擔心首相搞小動作,還有些媒體總在學校附近蹲點。”
“他們為什麽要去學校呀?”席蘭天真地問。
席勒喉嚨一緊,剛想說點什麽,卻發現唐德在朝自己使眼色。
房門恰好打開,席蘭看到自己的父親,把什麽都忘了,撇下席勒跑過去。
歷經磨難的一家人終于團聚,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過去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噩夢。
夢醒了,每個人都活着,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然而懸在他們頭頂的巨劍卻沒有解除。
淩熠在一旁注視着相擁而泣的一家三口,心中百感交集。
“如此感人的親子團圓怎麽唯獨少了你,”奧瑟單手插兜從病房走出,戲谑地問,“你們不是家人嗎?”
“您跟席恩叔叔都說了些什麽?”淩熠一見他就迫切問道。
“想知道嗎?”奧瑟賣了個關子,“等下再跟你清算,他不說我都不知道你的生活過得這麽多姿多彩。”
淩熠有種不祥的預感。
席蘭也意識到這個家并不完整,東張西望找到了淩熠。
“淩熠哥哥!”
他撲過來抱住淩熠,當淩熠正準備回應他的熱情時,席蘭忽然掙紮着退開,用詫異的眼神望着他。
“席蘭,你怎麽了?”淩熠不解。
席蘭表情迷茫且困惑:“淩熠哥哥變了。”
他抽抽鼻子:“聞起來跟之前不一樣了。”
淩熠:“……”
席蘭剛進入青春期,可以憑嗅覺識別ALPHA和OMEGA。
淩熠還沒想好怎麽說,他卻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淩熠的變化。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争先恐後地落下,“淩熠哥哥變得跟我一樣了,為什麽會這樣?你答應長大後要娶我的,你忘了嗎?”
淩熠又尴尬又無奈,伸手去拉席蘭:“你聽哥哥解釋。”
席蘭卻反應強烈地避開他的手:“淩熠哥哥明明答應過我的,為什麽說話不算話?”
淩熠第一次見席蘭情緒這麽激動,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
“不管我變成什麽樣,你都是我最疼愛的弟弟。”
“我才不要當你的弟弟,我要當你的新娘!”
耳邊傳來熟悉的嗤笑聲,淩熠拿餘光偷瞄,奧瑟好整以暇地倚在牆邊,表情像在欣賞一出狗血的家庭喜劇。
上有老下有小恐怕形容的就是他此刻的困境,他不知道怎麽哄眼前這個小的,更不知道等下如何哄身邊這個大的,一個頭有兩個大。
席勒及時抱走席蘭,他也面臨跟淩熠一樣的困境,老的剛得罪完奧瑟殿下,小的又在他逆鱗上蹦迪。
奧瑟殿下能容忍他們一家活到現在,屬實是一種仁慈。
“我當你是席家養子,原來是童養婿?”奧瑟看完狗血劇發送了一條彈幕。
“不是的,”淩熠矢口反駁,“小孩子開玩笑的話,您也當真。”
“你弟弟說你答應過他的時候可是很認真的,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席蘭七歲許的生日願望,我總不能敗他的興致。”
席蘭七歲生日許願長大要嫁淩熠,全家上下都當它是個笑話。
“小孩子您懂的,三歲想嫁爸爸,五歲想嫁哥哥,再長大點知道不能跟有血緣的家人結婚,我又是他最熟悉的ALPHA。
“等到他成年,身邊都是同齡優秀的ALPHA,一年半載能想起我這個哥哥一次,就算他有心了。
“而且您還不夠了解席勒,他是個極端弟控,我要是敢往那方面想,他會第一個掐死我。”
一口氣解釋這麽多,似乎還是沒能換來奧瑟的信任。
“看來以後要擴大防備的範圍,不僅要防着ALPHA,還要當心OMEGA。”
淩熠哭笑不得:“殿下,您怎麽連小孩子的醋都吃?”
“沒辦法,誰叫未來的王妃魅力太大,AO通吃,讓人無法省心。”
淩熠為了讓他放心,只能說實話。
“席蘭既乖巧又可愛沒錯,但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的理想型是漂亮性感型。”
淩熠又一次被他的讀心術驚到:“您怎麽知道?”
“看來是真的,你養父沒有騙我。”
“席恩叔叔還跟你說這個?他是怎麽知道……不對,他還跟您說了什麽?”
“他說你手機裏私藏了不少好東西。”
淩熠想不出別的可能性了:“原來殿下指的是那個,那就更不值得大驚小怪,正常ALPHA誰還沒有幾部科普教育片的存貨。”
“我就沒有。”
“……”淩熠餘光瞥見唐德在努力憋笑,“您跟我們這些平民ALPHA不一樣,您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ALPHA。”
奧瑟:“唐德。”
“在。”唐德一秒嚴肅。
奧瑟看的是淩熠,問的卻是唐德:“你知道夢甜是誰嗎?”
“抱歉殿下,夢甜是誰我根本不曉得。包括曼珠魅影妩妩麗桑小蜜桃,這些人一個我都不認識,一個也沒聽說過。”
淩熠:“……”
他朝唐德比了個拇指,佩服至極。
奧瑟朝唐德伸出手:“拿來。”
淩熠心想,這是什麽操作,伸手要資源?奧瑟殿下莫不是個伸手黨?
唐德交給他的卻是一份報告。
奧瑟:“有個壞消息,這是專業心理醫生對你弟弟進行精神疏導後出具的結論報告。”
淩熠抓過報告,直接翻到結論:“創傷性失憶症?”
“他不記得那天發生的所有事,醫生說這是潛意識在保護他,屏蔽了事發時所有的記憶。”
唐德補充:“所以這段時間我們給他的理由是席恩生病,你和席勒要留在醫院照顧,他深信不疑。”
淩熠終于明白席蘭為什麽看上去好像無事發生,對他來說最難接受的,不過是自己變成OMEGA這件事。
“這是壞消息嗎?席蘭什麽都不記得反而是好事。”
奧瑟:“這段記憶只是被屏蔽,并沒有消除,日後受到刺激還會有發作的可能。”
“日後發作總好過時時刻刻回想起那段惡心的經歷。”
唐德:“醫生說,如果家屬同意,可以嘗試通過催眠的方式幫他恢複記憶。”
“什麽醫生,讓他滾,”淩熠很不客氣,“不要再讓席蘭見到他,那個人渣不配在他的記憶裏占用一丁點容量。”
淩熠攬上奧瑟的脖子:“殿下,席蘭還小,我養父又元氣大傷,等他康複出院,您就找個人煙稀少風景好的地方把他們一家安置了,再順便弄個新身份,省得盧乎倫再去找麻煩,這對您來說應該不難。”
奧瑟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我的好處呢?”
“您将收獲我真心實意的感謝。”
“順便給我一拳?”
淩熠莞爾,眼波流轉,明知故問:“殿下想要什麽好處?”
“我好像突然對平民藝術産生了興趣。”
“那不巧了?我恰好收藏了一些民間藝術品,可以邀殿下共同鑒賞。”
奧瑟滿意:“讓我這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ALPHA也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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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蘭終于哭累了睡着,席勒也勸席恩早點休息,卻被席恩叫出了房間。
“盧乎倫知道淩熠活着,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身體大不如前,席蘭還小,我們留下來一定會成為淩熠的累贅。”
席勒:“淩熠有奧瑟殿下保護……”
“你聽我說,”席恩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等我再好一些,奧瑟殿下肯定會把我們送去安全的地方生活。等穩定一段時間後,我會再帶席蘭走,你老爸我年輕時學過一點本事,我想去的地方連奧瑟殿下也找不到。”
席勒越來越聽不懂:“老爸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要讓淩熠徹底沒有後顧之憂,無論盧乎倫還是奧瑟殿下,都無法拿我跟席蘭作為挾制他的把柄。”
“那我呢?”
“你要留下來,保護淩熠。”
“為什麽?”席勒一聽就不樂意,“他現在把奧瑟殿下迷得神魂颠倒,別說一隊侍衛,就是要一個軍隊殿下都會給,根本不差我一個。”
“那不一樣,奧瑟殿下派再多的人也是殿下的人,只有你能真正能站在淩熠這邊。”
席勒情緒激動:“我從小就被你灌輸長大後要輔佐奧瑟殿下,這麽多年來我一直以成為奧瑟殿下的近身侍衛為目标。我現在好不容易通過入隊考核,你卻要我去保護一個我根本就不喜歡的人?
“我真想不明白,是你救過他的命,不是他救過你的命,怎麽搞得跟你虧欠他一樣?他救了席蘭,算是償還你的恩情,為什麽還要賠上我的人生?你為他鋪好一切後路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親生兒子也有自己的人生理想?”
席恩望着這個面容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年輕人,心中充滿愧疚。
“兒子,我很抱歉……”
席勒低下頭:“對不起老爸,你的這個要求恕我無法接受,你早點休息。”
他轉身離開,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