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元帥獨生子被下毒的消息傳遍全國,所有人無不見識到軍部的雷厲風行。

僅僅兩天時間,軍方就以調查為名封鎖了多處重要場所,連公檢法都不敢插手軍方的越級行為,只求不要被雷铖的怒火波及。

漸漸地有細心媒體發現,被查封的場所無一例外與首相有關,新一輪的捕風捉影競賽自民間媒體展開,各種版本猜測甚嚣塵上。

面對鋪天蓋地的輿論,官媒不報道、不澄清、不辟謠,反倒像是默許大家的猜測。

由于淩熠事件,盧乎倫本就處于民憤飓風中心,不少人趁機匿名舉報。

在雷铖授意下,無論這些舉報是真是假,但凡與首相利益相關的被舉報人,一律羁押待審。

在這樣的連環打擊下,盧乎倫果然很快就坐不住了。

尤林密報唐德再上報給奧瑟,法院的人正在計劃銷毀罪證,而這其中就包括淩熠案件的部分證據。

淩熠聽說奧瑟要突擊法院,死活也要跟着去,奧瑟以為他關心自己的案子,便允許他同行。

這注定是一個非比尋常的日子,奧瑟的近衛隊控制了法院,所有工作人員被迫留在工位上,侍衛們将搜集到的可疑文件堆到一處,等待搜查結束後一并帶走。

審訊淩熠的大法官畢斯被铐在椅子上,他親自判決死刑的人就在面前,他卻認不出來,只知道奧瑟殿下帶來的大美人一直盯着自己冷笑,笑得他毛骨悚然。

“您能不能不要再盯着我笑了,”大法官卑微地懇求,“再盯下去我要尿褲子了。”

他半點都沒撒謊,他已經被铐了兩個多小時,早晨的咖啡在膀胱裏抗議。

淩熠又陰森森地笑了幾下,甚至還吹起了口哨。

大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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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哨聲戛然而止,淩熠皺起眉。

“怎麽了?”奧瑟問。

淩熠像犯了錯誤的小孩:“……想上廁所。”

奧瑟沒眼看地搖搖頭,這種事由淩熠做出來似乎也不令人意外。

“出門左轉,不要走錯了。”

淩熠一溜煙地跑了,可見尿急程度不低。

大法官見狀:“奧瑟殿下,我、我……”

“你怎麽了?”

“我也尿急。”

“憋着。”

“……”

等了一會兒,淩熠不見回來。

奧瑟正要派個人去看看,大法官又不安分地開了口:“殿下——”

“不是讓你憋着,怎麽還問?”

“不是,”大法官鼻子揪着,“我怎麽聞着樓裏好像有煙味?”

奧瑟快嗅兩下,似乎他沒有在說謊。

剎那時,樓內火警鈴聲大作,進一步驗證了他的說法。

“淩熠!”奧瑟沖出法官辦公室,被撲面而來的煙撞了滿懷。

他大手一揮,煙霧略散,不遠處一個人影朝他奔來。

“殿下!”淩熠看起來很慌亂,“樓裏好像起火了!”

奧瑟拽起他的手腕往外沖,吩咐唐德:“通知消防,疏散所有人!”

所幸火勢不大,衆人只在撤離的過程中吸入了一些二氧化碳。

大部分人安全撤離後,火勢變得猛烈,二樓敞開的窗戶冒出滾滾濃煙。

淩熠觀察了一圈周圍的人:“唐德隊長呢?”

說人人到,只見唐德半扛半拖着尤林出了正門,尤林雙腳一落地又要往裏沖,被唐德死死抱住腰不放。

“火已經着起來了,你不能再進去!”

“證據!證據還在裏面!”

“證據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唐德吼他。

“他們放火就是想毀滅證據!我要去拿證據!”

“都住口!”奧瑟趕過去喝止。

尤林十分焦急:“殿下,裏面的證據是我們僅存的機會!”

奧瑟看了一眼燃燒的法院:“唐德,你看住他。”

“是!”

“還有淩熠。”

“啊?”

沒等衆人反應過來,他竟撇開淩熠沖進法院大門。

唐德大驚失色,剛要跟進去,卻發現旁邊有人比他跑得還快,如果他被奧瑟的行為吓出了三魂,這一扭頭又直接丢了七魄。

“淩熠殿下!奧瑟殿下讓我看住您,您不能進去!”

看得出來淩熠是真的緊張:“殿下有危險!”

“殿下一個人有危險已經夠了,您不能再以身犯險!”

唐德拼了命攔在淩熠前面,又一個人越過他往裏面沖,是尤林。

如果唐德的人生有至暗時刻,想必就是此刻。

“給我把人按住!”一個經驗豐富的近衛隊長被搞得分身乏術。

侍衛們沖上來:“按哪個?”

唐德指着尤林:“當然是那個!”

侍衛們化身橄榄球運動員,把尤林無情地壓在身下。

“你們兩個去跟殿下,無論如何都要确保殿下安全!”

接到命令的侍衛頭也不回沖進火場。

還剩下一個一直在尋找機會的淩熠,唐德既不能用暴力,也無法勸阻,恨不得給他跪下。

“我求您了,等下殿下出來,要是發現我沒攔住您,我的命都要交代在您手裏。”

“可是殿下他——”

“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況且消防馬上就到——已經到了!”

消防車亮着警燈呼嘯到場,消防員們全副武裝,帶着專業滅火工具,熟練地從幾個入口進入火場。

此時的火勢已異常兇猛,幾乎每扇窗戶後面都燃燒着熊熊火光。

指揮員疏散現場人群:“退後!所有人都退後!”

淩熠抓住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裏面的人是奧瑟殿下,你們一定要把人救出來!”

“裏面無論是誰我們都會救的,無關人員退後,不要影響救援工作!”

淩熠頓了下,猝不及防地推開他,拔腿往裏沖。

“喂!”指揮員一下沒反應過來,沒攔下來,緊接着又有人從他身邊越過。

唐德看到淩熠推開指揮員,不假思索地跟在後面,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撲過去把人按倒再說,忽地看到正門火光中顯現兩個模糊的人影。

他終于知道淩熠為何突然這麽激動,也改變目标迎上去:“殿下!”

奧瑟架着一個人,看上去已經失去了知覺,淩熠跟唐德一起把兩人接了出來,很快兩名侍衛也跟着出來。

到了安全地方,奧瑟嫌棄地把人往草坪上一丢,衆人這才看清這位因吸入過多濃煙陷入昏迷的人,正是之前被铐在椅子上的大法官。

淩熠擔憂的情緒頃刻間轉化為憤怒:“火場那麽危險,這種人值得您冒死去救嗎?”

“誰說我是為了救他?要不是他鬼哭狼嚎地求我救他狗命,我才懶得理會。”

奧瑟遺憾地看了眼熊熊燃燒的法院:“可惜證據搶救不出來了。”

淩熠渾身一震,興許是後怕,興許是擔心過度,那種複雜的心情是藏不住的。

唐德三魂七魄找回了一半,迫不及待地,将淩熠剛才的反應描繪給奧瑟聽。

“殿下您是沒見到剛才淩熠殿下奮不顧身要進去找您的樣子,我豁出命去才把人攔住,講真的,我攔暗殺的刺客都沒這麽賣力過。”

他如此添油加醋,淩熠竟沒有反駁,仿佛依舊停留在擔驚受怕的餘蔭中。

奧瑟動容,單手把人攬進懷裏。

“你在為我擔心?”

淩熠怔怔地站了會兒,反手摟住奧瑟。

雖然沒有吭聲,但顫抖的雙手暴露了情緒。

唐德心說這是什麽世界名畫,掏出手機偷拍了一張。

尤林盯着燃燒的大火,一臉怨念,餘光瞥見唐德幹的事,更是一肚子火。

“房子着火你拍照,什麽閑情雅致!”

唐德經歷了極度的緊張,此刻格外的松弛。

“老哥,你要找的東西橫豎都沒了,垂頭喪氣又有什麽用?”

他給尤林炫耀照片:“你看,這光影,純天然無特效,拍得多自然,這就是人類鏡頭能記錄的最美愛情。”

尤林氣憤地別過頭。

消防員撲滅大火,好消息是只有少數人受了輕傷,壞消息是所有證據付之一炬。

奧瑟救人時徒手拆了椅子,左手受傷最嚴重,被火燎到的地方起了水泡。

洛力逐一挑破水泡再上藥,治療過程看着就疼,奧瑟卻面無表情。

處理完複雜的部分,洛力把棉簽和藥膏塞給一直在旁邊盯着的淩熠。

“上藥沒什麽難度,要不您來?”

淩熠遲疑着接過去,洛力又湊到他耳邊說:“照料受傷和生病,最能促進感情。”

說完貼心地離開,給二人營造最佳環境。

淩熠接着為奧瑟上藥,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之前給我用的那種修複液效果很好,殿下怎麽不用?”

“那種要整個人泡進去,這麽點傷何必小題大做。”

“燒成這樣怎麽就小題大做了?更可氣的是燒成這樣還救了個人渣。”淩熠埋怨。

奧瑟看出他有心事,用另只手揉了揉他的頭:“都說我沒事了,怎麽還悶悶不樂?”

“您為什麽要讓尤林堅持調查呢?”淩熠問。

“如果能找到正當防衛的證據,就能改判你無罪,你不想翻案嗎?”

“翻了案有什麽用?”

“就算有了赦免令,你的檔案裏仍會留下案底。”

“那又怎樣,王妃也需要拿着簡歷出去找工作嗎?”

“當然不需要。”

“那我何必要在意有沒有案底,殺人不是我的污點,是我的勳章,我憑實力賺來的榮譽,為什麽要從我的人生履歷裏抹去?”

淩熠小心托起奧瑟的手:“我不在乎清不清白,有沒有案底,我只希望殿下今後不要再為我冒險。”

他眼底的真誠觸動了奧瑟,淩熠會這麽擔心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認為淩熠跟他在一起交易大過感情,但現在看起來似乎又不是。

無論做好事壞事都永遠坦然的奧瑟,面對淩熠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虛。

同樣被淩熠的表現觸動到的還有唐德,但比起他的頂頭上司,他的焦慮明顯大過了欣慰。

來休息室喝水的蘭澤偶遇了正在此吸煙的唐德。

唐德主動示好:“蘭澤醫生,來一支嗎?”

“我不吸煙。”

“這不是尼古丁煙,對身體沒有傷害。”

“本質還是靠增強信息素刺激大腦黑質細胞分泌多巴胺,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在腦腹側背蓋區植入鋼針,只要持續通電就可以達成同等的效果。”

“……”唐德讪讪收起煙,并決定把這個男人列入最不能得罪的人物名單之一。

他眼睜睜看着蘭澤倒了一杯純水坐下來喝。

“蘭澤醫生不喝咖啡也是因為同樣的道理嗎?”

“差不多。”

唐德就是控制不住吐槽的欲望:“可你為什麽喝個水都這麽有儀式感,還要專程跑來休息室喝?”

“我要把工作和休息區分開,這樣大腦才會在不同的環境下分泌不同量的皮質醇。”

“……”唐德點頭,“講究,真是講究。”

蘭澤攝入了适量一氧化二氫。

“人汲取多巴胺往往有兩種目的,一是獲得快樂,二是排解煩惱,唐德隊長看上去似乎是第二種。”

唐德真得很需要有人聽他傾吐心聲,也顧不得這個人是蘭澤。

“事情是這樣的,奧瑟殿下不顧性命危險進火場搶救證據,淩熠殿下以為奧瑟殿下是為了給他洗刷冤屈才以身犯險,所以非常感動。”

“事實真相呢?”

“真相……當然主要也是為了翻案,順便也能起到撤銷赦免令的作用,只是淩熠殿下目前還不知道翻案會帶來其他影響。”

“我聽懂了,你擔心淩熠認為奧瑟殿下是為了保全皇位才進火場後,就沒有那麽感動了。”

唐德緊張地湊近:“你說他會嗎?”

蘭澤又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水:“我怎麽會知道他會不會,我解剖過上百個心髒,也看不透人們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有沒有可能人類思考使用的是大腦?”

“我解剖過的大腦更多,差不多有幾百個,也試過在活人大腦不同區域植入鋼針電磁片等工具,研究不同想法下腦組織的活動變化,很遺憾至今進展有限,志願者往往在實驗中途就因過度痛苦要求退出。”

唐德:“……”

蘭澤扭頭:“我的實驗室目前還在招募志願者。”

唐德默默拉開與蘭澤的距離。

淩熠結束上藥,出門時有人在走廊的陰影處等他。

“你跟我來一下。”尤林說完進了隔壁少有人去的屋子。

淩熠對這個人的出現似乎并不驚訝,跟着他進了房間,反手帶上門。

“看來你已經猜到我為什麽會來找你。”

尤林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多年對法律的學習,使他在質問別人時有種咄咄逼人的壓迫感。

“那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了,你為什麽要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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