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今年冬日的雪來的格外早一些,稀稀落落的下了一整個晚上,地面鋪了厚厚一層,踩在上面能聽見底下的枯樹枝清脆的斷裂聲。

瓊樓宮裏走出的奴才婢女個個神色緊張,手端水盆,腳步匆匆,一個身着藏色宦官長衫的男子從後門悄悄溜了出來,左右看了看确定無人之後才壓低身子快速走了出去。

才出了瓊樓宮小跑便成了疾奔,雪蔓延至了腳踝處,走起來不方便也顧不上,只得撩了褲腳。

在看見前面紅色朱漆木門時才松了口氣,門前站着兩位門神,神情如這寒冬的天氣般冷的能讓人發顫,他走到門前喘了口氣,扶着木門問了句:“主子今日可曾去別的宮?”

門前一位長得白皙一點的士兵見是皇上門前當紅的绮戶大人,松動了表情,嘴角帶了些暖意:“原來是绮戶大人,這麽急跑來我還以為是哪個宮的娘娘又來喚皇上呢!放心吧,今個皇上什麽宮也沒去,一直呆在書房呢!”

被換做绮戶大人的宦官,正是昭華國燕皇跟前的當紅之人,長的清秀雅致,面如冠玉,若不看他身上那身宦官官服大多人都會以為此公子是哪家富家子弟,唉···可惜了!

“绮戶大人,又在為瓊樓宮裏的那位奔波了,要是再這麽下去皇上恐怕會連绮戶大人都軟禁起來呢!”剛才那個答話的白面士兵看着消失在門口的身影不由感慨了一句。

卻惹的身邊令一男子的怒目而視:“皇上的事豈是你能随便亂猜的?不要命了是不?”

白面士兵被他一喝頓時吓得收回了目光,站直了身子繼續自己的崗位。

绮戶在書房門口徘徊了許久,心下不定,目光一會看向書房內一會看向瓊樓宮的方向,似在權衡什麽,又似在揣測什麽,白潤的肌膚在寒冬的烈風下吹刺的紅剌剌的疼。

書房門此時從裏面被打開,一位做書童模樣的小女孩從裏面探出了半個腦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看見門口徘徊的绮戶時,隐隐閃過笑意,只不過這笑意委實有點譏嘲了。

“绮戶大人,你在門口都轉了幾圈了?皇上都被你轉頭暈啦!有什麽事嗎?皇上處理政務的時候一般不喜歡人打擾的,绮戶大人難道連這點也忘了?”小女孩從屋裏走出來,悄悄帶上門,生恐外面的一點聲響就傳入到裏面的那位耳裏去。

绮戶一見是彤心丫頭面上的陰郁之色更甚,也卸了猶豫之心,這樣的男人連小女孩都不放過,他不明白有什麽好的?為什麽她會如此死心塌地的跟随他回來,放着南雲國好好的皇位不要,放着天魔教好好的教主之位不要,甘心回來成為他後宮裏衆嫔妃中的一個,他到今日也沒想明白為什麽。

俯視盯了小女孩好一會,绮戶才欠身恭敬道:“麻煩彤心丫頭去回了皇上,就說瓊樓宮裏的娘娘已經順産。”

“哦?”小女孩挑了眉貌似很感興趣,“是小王爺還是小公主?”

攢在袖中的手一緊,心口仿似被人用千把刀在剜割,生疼生疼的,沉默許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可還是免不了顫抖:“你···去回了···皇上,小王爺無福享受皇上的恩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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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連彤心也驚住了,呆愣半響才應了聲,轉身便急匆匆踏進了書房。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比起昨晚,卻沒有了那份寒至心骨的寒冷了。緩緩勾了唇,他再也沒有任何猶豫的回了身朝門口走去,回去的路比來時要漫長許多,一步一個腳印,伴随紛紛揚揚的雪花,背影顯得寥寂而蕭索。

啪,棋子落在玉脂棋盤上敲擊出清冷的聲音,随同內心那一份焦灼一起,他騰的站起,卻又坐下,雙手慌得不知放在何處,唯有不斷的握緊手中的茶杯,直到杯碎血濺,他才驚覺,原來心口處的痛比預期的來的深來的猛。

顫抖的聲音中再也找不出當初一如慣常的優雅慵懶,“死···嬰···?”仿佛不敢相信,或者不願相信,眼睛裏蒙上了一層薄霧,看不清棋盤上的棋子落在了何處,分不清剛才下的棋子是對還是錯。

心口處像是裂了個口子,呼呼的北風一貫到底,“死嬰?死嬰?居然是死嬰?呵呵···死嬰?”他不斷的呢喃,不斷的回訴彤心剛才傳達給他的訊息。

彤心畢竟是個小丫頭,雖然侍奉皇上已經有三年了,可是卻從未見着皇上如此慌張無措過,害怕的無以複加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的,她清清楚楚的感覺到眼前這位昭華國才華橫溢英明決斷的皇上正在害怕······原來,皇上真的是很愛瓊樓宮裏的那位主子的。

“皇上!你···”彤心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捂着唇,“皇上,你哭了???”

哭了?他哭了嗎?怎麽可能?他東燕啓怎麽可能會為了別人而哭?一雙柔膩的小手撫摸上自己的臉頰時,他才察覺原來自己真的很沒用的哭了!

“彤心丫頭,你說她怎麽就那麽狠心呢?為什麽連這最後的希望也不給我?那可是我們唯一的骨肉啊,她怎麽可以那麽狠心?難道是我錯了嗎?我只不過是想,我只不過是想讓她嘗一嘗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而已,誰叫她和東鳳城那家夥好的?誰允許的!?為什麽她可以如此的絕情?為什麽···到頭來疼的是這裏呢!”他的手捂着心口處,英俊的眉軒起,似乎在強忍着某種噴薄而出的喧嚣。

這一年是昭華國正值繁榮昌盛的年代,物阜豐饒,東氏燕皇登基三載,前所未有的繁華正一步步走向昭華國。可,自古皇帝多無情,皇宮宮闱之事經常被人拿來當茶飯之資。

绮戶颠颠撞撞回到了瓊樓宮,隔着簾幔,裏面的人身姿綽約,顫抖着手掀起紗簾——屋內靜悄悄的,下人們早已不見蹤影,地上狼藉一片,瓷碗碎裂,青白玉地板上那顆曾被她視作最愛的琉璃玲珑珠正冷冷的躺在那,似乎也在諷刺着這一切。

她一身白紗錦織長墜裙,單薄的身影,那一頭烏黑的頭發沒有绾起,任由三千青絲灑了一肩。

微仰着頭,細白如陶瓷的脖頸,僅是一個脖頸就能讓男人生出無數的绮念。绮戶時常在想,若是她生的不那麽美,自己是不是就不會被迷住了呢?若是她如一般女子那樣安安分分,待字閨中,到了适合的年齡遵從父母的遺願嫁個富貴人家,是不是現在就沒了那樣的折磨?

她低了頭,額前的發絲遮了眼,音色柔美醇和,已經少了慣有的邪氣,“去告訴他了?”

“嗯。”他沉默良久還是如實回答了。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再為我的事白費心機了,我跟他不是用這種方式就能和好的,過去的就過去了吧,以後日子還長,他有他的江山,我有我的人生,總不能老這樣糾纏不清啊!”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他幾乎不用想就能感覺到她笑裏的苦澀。

其實,她早已不是那個她!只因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他很想問她一句你可曾後悔,可是每每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也許這個答案連他自己都惶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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