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自量力

六醜往房間裏看了一眼,摸了摸她的腦袋瓜,嘆了口氣:“小主···”

“笙兒!”懷中的人抗議,霓笙忍不住翻了幾個白眼,都已經跟他說了好幾次了,要叫笙兒才會顯得親切,真不知六醜為什麽老是會脫口而出的喊自己“小主”。

“笙兒,你的這番心意恐怕戶兒現在還不能理解。你自小就聰明伶俐,雖然在外人眼裏你行事怪異,可是為師知道你有一顆玲珑之極的心,先皇贈賜的‘玲珑郡主’你是當之無愧啊!”

東霓笙掙開六醜的懷抱,仍是眨着一雙天真無辜的大眼睛,水靈靈的,煞是可愛。“霓笙不知師傅在說什麽呢!”

“啊,三瘋子貌似過來了,我得趕緊溜了!”側耳一聽腳步聲,她故作驚慌的跳起,一雙靈氣的大眼卻閃着狡黠的光,六醜莫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她的身形極快,晨風卷煙,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惹的六醜又是一愣:“這丫頭輕功又長進了不少啊!”真不知是被三瘋子追趕出來的,還是為了躲避三瘋子而訓練出來的。

霓笙前腳才走,回瀾苑的大門便被吱嘎一聲打開了,雖至中年卻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站立門口,臉上是和煦的謙恭,“六,笙兒可在此處?”

六醜此刻已經冷了臉部曲線,瞬間移至東千陌跟前,恭敬一禮:“王爺!郡主不在這!”

東千陌一邊聽他說,目光在院子中逡巡了一圈,點頭道:“笙兒那丫頭最近總是見不到蹤影,本王放心不下,還以為她會在你這呢,畢竟在這府中她還是和你比較親。”似是嘆了口氣,臉上出現一抹失望:“既然如此,本王就先走了,若碰見了笙兒便告訴她,去書房等我,皇上後日生辰,宮裏已經派人來送谏了。”

六醜頓時一愣,未語只是依言點了點頭。

東千陌含笑轉身離去,臨別時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眸光卻是沒逃過屋頂某人的眼睛。

還真是一只狡猾的狐貍呢!

霓笙拍了拍手,從屋頂上躍下正好落入绮戶的房中,少年正在重新穿衣,聽的響動本能抽劍刺去,他的身手在一年間也是長進不少,饒是如此還是撲了個空,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戲谑的笑聲。

心中大怒,運氣拔足而上,手中的劍舞的更加風生水起卻是傷不得對方一毫,那清越朗音毫不留情的諷刺道:“一年前我就跟你說過,你的劍術華而不實,你卻不信。”

落下身子,霓笙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在桌邊坐下,托腮望着袒胸露乳的男子,笑的更加歡暢:“還不快把衣服穿起來?還想讓我再吃你豆腐不成?”

聽的她話中的“再”字,耳根又霎時紅了起來,绮戶冷着臉轉身迅速扣上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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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轉身時,她已經坐到窗戶下趴在窗沿呆呆望着頭頂的天空,眼裏是滿滿的愁死和一種···思念吧!

感受到身後某人的目光,她說:“小旗子,你知道我半年前去哪了嗎?”

绮戶聞言眸底精光一閃,他自是知道半年前這個家夥的消失,幾乎驚動了整個皇朝傾巢出動,這也是讓他更加嗤之以鼻的地方,說到底她還是一個千金小姐而已,若是江湖兒女即便你消失個一年半載也不會引起如此大的轟動。

精貴不足!

他冷哼出聲,扯了唇角半絲冷笑。

她似乎沒有期待他的回答,揚起腦袋眯眼望着湛藍蒼穹:“我去了瑞東國。”

短短的幾個字讓他的身子猛的一顫!瞪大了雙眸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個人,那個此刻看來如此蕭瑟凄涼的背影。

“绮戶,其實我一向自負,六醜是我見過武功最強的人,在他手下半年基本學的他的絕學,所以我以為憑我的身手再怎麽行走江湖,自保那自是沒問題的。”她回過頭來,雙目晶亮,難掩眸底的那份自傲。

她望着他許久,見他皺起眉才道:“你一定在想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是嗎?”

“可是半年前,黃泉命島上我差點就身亡了。我敗了,绮戶。”

她說,我敗了,绮戶。

他的胸口一滞,不為那句平淡無奇的話,只為那聲音中夾着的凄涼無助。他很難想象當時一個幼童在那樣的環境下是如何生存的,又是怎麽逃回來的。

枝頭上顫抖的陽光透過罅隙穿過指縫投射在斑駁的地面,她睜着呆愣的雙眼出神,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生死徘徊的一個月中。

聲音也帶了點顫音:“绮戶,不要不自量力。”她站起身,小小的身子挺拔孤傲,淡眸掃過他沒有表情的臉,“否則你不會像我這般好命。斬殺敵人,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誰的身上沒有一兩個難解的結呢!”

直到此刻绮戶才深深體會到身在皇家的人從小都是不一般的,心思慎密,完全不似一般幼童所想。

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六醜才從角落中緩步走出,眼神內蘊着複雜的神采,不知是贊賞還是無奈責備,許久才吐出一口濁氣。

這個丫頭,行事素來毫無章法,但是又聰明的過分,眼神犀利如劍,通常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眼神都能讓她揣測出其中的含義。

轉首朝屋中望去,希望霓笙丫頭能收的住這小子。從見到绮戶的第一眼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孩子眼中有濃重的殺氣,他欣賞他的天賦,但同樣也懼怕他的天賦,帶着陰暗的天賦往往是一把雙刃劍。

天色漸暗,夏日蟲鳴,府中的地面上灑了些水漬,驅除了空氣中的沉悶,霓笙踏着一個個水窪不停的往前跳,心裏卻在盤算着等一下要怎麽拒絕三瘋子帶她去皇宮。

若是往年霓笙這時候卻最迫不及待的,大皇叔生辰對霓笙來說是件最開心不過的事了,好吃的好玩的,還有一位漂亮的九叔陪伴,每次看到那些從不同角度投射過來的妒忌目光,她就開心的合不攏嘴。

“爹!”小腦袋悄悄探進屋中左右瞄了兩眼,在看到書案後的三瘋子之後,小丫頭不似平日那般咋呼的喊‘三瘋子’了,那副乖巧的不得的樣子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丫頭不安好心。

東千陌重重一哼,手中的書啪的往桌上一按,“還知道我這個爹呢?這些日子你又瘋哪去了?”

霓笙打哈哈的輕笑,雙手撐在長木椅上爬了上去,抓了盤子裏的一塊糕點塞進嘴裏,含糊道:“太原殿都不讓進了,我不是無聊嘛就出去逛了逛。爹,你這是想我了?”

“想跟我貧,一個女孩子整天只知道頑皮打架,女紅琴棋書畫樣樣不會,後年就及笄了,我看你拿什麽出來讓長輩們心服口服,若是連及笄都過不了我看有哪家人會要你。”東千陌對這個不學無術的女兒實在是頭疼的很。

他在昭華百姓心目中是個賢王,脾氣溫順良德,仁慈仁愛,卻獨獨對這個女兒動武,不是以前沒想過以容德教育,可是這孩子像是猴子轉世,怎麽也管不住,連一向溫柔的賢王也不得不遵從古訓“鞭子下出孝子”。

霓笙一聽三瘋子跟她提及笄便頭疼,若不是為了等九叔回來給自己過個及笄,她才懶得跟這群老頭子廢話呢!想到此,她有點迫不及待的問道:“爹,可有九叔的書信?都去了一年了,怎麽都沒給笙兒寄信呢?”

東千陌深知自家女兒和九弟感情很好,也只有九弟那種溫良性子能治得了她,可是···

“唉,莫說你了,這一年內九弟似是從世界上蒸發了,剛去的半年還能知曉他的蹤跡,這半年來是一點蹤跡都尋不到了,皇上那不透口風也無人敢問,也不知是不是···”東千陌斂了眸,狀似不經意的轉移了話題:“後日皇上生辰了,你好好準備準備,皇上一向疼愛你,你也花點心思給皇上個驚喜。”

看來還是逃不過此劫啊!霓笙頓時耷拉了腦袋一副委屈的可憐樣,東千陌見了怎會不知她的心思,開口為這兩個孩子當了和事老:“太子那邊,你也別放在心上了。鳳城那孩子我是看着長大的,他的脾氣我也了解一些,你上次的無禮他恐怕也沒放在心上,要不然也不會在聽說我打了你後鬧着要出宮看你了。”

霓笙聞言一愣,這個壞小子居然要出宮看她?開什麽玩笑?她才不信呢!嘴巴那麽毒,以後生了兒子沒□□!她小心眼的想。

左思右想後,霓笙突然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看向上座的東千陌,口氣幾欲乞求:“爹······”

“怎麽?”

“能讓娘也一起去不?”她問的着實小心,生恐驚擾了籠中的困獸,一向膽大包天的她卻是對于娘這一事格外的小心。

三瘋子在別的事上無論多麽的憤怒都會出手鞭打她,打到他自個心裏舒暢了,可是唯獨娘,一提到娘,他便會沉默,那樣的沉默讓幼小的她莫名的恐慌。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霓笙差點就要憋過氣去,耳邊卻傳來低沉複雜的語音缭繞:“她,不會出來的。”

霓笙心急,吐口而出:“爹你不試試怎麽會知道呢?”

被他一個眼神便住了嘴,嗫嚕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麽,只好從藤花雕木椅上爬了下來,拍了拍衣袍對上座陰沉不定的男人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東千陌冷眼看着房門被關上,胸口疼痛翻攪卻是怎麽也排解不了,想起那個女人比冰還冷的眸子心口像是被人剜了一大塊,這麽多年了她終是不肯原諒自己,這麽多年了,她也始終不相信自己是真心愛着她的。

她的心底還是容不下他!他一生廉潔,卻終是過不了她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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