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陌生的東鳳城

底下頓時竊竊私語起來,甚至還隐約夾着些笑聲,霓笙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掙脫了九叔的懷抱跳起來對宓無花揮起手來:“嘿,小和尚,你還沒出家嗎?”

滿堂哄堂大笑起來,宓無花站在那素手無策,雙頰更是紅的滴血似的,嬌柔扭捏的樣子像極了未出閣的女子。宓天将黑着臉瞪向霓笙,霓笙伸出舌頭對他吐了吐舌頭,一副幸災樂禍的開心樣。

“這位姑娘是否眼睛不太好使呢?”一道好聽的男音從旁傳來,霓笙轉過頭,不由的眼前一亮。

來人長身一揖,對上先是給東鳳城行了君臣之禮,後對太後行了個簡禮,身着一身洗的發了白的長衫,卻毫不顯得狼狽,反倒讓人為他的風采所折服。

他有一雙剔透的雙眸,純淨的仿似剛出生的嬰兒。霓笙回過神後才發覺這個男子是對自己發難來着,唇角帶了笑,對來人道:“為何說我的眼睛不太好使呢?”

見霓笙沒有當場發火,來人也是一愣,綻出一抹初晨似雪的微笑,“在下江上雪。”

“東霓笙。”她也大方的報出自己的名諱。

江上雪對着東霓笙翩翩一禮,然後說:“無花兄堂堂一三尺男人,不知姑娘從哪看出他是和尚的?還是姑娘能掐指算出無花兄以後能當得了和尚?”

東霓笙撇唇,一副委屈極了的可憐樣,煙眸淼淼,說不出的動人,“難道不是嗎?無花無花,此生必定是娶不到老婆的,這世上娶不到老婆的除了是和尚難道還有誰娶不到老婆嗎?不知公子是不是也是娶不到老婆之人?”

周圍又是一陣笑聲,有人站出來附和道:“郡主,說的甚是有禮。宓天将你這兒子,名字取的可真不恰當。”

宓天将黑着臉瞪去,是虞子目手下的一名參将。

虞子目冷了聲叱道:“傲翔,退下。”

傲翔噤了聲往後退了一步,有些不甘願的對宓天将回瞪回去,不就是一個掌管五萬水路軍的将軍嘛!有什麽了不起的?若不是現在時機正好,哪輪到的你一個半将在這狐假虎威?傲翔忿忿不平,為自家的主子感到不值。

“好了。”東鳳城終是看了個盡興,此時适時的站起來,一股帝王的威嚴之氣油然而生,端坐在他身邊的上官明璐暗暗皺了眉,尾指的黃金指套一個不小心竟給折斷了。

啪的一聲,聲音雖小卻清晰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衆人奇異般的保持了沉默。

東鳳城假裝沒有聽見,面無表情的掃了底下一群朝臣,嘴角勾起冷笑:“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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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被他一句話莫名其妙的話問住了,帝王畢竟是帝王,喜怒無常,陰晴難測,老臣們習慣性的垂首洗耳恭聽,只有東千陌、東燕啓還有虞子目幾個人直視着上頭的東鳳城。

他的眼光落向霓笙,霓笙突覺那樣的東鳳城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就好像從未認識過,可是她知道他此刻是孤軍奮戰的,他需要自己的鼓勵!他在為他們之間的承諾而努力着!

她對他笑了笑,他才看向別處,從每個人的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她身邊的九王爺身上,“你們不覺得,可朕覺得好玩。明日便是朕的登基大典,朕希望衆愛卿和朕一起走過這條皇城之街,你們覺得如何呢?”

“這···”

“皇上,這不合常理啊!”

已經有人站出來面色惶然的否決了。他卻恍若未聞,撇了頭看向一邊正襟危坐的太後,“不知母後意下如何?”

紫霄正跪于她跟前小心的把剩下的指套從尾指上取出,皇上的一句話讓她手上的指套一抖,尖利的刺生生刺了進去,上官明璐疼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腳把跪在地上的紫霄踹倒,“沒用的奴才。”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她忙不停的磕頭。

背上遞來一道複雜莫測的視線,她的背脊一僵,深深埋首在地上,不敢再說話。

他的眸色一沉,低了聲又問了一遍:“不知母後覺得如何呢?”

上官明璐心中一驚,猛然擡首,那個孩子正用一種詭異的眼神望着自己,那雙眼睛跟東翟影如出一轍,心下莫名一駭,強作鎮定的緩緩坐下,氣息平穩道:“鳳兒想如何便如何吧!”

“如是,母後便是覺得鳳兒的意見不錯了。那,母後也一起吧!”他終是勾了唇,冷笑的俯視着椅上的女人。

底下一陣抽氣聲,“皇上,太後身子尊貴如何能讓那群賤民踐踏?”

“是啊,皇上還請三思啊!”

他霍然轉身,一雙寒眸冷厲射來,幾個出口懇求的臣子頓時噤若寒蟬,身子骨無意識的下滑跪倒在了地上,俯首,稱臣。

“那你們的意思是朕的身子就不尊貴?你們的意思是昭華國堂堂皇位上的人是低賤的?”他雷霆大怒。

霓笙側頭看向九叔,卻見他臉上有可疑的紅暈,心下一急:“九叔,你怎麽了?”

他額上沁出許多汗水,虛弱一笑,傾城容顏上顯出一絲隐忍,語音中帶上了哄小孩的口氣:“乖,笙兒一個人乖乖在這,九叔出去一會。”

他腳步虛浮,她想追上去,身後又傳來東鳳城一字一句賭氣似的話語:“朕,會讓你們知道,誰才是讓你們在現在這個位置安穩坐下去的人!”

她愣愣回頭,正好撞上他微含薄怒的眼眸。他在生氣?生什麽氣?莫不是給這群老臣氣的腦袋不好使了?

上官明璐自嘆一聲,紫霄上前攙扶她站起身,“皇上這樣做必定是有你的意思,哀家聽皇上的。”

“太後···”

她的擁護者還在為她争取最後的維護,她擺了擺手,顯出了疲憊之色,“哀家累了,先下去了,皇上和衆愛臣盡歡吧!”

衆朝臣面面相觑,彼時吏部尚書董一站了出來,躬身相送:“恭送太後。”

他起了個頭頓時恭送聲一片。虞子目和左相都把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下,董一斂袖低首仿若感覺不到兩道視線,待太後走後,東鳳城陰沉着臉走下階梯,“大将軍,今晚你可是主角,好好玩一番。”

說完甩袖離開了宴席。宓天将頓時面色一陣白一陣青,站在他身邊的宓無花害怕的連腿都在發軟,幸好江山雪扶住了他,偷偷把他從後面花叢中的小道帶了出去。

等宓天将回神時那個不争氣的兒子又不知跑哪去了,肯定是那個狡猾的白面少年!

不一會這場晚宴也就早早提前結束了,大家都各揣心思紛紛離去,左相是最後一個離去的,見虞子目還坐在樹下的石椅上,捋着胡須走過去,笑呵呵的對這位冷面侍郎道:“虞大人節哀順變啊!”

虞子目瞟了他一眼,端起酒杯淺酌一口:“多謝左相大人的關心。”

“呵呵,我們同官也有十年了吧!虞大人這性子可還是一點也沒變呢!”蒼老的手伸出也為自己斟了一杯,嘗了一口,“這酒的後勁可真足,虞大人,嗜酒的喜好也一點沒變。”

“是嗎?左相大人對我可了解的很。”仰頭便又是一杯,唇齒留香,後勁卻是大了點,幾杯下肚,頭也開始發暈了。

“十年也不是很短的時間哪,我還記得當初站在朝堂上那個出生茅廬的傻小子呢!如今,卻是變成鋒利的劍了,握在手上也會紮人了。”

俊臉上那一道深深的疤痕又似在撓人了,軒了眉,杯盞霎時被緊緊捏在手中,哂笑出口:“那為何要握在手上呢?明明知道是劍為何還要觸碰它的鋒利?”

秋風而過,上了年紀的左相白須翻飛,竟也有了仙風道骨的感覺,他臉上始終保持着舒淡的笑:“因為愛惜他的鋒利所以總想着能納為己用,可惜啊,百般試探後還是被刺傷了。”

兩人沉默半響,虞子目站起身離去,上官作宇啧啧可惜:“這酒不喝了嗎?怪可惜的,上百年的老壇佳釀啊!”

他頭也不回道:“左相大人若是喜歡便拿去吧!”

“呵呵,虞大人何必如此心急呢?棋未定,多走一步也是枉然,最後還是會輸的一敗塗地。”

虞子目腳步一頓,上官作宇笑眯眯的咂了咂嘴:“果真是好酒,今晚回去說不定會睡個好覺呢。”他拎着酒壺起身,看了一眼樹下男子的身影:“虞大人,可知道先帝在世時為何那麽喜歡喝酒嗎?”

他笑着走過去,“先帝生性殘忍暴虐,可是每次他喝完雪山老人為他釀制的醉生夢死後,總是會變的很安靜。”

虞子目面無表情的俯視着眼前的老頭,不知他到底想說什麽。

荷花塘裏的荷花姹紫嫣紅,秋末季節本該是凋零的時候,可是皇宮裏的荷花倒像是拼了命汲取養分,努力綻放一生的輝煌。

“可是先帝再安靜的時候也是冷靜的,他不會被自己的感情左右情緒,即使他醉的不省人事,還是會把該殺的人殺了,不該殺的人讓他受盡折磨。虞大人,你說,若是先帝還在,我們還能站在這好好聊天嗎?“

心下有了一絲暢然,他繞過他,直往前離去,“當然能,先帝若是起了殺念,左相大人你認為你的仕途還會如此一帆風順嗎?”

上官作宇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搖頭嘆息道:“還真是蜇人呢,那時怎麽沒看出來是顆好苗子呢?倒生生便宜了紅方毅那小子了。”死後還要留給他一個如此難對付的對手。

宓天将的五萬水軍在九王爺和虞子目的面前完全沒有作戰的先決條件,賭的也只是運氣罷了!現在九王爺态度不明,但也是最深不可測的,倘若他動一動,下面那麽多人都要搖三搖。也難怪先帝要如此防範他了,這個人太不可測了,連他官場二十餘年的人都猜不出他的一點半點心思,更何況其他人?

霓笙沿途一路趕來還是把九叔給跟丢了,頓時有些氣惱,到底是幹什麽去了?看他臉色明明有些不适的,難道她讓他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嗎?所以才不把生病的自己交給她?

想到這點她心中有了一股莫名的火氣,腳下狠狠一踢,身後緊随而來一聲呼痛。

她驚疑回身,見是那兩個臭小子,雙手懷胸斜斜的乜視他們:“這不是天如寺下山來化齋的兩個小和尚嘛!怎麽化到我皇宮裏來了?”

宓無花被她說的口吃:“你···你···”

“你什麽?”她上前緊逼一步,把他吓得生生後退了一步。霓笙覺得好笑,宓天将那麽個粗人卻生出個如此無用的兒子出來,長的面目清秀,瘦瘦弱弱的,再瞧他老子···

眼前白色影子一閃,溫雅的嗓音帶着普度衆生的悲憫,“郡主,你又何必欺人太甚呢?無花本是個善良之人,鬧不得嘴,你這樣逼他又有何好處?”

她挑了眉:“小子,你不知道本姑娘我是出了名的欺人太甚嗎?在我腳下從來不留完好無缺的花草,在我手下從來沒有敢頂嘴的臭小子。”

江上雪狀似苦惱的愁了臉,那雙清澈剔透的眸子布滿苦惱,“可,明明是姑娘你錯了。”

霓笙聽到現在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小子原來也是個傻小子,比宓無花那小子還傻!她故意瞪大了雙眼問:“本姑娘錯在哪了?”

“錯在···”垂下長長的睫毛,嘴唇無意識的下撇,貌似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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