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 66 章
雲紗低眸,掩去眼中的尴尬,将衣服洗好擰了擰水,放進木盆,又客氣地笑笑。
“不打擾。”
其實她倒也不怕被人看見了說閑話,因為這附近通常沒有多少人來,最近的小王村在湖對面,過來的話還需要穿過田間繞路走。
進院時春草瞧見祁洛川也很驚訝,她費勁才辨認出。
“你不是楊府的大夫嗎?”
祁洛川解釋:“我不是楊府的大夫,只是跟着師父偶爾去楊府替楊公子問診而已。”
春草:“那不就是楊府的大夫嘛。”
祁洛川面色一滞。
雲紗将木盆遞給春草,忍笑:“去晾了吧。”
她引着祁洛川去廚房,春草已經将竈下的火生起來了,大熱天的簡直讓人難以靠近。
“祁大夫,你去那坐着吧,熱歸熱,衣服幹的倒快。”
祁洛川忙道:“姑娘自忙去,不用管我。”
雲紗點頭,洗了洗早起從別人家買的菜,開始準備午飯。
一把豇豆掐頭去尾,洗幹淨用刀切成段,焯水盛出放在涼水裏過一遍。
鍋裏下油燒熱,放入蒜末,再将豇豆放進去清炒一遍。
然後揭開一旁的小水缸,從裏頭撈了一塊嫩豆腐,用刀拍了幾下,就碎成了好幾塊,再将豆腐放進去,鍋鏟随意炒兩下就散了。
差不多熟的時候放入适量的調味料,最後加一筷子豬油,香味就飄出來了。
簡單的家常菜。
雲紗不善于烹饪,但會做幾道小菜,只是好不好吃随緣,因為她常常拿捏不準調料該放多少,或者火候如何掌控。
但春草在這方面就很有天賦,于是做飯的事通常她來做,雲紗只是偶爾上手。
祁洛川從竈後探着頭瞧着,目不轉睛,也沒說話。
等雲紗将鍋蓋蓋上打算焖一下時,下意識對他說了句:“火小一點。”
他才出聲問:“怎麽弄?”
雲紗愣了下,旋即笑道:“抱歉,我把你當作春草了,我來吧。”
祁洛川起身讓到一邊,抖抖衣擺。
“已半幹了。”
“那就好。”
雲紗抽了兩根柴放在下面竈洞的草木灰裏熄了,只留了兩根燒得差不多的,火就小了。
她轉頭瞧見祁洛川滿身大汗的樣子,笑道:“祁大夫,你這半幹剩下的水是汗吧。”
祁洛川怔了下,忙用袖子擦汗。
“失态了。”
“今天是陰天,還有風,不必一直待在這裏烤火了,院裏讓風吹吹就幹了。”
“好,我這就去。”
直到春草進來接手了廚房,雲紗才出去,見祁洛川蹲在廊下整理藥簍裏采的草藥。
她好奇地走過去問了句。
“草藥可以賣錢嗎?”
祁洛川忙道:“自然是可以的,不過尋常人難以分辨草藥和雜草,而且去山上采藥不安全,蛇蟻蚊蟲甚是常見,若是姑娘想要采藥換錢,可以等我下次去時結伴而行。”
雲紗笑道:“我只是問問。”
她沒有這麽多時間,何況目前也不太缺錢。
她從屋裏端來兩個小凳子,遞給他一個。
“祁大夫,最近你有去楊府嗎?不知楊白羽情況如何?”
祁洛川頓了下,道:“楊公子一切安好,飲食起居都較從前容易了不少,性子也安靜了許多,我去替他針灸時,他也十分配合我。”
雲紗放心了許多。
看來楊白羽還是很聽勸的,有在乖乖照顧好自己。
祁洛川沉默了會兒,低聲:“有個問題,不知是否有些冒昧……”
雲紗知道他想問什麽,便主動道:“我主動離開楊府的,和楊白羽無關。”
祁洛川遲疑:“你們是……和離了嗎?”
“算是吧,不滿一年尚不能和離,但楊夫人答應我一年後給我和離書。”
“恕我直言,這實在很過分。”
祁洛川面露愠色,“我本以為他們讓你嫁給楊公子沖喜,又不給你少夫人的位分,已實屬過分了,未曾想還将你趕出府……”
“離開挺好的,至少我現在感到自由。”
雲紗笑笑,“日子雖難點,但總不是不能過了,好過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生活。”
祁洛川望着她良久,忽然感嘆。
“雲姑娘,你的心性真與你年齡不相匹配,我不止一次聽府上丫鬟說……算了,總歸不是些好話。”
“我知道,我以前是做過很多荒唐事,名聲不太好,她們也不算說錯,只是人總要成長的嘛。”
雲紗問,“祁大夫,時辰不早了,你要留下來用飯嗎?”
“不了,這些新鮮草藥經不起耽擱,我要早些回去炮制了,何況師父也在藥堂等着我呢。”
祁洛川将藥草整理好,拎着藥簍起身,“雲姑娘,你若下次進城,可去南風堂尋我,那是我師父開的藥堂。”
“好,那我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
雲紗點頭。
等祁洛川走了,春草從春草探出頭來看着她笑。
雲紗:“壞丫頭,又有什麽想法呢?”
春草拿着鍋鏟晃了晃,笑道:“姑娘,我瞧這位祁大夫對你很有好感呢,不然他一個大男人哪能說進來就進來了。”
“他是大夫,不怕人說閑話。”
“那可不一定。”
春草問,“姑娘已經離了楊家了,難道将來還不能找個好男人嫁了嗎?”
雲紗走過去,倚在門框上笑了聲。
“暫時不考慮這個事。”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月底了,家家戶戶開始農忙。
放眼望去,一片金黃的稻海如今滿是忙碌的村民身影。
之前雲紗就一直在想,她這二十畝田也是有佃戶在照管的,只是她來之後還沒有見過。
一直到農忙正式開始,組織收稻子的人見了這邊荒廢的小院有人住了,才過來問。
其中有個領頭的精瘦男子,一看就是這邊管事的,敲院門的态度很是不好,梆梆作響,直到雲紗開了門,他見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态度才緩和下來。
“你是做什麽的?怎麽住在這裏?”牛竹問道。
雲紗早料到會有人來,取出準備好的田契給他看。
“我姓雲,日後這二十畝田歸我管了。”
聽到雲紗這麽說,牛竹着實愣住了。
姓雲他可以理解,畢竟這本就屬于雲氏米行的田,但歸她管是什麽意思?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要來種田?
“你家男人呢?”他問。
“沒有,就是我管,不是旁人。”
雲紗将田契收回來,“勞煩您将二十畝田糧食打完之後,給我留下二百斤大米,其餘的再歸入雲家倉庫,這些田我已算了,大約有三千斤稻子,能出一千八百斤大米。”
牛竹驚訝住了。
不過轉念一想也只暗暗佩服,不愧是雲氏米行出來的人,果然對于這些就是精通。
他道:“成,田契反正我也看了,沒問題,等這些稻子收完了,這些佃戶我就安排去其他地方了,娘子若需要人幫忙,可以自己重新找人來,那兩百斤米我暫時還做不了主,需要等收米的人來了,再行請示一番。”
“沒問題。”
雲紗點頭。
今年收成較往年少了許多,米價必定會漲,她打聽過了,原先一升米大約1.5文,今年或許翻倍,也就是三文,一升米按照重量稱的話,大約1.5斤左右,也就是說,今年米價大約在兩文錢一斤。
這二十畝的稻子按照她的估算沒錯的話,市價在三十六兩白銀左右,對于普通莊戶來說,全家一年有這個收入,都算是奔小康了。
但這些良田屬于雲氏米行,那些佃戶只是受雇種田而已,拿的只是工錢。
至于其他例如小王村的人,自家田裏種出來的糧食賣的就是他們自己的錢,不過她不知收購價是否也在這個價位。
她畢竟不是商人,只能淺算一下,并不懂做生意。
二十畝稻子割起來并不快,這不是用機器收割的現代,在這裏,都是靠人一鐮刀一鐮刀的揮舞,頂着驕陽烈日,面朝黃土背朝天,汗水滴在稻田裏,芒刺紮進手心裏。
五個人收割二十畝田的稻子,每日幾乎不帶停的,從天濛濛亮到天完全黑下來,也用了五天的時間才全部收割完,成捆成捆的稻子被紮起來堆在稻田裏,堆得高高的,每日都會有人拉着牛車過來運走。
期間王辰樂還偷偷摸摸拿着家裏的鐮刀過來,說要幫她們割稻子。
春草驕傲地指着稻田。
“看,都已經快割完了,不需要我和姑娘動手。”
雲紗笑道:“多謝你啊,下次可能真要麻煩你幫忙了,到時候你來,我給你付工錢。”
王辰樂臉紅了:“我是來幫忙的,不是要工錢的……”
“幫忙也能要工錢,辛苦付出值得回報嘛。”
王辰樂低着頭看着局促不安的腳。
“那下次需要我幫忙,讓春草去叫我。”
春草立即答應。
“沒問題,樂樂哥!”
秋風乍起,裹挾着一絲凄涼刺耳的唢吶聲,遠遠飄了過來。
雲紗擡起頭望向遠方。
“……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音。”
春草奇怪:“我也聽見了。”
她踮起腳努力越過高高的谷堆,想看得更遠。
“我知道。”王辰樂說,“成潭村有人死了,今天出棺呢。”
“誰啊?”春草随口問。
王辰樂:“春草,是你親戚呀。”
“我哪有親戚?”
“就是上次帶人來咱們村鬧事那個女人,還對你們動手呢。”
雲紗驚了驚:“是王大貴的媳婦?”
“對,前天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