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解香毒,找到配方難,即使找到配方,那些香材可都不便宜。你自己看着辦吧,我存的香材可不會便宜賣你的,莫想從我這裏占便宜。”
鄭千芩跟溫灼瑾絮叨了幾句,想再說什麽,看溫灼瑾低頭在認真看方子,身高比她高了多半個頭,面容上的稚氣少了很多,眸光清明澄澈。
當初怯弱的小幼苗已經長成了,生命力蓬勃,膽子很大,不像普通的閨閣女子。
只是,到底是個女子。
還是出身侯府的,以後總要嫁人的,總歸要被規矩束縛住,不能如年少時這樣肆意了。
救不救人的,她也不用多說了,到時候沒銀子想救也救不了。
“行了,我帶了常用的藥材給你留點,別的也不急那一時片刻,等天亮了去藥鋪抓。我走了,人老了熬不了了。”鄭千芩說着,還是給溫灼瑾留了藥材,也沒算診費。
溫灼瑾趕緊放下方子,快步過去幫鄭千芩收拾東西。
“鄭姨說好的雙倍診費,今這麽晚,麻煩了。”溫灼瑾給鄭千芩包了診費扶着她出門。
“之前的清神香挺好用的,空了再給我做些,當診費了。”鄭千芩推了溫灼瑾給的荷包說道。
“鄭姨,你可真會打算,我那香去官店可要幾十兩銀子一枚呢。”溫灼瑾笑道,知道鄭千芩刀子嘴豆腐心,也沒給了。
來的時候鄭千芩是金蕊差人擡着軟轎來的,走的時候也是讓人軟轎擡着走的,沒讓老太太受冷。
看着鄭千芩離開,溫灼瑾回去把藥按着治療風寒方子準備好,讓金蕊先去熬藥,她重新回到顏凊斓所在的房間裏。
溫灼瑾先點燃了溫和一些的安神香,然後繼續給顏凊斓清理傷處。
得知眼前的人內裏衰竭,又中了毒,溫灼瑾的心裏越發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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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燭光下閉着眼,女人柔軟無害,沒有絲毫攻擊性。
任誰,都能輕易傷害到她。
可是到底是什麽樣鐵石心腸又歹毒的人,竟然忍心傷她!
溫灼瑾甚至在想,假如當初第一次遇到她就幫她贖身的話,會不會她的痛苦就會少一點……
只是那樣的假設不存在,也有些無稽了。
畢竟那時,溫灼瑾并沒有那麽多銀子。
手臂和腳上的傷清理上藥包紮後,溫灼瑾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清理。
想到女人之前戒備的樣子,溫灼瑾決定還是等人醒來時征得同意再說。
畢竟她并不是真的貓貓。
留了貼身的裏衣,其餘衣服溫灼瑾都給顏凊斓脫了。
地龍燒的熱,蓋了稍微薄的被子,即使如此,在蓋上被子時,已經在迷香作用下陷入深睡眠的顏凊斓還是發出低哼聲,傷處被碰到痛的。
溫灼瑾輕輕拍了拍顏凊斓,她蹙緊的眉毛一直沒展開,身上依舊散發着淡淡的冷香。
溫灼瑾心裏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
誰能想到一枚香丸換來的人,想要留住,恐怕是幾百枚香丸都難。
更何況舅舅還沒有脫困。
倘若明武元珩那邊還需要更多的銀子,怎麽有銀子給她抓藥?
“姑娘,藥熬好了。”外面金蕊的聲音傳來,溫灼瑾回神。
“姑娘,奴婢來喂她吧,姑娘休息下,熱水已經備好,随時可以去洗澡。”金蕊端藥進來對溫灼瑾說。
“……好。”溫灼瑾頓了頓點了頭。
按說誰喂都是喂,金蕊還更熟練,不過溫灼瑾看着金蕊顏凊斓就感覺有些窒悶。
這樣顯得很奇怪。
顏凊斓雖說睡眠狀态,但是有吞咽功能,金蕊将人扶起來,把藥用勺子到嘴邊送進去,她憑本能能咽進去。
也可能是渴了。
唇瓣發幹。
藥是咽進去了,只是很快又吐了。
伴随着低哼聲。
随即,溫灼瑾看到顏凊斓眼角溢出了淚。
她是怕苦?
苦到掉眼淚了!
溫灼瑾讓金蕊等等,轉身出去讓人找了點紅糖來。
金蕊喂藥,溫灼瑾喂糖,好一會兒才将一碗藥喝完。
“姑娘,這位娘子這樣好看,是哪家的娘子,該怎麽稱呼?”收拾時,金蕊看溫灼瑾拿帕子給顏凊斓仔細擦着,小心的問了一句。
金蕊是沒見過顏凊斓的,有些好奇。
随着金蕊問出話,溫灼瑾動作一頓。
她也不知道。
越發荒謬了。
竟是只看着對方的臉,就想了那麽許多。
甚至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那份身契還沒仔細看。
“端熱水來,給她洗個頭發吧。”溫灼瑾一時沒想到怎麽編造一個身份,轉開了話題。
金蕊見狀也沒有再多問了。
洗頭發時,金蕊沒讓溫灼瑾幫忙。
溫灼瑾心裏有事,摸到鸾娘給她的身契想看看,又有些猶豫。
溫灼瑾吐了口氣,轉身到了外間,冷靜了下,這才将身契取出來。
賤籍,柳素娘,年二十五歲,原翰林院侍講學士楚灏廷發妻,受文宣王造反案株連……
看到上面的信息,溫灼瑾手裏的身契差點捏成一團。
那女人的确如鸾娘說的,是這次動蕩被削為賤籍的。
只是,她不是一個人,她是有家庭的。
她想了那麽多,還在想怎麽弄銀子,怎麽治療她。
就算是弄來銀子,治好了她,然後呢?
她若是想要找自己的夫君,若是想離開,她難道能強留她嗎?
她不是一只真的貓,她有自己的意願。
溫灼瑾內心隐秘的地方被迫揭開了一角。
她對她存了妄想。
她喜歡她的樣子。
好這好顏色。
否則,可憐人不知有多少,她又怎會偏偏只給她贖身。
她從來不是那種純善的人。
只是再往深處想,她卻不敢想了。
如今又有一個巨大的阻礙橫亘在了她面前。
溫灼瑾長長的吐了口氣。
所有的念頭被揉碎。
等人醒來再問問吧。
也不知道她的家裏人如今在哪裏,能不能自保,這些都要搞清楚了。
等她傷好一些,便想辦法幫她脫籍,送她回到家人身邊吧。
溫灼瑾心裏想着,心情一下下的落了下去。
外面打更人路過,已是三更天了。
溫灼瑾回房間看了眼,金蕊已經給顏凊斓洗好了頭發,正在用幹帕子擦頭發。
顏凊斓的頭發發質很好,即使被苛待了那多天,烏黑的頭發依舊絲鍛一般。
顯然,以前是養尊處優的,且養的不錯。
“金蕊,今夜辛苦你了。我等明再來,這邊交給你了。”溫灼瑾的眼神從顏凊斓的頭發上移開,對金蕊說。
“姑娘,宵禁的話有巡夜兵的,要不然還是留下吧,紫茸回去跟姜嬷嬷說過了,姑娘不用急的。”金蕊忙說道。
“……沒事,明早還有其他事。”溫灼瑾說,還是決定回侯府一趟。
短時間內,顏凊斓是不會醒來的。
溫灼瑾也暫時不想面對她,不若回侯府睡覺。
金蕊勸不動,緊跟着溫灼瑾出去,給她拿了披風和手爐。
這個小院子距離侯府并不算遠,雖說有巡夜兵,也不是很頻繁,繞開就是。
在黑乎乎的夜裏獨行,避開拿着刀的巡夜兵,溫灼瑾以前沒做過這樣的事,頭一次做,卻也沒害怕。
耳邊傳來吵雜的聲音,鼻端又血腥味兒和鐵質兵器的味道。
溫灼瑾不知道平裏巡夜的人有多少,只感覺此時有些不同尋常。
溫灼瑾在角落等着那些人離開時,耳邊傳來了一些聲音。
“說找人,也不給個畫像,只說找可疑的人,這怎麽找?連着幾了,哪裏有啊。”嘟囔的聲音傳來。
溫灼瑾想到在天玄宮時大張旗鼓要找的人。
這幾街面上的官兵一直不少。
加之原本就到處動蕩,溫灼瑾并沒有在意。
聽這些人說的,恐怕白裏那些官兵也是在找人的。
原本對朝廷和那長公主就很不滿,知道她要找的人還沒找到,溫灼瑾心情好了點。
等官兵離開,溫灼瑾繼續回侯府。
侯府裏姜嬷嬷還沒睡,擔心着溫灼瑾,看到溫灼瑾回來又驚又怕。
很快給溫灼瑾準備了熱食,溫灼瑾先吃飯。
“姑娘你膽子怎麽這麽大,不是說不回來了,怎麽還回來了?你怎麽回來的?你一個人怎麽……”
有姜嬷嬷在,耳邊便有絮叨聲,将溫灼瑾的注意力轉移。
溫灼瑾吃完了姜嬷嬷準備的熱菜熱燙食,去盥洗室洗澡。
等頭發幹時,就着燭光翻看鄭千芩給的那本香毒筆記。
看過本經,了解了很多香材,藥材的功能和各種屬性後,看香毒筆記時,溫灼瑾看的很快。
香毒也屬于香道,只是看了幾頁,溫灼瑾便起了興趣,注意力集中起來,心無旁骛。
看到寅時,溫灼瑾睡了一會兒,辰時便又爬了起來。
舅舅那邊情況如何,要去問問,不知道還缺多少銀子,将昨賣香的銀子再送去。
還要去宅子裏看看那女人如何了,要給她去藥鋪抓藥,還要去鐵匠鋪問問怎麽去掉腳上的鐵環。
昨剛看了香毒筆記,結合之前去上香祈福時聞到的味道,溫灼瑾還想去一趟香材店鋪看看,剩下的銀子不知道能買多少香材。
還要,繼續制香,找找別的銷路……
一大早溫灼瑾滿腦門的事翻牆時都還打着哈欠。
跟着溫灼瑾的紫茸生怕人一不小心就倒下睡着了,一直伸手扶着。
“阿灼,銀子不用要了,那邊同意可以用官職和爵位抵罪,減下來,父親應該會被貶官下放到肇州做刺史。明就可以接父親出來。”溫灼瑾去和武元珩約定的店鋪見面時,武元珩有些激動告訴了溫灼瑾這個消息。
聽武元珩如此說,溫灼瑾松了口氣。
不過肇州這個地方,在苦寒之地,貶官到那個地方,也是受罪去的,除了沒有削為賤籍,和流放差不多了。
“是舅舅一個人去,還是舅母表弟他們都去?”溫灼瑾問起來。
“母親要随父親一起去。兩個弟弟還小,跟我在雲京城留下讀書,我今年也要參加春闱。”武元珩說。
“要準備禦寒的冬衣,還有馬車,食物等等……對了,接到舅舅時給我消息,我要去看舅舅和舅母,另外……”溫灼瑾跟武元珩說起來,這件事讓溫灼瑾這幾懸着的心稍微放下來一些。
兩人說了幾句,便沒多說了,武元珩還有事要忙,溫灼瑾也要去藥鋪鐵匠鋪。
“對了,你知道翰林院的楚灏廷這個人嗎?”臨走時,溫灼瑾問了句。
“他原來是翰林院侍講學士,從四品,受文宣王造反案的牽扯被流放到了閩南地區,家中女眷被送入教坊司
。你問他做什麽?”武元珩說。
“我在街市上聽到他的名字。近遭難的人很多。楚灏廷也和舅舅一樣是好人嗎?”溫灼瑾清了下嗓子掩飾自己的心虛(aiyinbei)(com), 又問了句。
“楚大人是丞相大人的門生(愛因貝小說)[(aiyinbei.com)]『來[愛因貝小說]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aiyinbei)), 是有名的才子,當年也是探花郎出身。我見過他幾面,當真是端方君子。這次的案子本就是無中生有。”武元珩說,神色有些惱怒。
“哎,是的。你說他家中女眷被送入教坊司,是妻妾嗎?那麽可憐。”溫灼瑾又問了句。
“楚大人的母親已經去世,家中女眷,除了丫鬟婆子就只有一個妻子。聽說他和妻子伉俪情深,多年未有子嗣,也并未納妾。”武元珩說。
“這妻子可有家人,也被流放連累了嗎?”溫灼瑾又問。
“哎,他那妻子家中只有一個兄長,而且事發後,便斷絕了關系,生怕連累。如今這樣的事多的是。”武元珩說。
溫灼瑾不再問了,心裏不是滋味兒。
能當上探花郎的,才學不用說,長相必然是英俊的。
又被武元珩評價為端方君子,那人品自是不錯。
莫說婚後沒有孩子,就算是有孩子,也有不少人會納妾。
這個楚灏廷聽上去倒是個不錯的人。
“你別怕,我們都會無事的。”武元珩看溫灼瑾低頭,以為她問這些是害怕,安慰道。
“嗯。”溫灼瑾應了聲。
溫灼瑾離開時,心情還亂糟糟。
但該做的事一件沒拉下。
去藥鋪抓了藥,三天的量,花了三百多兩銀子,其中加了人參補身體,很貴。
香材也買了幾樣,要試着做合香,看看能不能抑制或者緩解毒性,又花了兩百多兩。
去鐵匠鋪子看了下,有種叫做虎鉗的東西,看着可以将那鐵環給弄下來,只是需要把力氣。
溫灼瑾花了銀子買了把虎鉗,和紫茸先回宅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