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沉睡的記憶(中)

方榆追出去時,看到韓矜背對着她,站在垃圾桶旁邊。煙霧缭繞,從他指尖蔓延開來,陽光懶洋洋地灑在他身上,明明該是帶給十一月的深秋一絲柔和溫度,卻給他單薄的背影平添了一份落寞。

方榆走了過去,站到韓矜身旁,她思忖了下,試探性地開口輕聲問:“師哥,你、你還好嗎?”

韓矜不顧身邊人的擔憂詢問,他默不作聲,執拗地把指尖的煙抽了一口又一口。方榆也不去吵他,耐心又安靜地讓他抽完煙,她知道他需要發洩,需要安靜。有時候,她覺得她很了解他,有時候她又覺得,她一點也不了解他。

良久的沉谧,久到煙霧都散盡,久到方榆的手都有些發涼了,韓矜這才用他有些喑啞的嗓音開口:“我沒事。”

韓矜道完,剛邁了一步想要離開,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側着身子看着靜雅的方榆,問道:“你呢,沒事嗎?”

方榆有些詫異,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韓矜解釋:“你不是和楚亦辰分手了嗎?你、你還好嗎?”

他不是一個擅長安慰人的人,所以他擔憂的話帶着幾分生硬,方榆由呆愣到苦澀一笑,反問:“師哥,你覺得我有沒有事?”

韓矜遲疑了下,沒有說話,方榆噙着一絲不達眼底的笑意,有些自嘲,望着他說:“師哥,既然你已經拒絕我了,就不要再關心我,給我期待了。”

方榆說完,果斷了丢下他,離開了。韓矜望着她憤憤然離去的背影,眼底滿是疑惑,想起大早上林末對他苦口婆心的勸慰,突然發覺自己竟然這麽聽話了,不禁有些好笑起來。

陸遇白追問林末昨天為什麽不在家裏,林末遲疑了下,目光閃躲,支支吾吾道:“你、你未婚妻回來了!”

“她不是我未婚妻。”

陸遇白矢口否認,林末歪着頭半信半疑看着他,陸遇白認真地望着她,鄭重其事地開口:“林末,袁俪和我的婚事,只是父輩一廂情願定下的,我并沒有答應。我父親過世後,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既然你今天又一次問了,那你就要仔細聽清楚了。袁俪,不是我的未婚妻。”

突如其來的一本正經,林末有些愣了神,心裏暖烘烘的,異樣的情愫挑撥着她的心尖,酥酥麻麻的,她心裏樂不可支,面上卻是一副困惑模樣:“你和我說幹什麽。”

“你覺得我為什麽會和你說?”

陸遇白突然彎着身子,湊近臉,讓她呼吸一滞,緊張地邊上挪了挪,要不是陸遇白扶着她的腦袋,她指不定就從床上摔下去了。

她眨了眨眼,面對他蠱惑的眼眸,氣鼓鼓說:“我怎麽會、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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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陸遇白突然嘆息一聲,故作遺憾說:“那算了。”

他直起身子,提步就要走。林末見狀,迅捷地握住他的手,問道:“你要去哪?”

“回研究室。”

“那你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林末望着他,膽怯裏帶着幾分固執。

“就是字面意思。”他側着腦袋,回答得不輕不重,意味不明。

林末雙手緊緊抓住陸遇白的左手,低着頭不敢看他,聳搭着耳朵,輕聲說:“小白,我很笨的,你要是不和我直說,我就會胡思亂想。我膽子也很小,很容易打退堂鼓。”

“那你現在在幹嘛?”

陸遇白文不對題地問她,林末下意識回答:“我在握你的手。”

林末說完,面色緋紅,尴尬之餘,一股苦澀湧進心頭,她松開了他的手。就在林末的手才松開,卻被陸遇白順勢用左手握住她的手。他寬厚的大手傳來的溫熱讓林末愣了愣,帶着着迷惘望着他。

陸遇白揚了揚眉,眼底含着一抹笑意,薄唇輕啓:“林末,你剛剛繞了那麽一大圈,說了那麽多,是不是就是想說……”他頓了頓,補充:“你喜歡我?”

林末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詫異。她知道他很聰明,能看出她喜歡他,卻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的說出來。在陸遇白不容置疑的目光裏,林末點了點頭。

“你讓我有什麽就和你直說,那你又為什麽要拐彎抹角呢?”

“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話裏的意思。要是你不喜歡我,就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不至于讓我、讓我太丢人。”

林末低着頭的解釋讓陸遇白有些好笑,他低笑着說:“我有時候覺得你很聰明,有時候又覺得你真的很傻。”

“……”

林末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只見他彎着身子,握着她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鄭重地說:“林末,我的手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摸的。”

“……”

林末帶着一絲迷惑,不解地看着他,又聽得他理直氣壯地說:“你今天既然摸了我的手,那就要給我負責。”

林末遲疑了下,在他目光的詢問下,終于小心翼翼道出心裏猶豫半天,不知當講不當講的話:“摸下手還要負責?小白,難道你給你的手投了保險,我摸了一下,還要給你賠錢?”

“……”

陸遇白聽了她的話,看着林末無辜裏帶着幾分狐疑的目光,一股悶氣湧了上來。他毫不客氣地丢開她的手,知道她手受傷了,也沒有用力,恨鐵不成鋼地說:“林末,你敢不敢再蠢一點?”

“你為什麽突然生氣了?”林末無辜地問他。

“我回研究室了,你自己好好地在這裏反省反省吧。”

陸遇白丢下她,擺着臉離開了。林末喊了他一聲,他壓根不理會她。林末一個人坐在空落落的病房裏,她很想問,到底她需要反省什麽啊?他又在氣什麽?

林末坐在床上發了一個小時呆,拍了拍自己腦袋,總結出自以為的重點來:陸遇白肯定給他的左手買保險了。

她要去賺錢,她要給他賠錢。也許他喜歡錢。

林末說一不二地跳下床,換了自己的衣服,她偷偷摸摸去找方榆借了車,她想去街上看看,有沒有什麽她能夠做的工作。

在街上轉悠了一圈,林末突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廢人。一下午的時間,天都黑了,她竟然找不到一份工作,即使出賣苦力也不錯啊。

她剛要垂頭喪氣地開車離開,便見到了音樂展廳門口的招聘,她走進去時,很順利地拿到了最後的名額,工作人員通知她明天就可以上班了,九點鐘,不要遲到。那一刻,林末的心又從塵埃直飛雲霄。

她神采奕奕地坐上車,才發現陸遇白又給自己打電話了,問她在哪裏。

林末望着黑了的天,支支吾吾:“我、我随便逛逛。”

“我晚上盡量早點回去,你不許去方榆再那裏了。”

“哦……小白,你吃晚飯了嗎?”

“沒有。”

“那我給你做好不好?”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

林末沉默了下,陸遇白像是感覺到了電話那頭人的低落,無奈說道:“你精力好的話,就送過來吧。”

林末眉飛色舞地應下,收了線,踩下油門,朝江邊駛去。林末打算先去一趟超市,又怕自己來不及送過去,他會餓着。于是,林末又發了條短信過去,讓他随便吃點,她可能會遲點到。

陸遇白收到她的短信,勾了勾唇角,回了一個好字。陸遇白身材飛揚的模樣,讓一旁的湯聰狐疑問:“師哥,你在笑什麽?”

陸遇白咳了咳,望着他淡漠說:“把你喊過來,是來做事的,不是來八卦的。”

湯聰無辜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不過關心關心你。”

湯聰埋怨完,跟着蕭知瑾繼續實驗。

林末從超市買了菜,放在後備箱裏。她開着車,沿着江邊回去。漫無邊際的黑,夾着一絲沉寂籠罩着整個天空。有序的路燈微弱地落在地上,一陣風吹來,帶着幾分涼意。

車壓過石塊,林末的身體往前一傾,她的手機也從副駕駛座落在了座椅底下。她踩着油門,彎着身子拿起手機,待他直了直身子,把手機放在了副駕駛座椅上。當她扶好方向盤,看到朝她迅速駛來的小車。

林末按了按喇叭,可是那車主置若罔然,仿佛沒聽到一樣。她狠狠打了一個方向盤,還是撞上了那車的車尾,她踩下油門,車仿佛失控了般,脫軌直接朝江駛去,撞上欄杆。

林末的頭腦悶痛着,她趴在方向盤上,只覺得全身無力,看着再次跌落在座椅下的手機,她連伸手的力氣都沒有了,直到陷入黑暗。

一個小時後,警局接到了報警,韓矜帶着另一個警察去了江邊。深夜裏,江邊越發寒冷入骨,連帶人的困意也掃了一半。韓矜走到事故現場,車撞上了岩石,車前頭已經凹了進去,他不以為意地打開車門,看到趴在方向盤上的人時,他眸光一黯,低聲喊道:“趙寒!”

另一個警察也是一愣,趙寒不是請假去B市了嗎?他怎麽會在這裏,還出事故死了?裏頭滿是酒味。

韓矜抿了抿唇,看到不遠處另一輛撞上欄杆的車,他大步跨了過去,然而車上一個人也沒有,另一個警察見狀猜測:“肇事者會不會畏罪潛逃了?”

韓矜沒有回答他,眼尖地看到座椅底下閃爍着,震動不停的手機。他彎着身子拿起手機,遲疑地接起名為小白的來電,那頭道:“你到哪裏了?”

“遇白?”

韓矜有些詫異地對着電話那頭問,陸遇白也驚訝了,問:“林末呢?”

“林末?我沒看到。這裏出了一起事故。”

陸遇白和方榆,石磊都趕了過去,被撞的兩輛車,一輛是韓矜借給趙寒的,一輛是方榆下午借給林末的。

陸遇白的臉色不太好看,連那眼眸也添上了一份淡漠。方榆安慰道:“她人沒在車上,說不定已經逃出來了。”

韓矜和石磊在一旁檢查屍體,初步判斷的确是事故,可是石磊摸了摸屍體的手心,又看了看屍體的嘴巴,舌苔,他沉思了下,道:“應該不是酒駕事故,酒精味雖然很重,卻不像人體內發出的。”

“帶回去做進一步檢查。你今天也好好休息一下。”

石磊對韓矜說,這可能是僞造成車禍的謀殺。石磊發覺韓矜抿着唇,臉色很難看,他道:“韓矜,師父現在喊你喊不動了?”

韓矜擡眼看着石磊,石磊命令式地說:“今天你回去休息。”

韓矜給了石磊一個固執的背影,對着小警察張嚴喚道:“張嚴,我們去看看附近的監控。”

韓矜的不給面子,石磊咬牙道:“臭小子。”

不過,他卻看不出有多生氣。他知道,韓矜很固執,從韓秋,現在又是趙寒,韓矜雖然很少表露感情,石磊卻知道,他很重情義。看着韓矜倔強的背影,帶着一抹滄桑蕭條,石磊只覺得莫名的心疼。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把屍體上的證據,毫無遺漏地告訴韓矜。

方榆眼看着韓矜離去,她沒有想上前勸慰他,她知道,只有忙碌才不會讓韓矜想太多。

方榆聽到一旁的陸遇白喊了一聲:“阿矜!”

韓矜頓住腳步,回了頭看他,陸遇白提步過去,壓了壓心裏的悲恸,道:“一起去。”

他也不敢一個人靜靜帶着,他怕他也會亂想。

韓矜看着他眼底的青色,不禁勸慰:“你回去休息吧,我有什麽線索了再告訴你。”

陸遇白直接拒絕了他,道:“阿矜,我現在不能一個人呆着,我怕我會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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