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進醫院
進醫院
夜色如墨，尹見青蜷縮在床上，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顧荃的好意他明白，可他像個破了洞的氣球，無論灌進多少關懷，都會從心底的裂縫中悄然溜走。
他怕極了成為別人的累贅，那感覺比心被掏空還要難受。
身體每況愈下，嘔吐、腹瀉成了家常便飯，吃不下飯，手腳也開始不聽使喚地發抖。站起來就像踩在棉花上，随時都會跌倒，好幾次差點在人前出醜。
現在連呼吸都帶着疼，像一把鈍刀在胸口來回拉扯。他覺得自己像個廢品，活着只會給世界添亂。
晚飯又沒吃，胃裏燒得慌，像有團火在燒，惡心得想吐，可肚子裏空空如也，除了酸水什麽都吐不出來。
“為什麽活着這麽痛苦？”他小聲嘀咕，眼淚又不争氣地流了下來。人家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他一個大男人，怎麽也像個水龍頭似的，動不動就哭鼻子。
痛苦的源頭是什麽？他已經記不清了，只覺得自己像個迷路的孩子，在大霧裏亂撞，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這條路太繞了，他徹底迷失了方向。他想放過所有人，卻唯獨放不過自己。
“人為什麽就不能想開點呢？”他問自己，也許是被困在過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煩躁，為什麽突然難過，只是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幸福就像只狡猾的蝴蝶，他拼命去追，卻怎麽也抓不住。他太累了，連追逐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一夜，又是無眠。他看着窗臺上顧荃留下的玫瑰，那花開得正豔，花瓣像絲綢一樣光滑，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這些花是不是也在嘲笑他的狼狽？也許吧。
尹見青再次住進了醫院。顧荃發現他時，他已經三天沒吃東西，昏倒在床上。
Advertisement
顧荃覺得自己快成他的專職保姆了！
這家夥就不能讓人省點心？她真心希望尹見青能好起來，他那麽優秀，不該就這樣被毀掉。
心好累。
尹見青躺在病床上，靠着輸液維持生命。針頭插在左手上，黃色的液體順着血管流進身體，一陣陣的疼。
又失敗了。他故意不吃飯，想看看自己幾天會餓死，死了就不用再面對這個讨厭的世界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顧荃，他不知道該感謝她還是恨她。最近顧荃變得怪怪的，甚至有點神經質。幹嘛這麽在乎別人的死活呢？尹見青想不明白。
他現在腦子亂成一團漿糊，什麽都不知道，只覺得累，累得要死，要是現在有人一棍子把他打死，他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
迷茫，無盡的迷茫……尹見青又開始發瘋了。為什麽要有這個世界？天為什麽是白的？鳥兒為什麽會飛？它們不孤獨嗎？毀滅吧，趕緊的！地上的人太多了，他想去北極，好難受。他真的好累，好累……
一股沖動湧上心頭，他想拔掉針頭，逃出醫院，逃到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再也不回來。去國外，去北極，去南極！去一個誰都找不到他的地方。像空氣一樣蒸發掉，徹底消失！
然而，身上的管子像一道道枷鎖，将他牢牢地困在了現實之中，讓他那些“宏偉”的目标變得可笑又無力。
尹見青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發呆。他感覺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籠子裏的鳥，明明有翅膀，卻飛不出這方寸之地。
“你醒了？”顧荃輕聲問道，她正坐在病床邊削蘋果。
“嗯。”尹見青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水果？”
“不想吃。”
顧荃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蘋果：“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出事就出事吧。”尹見青閉上眼睛，“反正我也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顧荃的聲音有些顫抖，“你知不知道我發現你昏倒在床上時有多害怕？”
尹見青沉默不語。他知道顧荃是真心關心他，可是他現在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
“對不起……”他輕聲說。
“你不需要道歉，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顧荃握住他的手，“我們從一切我都看在眼裏。你以前多陽光啊，為什麽現在…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白墨言推開門走他快步走到病床前，”我聽說你住院了，怎麽回事？“
尹見青愣了一下，沒想到白墨言會來看他。
”沒什麽，就是有點不舒服。“他敷衍道。
”你別騙我了，“白墨言皺眉，”我問過護士了，你是因為營養不良暈倒的，對吧？“
尹見青轉過頭，不想面對白墨言的質問。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自己？“白墨言的聲音裏帶着責備，”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把身體搞垮？“
”關你什麽事？“尹見青突然煩躁起來，”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當然要管！“白墨言提高了聲音，”你是我的同學，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自暴自棄！“
”夠了！“尹見青猛地坐起來，”你們都別着就是個錯誤，我……“
話還沒說完，一陣眩暈襲來，他又重重地倒回床上。
”見青！“顧荃驚呼一聲，趕緊扶住他。
白墨言也吓了一跳，連忙按鈴叫護士。
”對不起，我不該激動。“他歉疚地說，”但是你真的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尹見青閉着眼睛，淚水無聲地滑落。他多想就這樣睡過去，永遠不要醒來。可是為什麽，總有人要把他拉回現實？
護士進來檢查了一下他的情況，調整了點滴的速度。
”病人需要休息，你們不要說太多話。“護士叮囑道。
顧荃和白墨言點點頭，默默地坐在病床兩側。房間裏安靜下來，只剩下點滴滴答的聲音。
尹見青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夢境。夢核先生站在遠處，向他招手。那裏有五彩斑斓的氣球，有歡快的旋轉木馬，有他失落的童年。
可是現實中的鐵鏈把他牢牢地拴在病床上，讓他無法逃離。
”夢核先生……“他在心裏呼喚，”你說過要來救我的，你在哪裏？“
沒有人回應。連夢境都抛棄了他。
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照在病房的地板上，映出一道道光斑。尹見青覺得那些光斑像極了童年時他和顧荃一起追逐的蝴蝶。
那時的他們無憂無慮，笑聲清脆如銀鈴。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笑容從他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疲憊和迷茫。
“你們說。”尹見青突然開口，“人為什麽要長大呢？”
顧荃和白墨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心疼。
“因為這是生命的規律啊。”顧荃輕聲說，“就像花兒要開放，樹木要生長一樣。”
“可是花開了會凋謝，樹長大了會枯萎。”尹見青喃喃道。
“所有的美好都是短暫的，只有痛苦是永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