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旁邊亂起來的太快,迅速反應過來的林暄後退了一些,然後直接側身将塗景陽擋在後面。
在大街上就能打起來,這金陵城的治安還真不如揚州。
沒想到碰到亂子林暄會是這般反應,塗景陽愣了一下,直到那擋在前面顯得格外可靠的青年将他拉走才掩飾住了眼的錯愕。
“不是說金陵滿地勳貴,比之京城也沒差哪兒去嗎?”低聲吐槽了一句,沒有注意到塗景陽的臉色,林暄看不遠處有個茶鋪子,讓阿甘去混亂心看着點,然後就直接拉着人去茶鋪子找個桌子嗑瓜子。
沒有動桌子上的茶點,将心思都壓下去的塗景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慢吞吞說道,“別擔心,長恒已經去喊賊曹,他們也就鬧騰這一會兒了。”
站在旁邊将各種小吃擺上的長垣聽到這話擡頭看了一眼他們家主子,嘴角抽了抽然後當做什麽都沒聽見。
遇事兒喊賊曹,王爺這是學林小爺的做法嗎?
正準備看戲的林暄放下的瓜子想了想,然後歪頭問了一句“這話聽着怎麽那麽耳熟?”
他當年剛到揚州的時候看人當街幹架,好像也是直接讓阿甘去找了賊曹把人綁走,他曾經是在紅旗底下接受教育的祖國花朵,這人怎麽也有這麽高的覺悟?
難以言喻看着還疑惑着的林暄,再看看笑的一臉溫柔不知道想什麽的王爺,長垣将桌子上的東西弄好,然後去旁邊打聽這旁邊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這邊的氛圍對他不太友好,還是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幹為好。
也不知道是長恒的速度快還是賊曹的速度快,林暄一碟瓜子沒磕完一群官兵已經将這邊團團圍住了。
靈光一動忽然想起了什麽,林暄眉頭一皺将瓜子放下,然後一臉慎重的看着塗景陽,“不對,王爺,你是不是在去我家之前就見過我?”
忍不住笑了出來,塗景陽看着如臨大敵般慎重看着自己的林暄,點了點頭然後才笑道,“是啊,林小爺路見不平直接報官的英姿本王可是記的清楚。”
有些尴尬的低頭捂臉,林暄聽着耳邊的笑聲只感覺自己有點蠢,“算了,看到就看到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遇上這種事兒,報官比上去拉人有用多了,你做的很對。”看林暄有些羞惱,塗景陽也沒再打他,簡單說了一句就将注意力放在不遠處已經被官兵制止住的人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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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長垣和藏在人群之的長恒對視了一眼,然後才回去給兩位主子彙報。
打人的是薛家大爺薛蟠,因為一個女子和人争執不下,他口才不好,索性家大業大帶的仆人多,于是直接就将人圍起來打了。
一個家道落的風流小子,竟然和他搶丫鬟,不知道在金陵這地界兒他薛大爺想要什麽從來沒人敢搶嗎?
聽到薛蟠的名字之後,林暄就已經猜到正劇要開場了。
薛蟠在這邊打死人,薛家解決不了于是就前去京城投奔榮國府,然後才真正拉開了紅樓夢的序幕。
金玉良緣啊!木石前盟啊!還有什麽來着?想不起來了。
不過現在有賊曹将人攔下,呆霸王沒有打死人,這樣薛家就不會落魄到一家子全搬去榮國府尋求庇護了吧。
這麽想着,林暄轉而将注意力放在了不遠處眉心一點胭脂紅的小姑娘身上。
這姑娘看上去有十歲沒,搶這麽小一姑娘回去當妾當丫鬟,他們也真下得去。
感嘆了兩聲思想的差距,林暄看着掩飾不住臉上惶恐的小姑娘,想着要不要出幫一把,他自己或許什麽都做不了,但是身邊還有個王爺在啊。
看到林暄一直看着旁邊引起争端的小姑娘,塗景陽嘴角弧度不變,只是敲了敲桌子将這人的注意力拉回來,“那被毆打的青年名為馮淵,前幾日已經放出消息要娶那姑娘過門,并且終生不再娶第二個女子。”
那姑娘已經有主了,你就不要再想了,雖然現在馮淵被打,但是他在這裏,肯定不會讓這姑娘跟了別人,尤其是某個貌似要發善心的家夥。
聽長垣的意思,這馮淵以前可是只愛男風,對女子半點也看不上,既然換了心思執意要買這姑娘,還立了誓言以後不再結交男子,如此赤誠之心,他怎麽忍心讓這二人分離呢。
磨了磨牙這麽想着,塗景陽面上依舊是和煦的笑容,“現在賊曹已經來了,整理出事情的緣由那丫頭就可以跟馮淵走了,咱們好好看戲就成。”
“既然這樣,那就看着吧。”好在林暄也沒有多想,既然小姑娘有後路了,那他也不用再央這人做些什麽了。
不過,一個酷愛男風的人對一個看上去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姑娘一見鐘情,這事兒聽着怎麽就這麽奇怪呢?
皺眉想了一會兒,林暄也不糾結了,這裏的女子十四歲嫁人的多得是,他覺得二十幾歲成親正好,人家還以為他們家姑娘嫁不出去呢。
這代溝簡直就是是馬裏亞納大海溝啊。
捏緊了的杯子,以為林暄皺眉是因為聽到那丫頭是別人的,塗景陽眼閃過一抹暗光,然後表情不變轉移話題。
就算阿暄看上了誰家女子,那也該是身份般配的世家女,這種在大街上被人争搶的女子還是算了吧。
旁邊,官兵們解救了被毆打的馮少爺,同時也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馮少爺從人牙子上看上了這丫頭,立意要将之買回家,并定下了日後過門的事情,但是人牙子貪得無厭,拿了馮淵的銀錢之後又偷偷将這丫頭賣給了薛家。
丫頭只有一個,買家卻是兩家,日之期一到,前來接人的馮淵發現了這事兒,可不是要直接鬧起來?
更何況,薛公子可不是什麽将道理的人,他是掏了錢的正經買主,又不是強搶,憑什麽不讓他把人帶走?
脾氣一上來,就算原本不在乎一個小丫頭,不想被下了面子的呆霸王也絕對不肯讓步了。
要解決事情,只要将那個貪心的人牙子拉出來就可以了,呆霸王只是在氣頭上,哄開心了退了錢人還不是馮淵的?
已經替還沒有來到的賊曹将處理方法想了出來,林暄看了一會兒,然後悄悄戳了一下旁邊許久沒有說話的塗景陽,“王爺,您老要不要去查一下那人牙子?”
他知道甄英蓮是被拐子拐來的,但是其他人不知道,都只當他是人牙子裏的正經丫頭。
在這人口買賣合法的年代裏,遇上這事兒也只能旁觀,他畢竟不是能以一己之力改變整個世界的人,還是老老實實做個正直青年吧。
被林暄的稱呼弄的苦笑不得連悶氣都顧不得生了,塗景陽合了扇子在他頭上敲了一下笑罵道,“本王看上去很老嗎?”
揉了揉額頭,林暄上下打量了一下看上去風流倜傥的寧安王爺,然後指了指自己,就算沒有說話意思也已經很明顯了。
王爺您今年是不是比他大,這不就是了嗎!
“這麽敢和本王說話的,也就只有你了。”笑着搖了搖頭,塗景陽坐正了身瞥了一眼林暄,然後才轉頭看向其他。
不甚在意的聳了聳肩,林暄也沒有接話,最開始見到這人的時候他就沒什麽架子,久而久之,就算知道這人在外人面前是個非常危險的存在他也嚴肅不起來了。
遲遲而來的賊曹擦着汗看着被底下的士兵制住的薛府家奴,再看看氣的臉都紅了的薛蟠,原本就虛胖的身子更是晃晃悠悠有些站不住了。
“誰讓你們動薛大爺的人,趕緊松開!”罵了一圈旁邊的士兵,賊曹又抹了一把汗,然後才賠笑着去給薛蟠賠罪。
他在路上就已經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了,但是他平時收薛家的銀子收的不少,這馮淵也不過是個靠祖産過活的落魄書生,就算有點小財又怎麽比得了薛家一擲千金。
一個丫頭片子而已,只要能讓這位爺消消氣兒,就是送他了又能如何?
低聲下氣在薛蟠旁邊說了幾句,胖賊曹挺着肚子站出來,直接就要讓人将旁邊站着的小姑娘給薛大爺送回家去。
至于那一人兩賣的人牙子,什麽也別說了,帶回衙門打個幾十大板再說。
官兵們這般不講理,挨了打的馮淵自然不願意,他自在人牙子見了這丫頭,就只覺得以前見過的男男女女都是虛的,要和這人過一輩子才好,現在錢也拿了打也挨了,人怎麽說也不能交出去。
他已經下定決心以後不再出去胡混,就等着丫頭長大倆人好好過日子,如果落到了這呆霸王,這丫頭還有命長大嗎?
都是金陵本地人士,馮淵對薛蟠的事跡聽的不少,這麽個走雞遛狗的纨绔子弟,他怎麽忍心将丫頭讓出去?
賊曹這邊要讓人将小姑娘送到薛府,從地上爬起來的馮淵死死抱着小姑娘不放,兩方争執之下,被扯的生疼的小姑娘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被小姑娘的哭聲驚到了,馮淵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僵持之下竟是也有要落淚的意思。
沒想到事态會發展成這樣,在賊曹開口讓人将小姑娘送給薛蟠的時候林暄已經起身走了過來,現在看官兵一點兒也不顧及小姑娘的感受直接動粗心裏更是起了火兒。
合着這不是你們家姑娘,折騰起來不心疼是吧。
知道金陵賊曹的風評不怎麽好,塗景陽沒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這人也敢這麽做,于是臉色也不由自主沉了下來。
裏攥着幾顆瓜子,林暄在人群裏停了一會兒,然後找準角度幾顆瓜子全都打到了去搶人的官兵上。
他以為所有的賊曹都像揚州城那位一樣一身硬骨頭,不管是誰犯了事兒,只要落在在上就會秉公處理,至少這身為幾朝古都的金陵賊曹會是那樣。
沒想到這賊曹一心只想着錢,竟然不管事情如何直接就判了,如此令人不齒之人,渾身這麽多肉怕都是民脂民膏吧。
被打到的官兵痛呼一聲下意識的松了,趁此會馮淵趕緊抱着小姑娘後退了幾步,然後大聲将事情原委講給周圍圍觀的百姓們聽。
周圍那麽多人看着,他就不信這倆人能只遮天!
惱羞成怒的賊曹瞪了一眼忽然松開的官兵,讪讪看了一眼臉色更不好的薛蟠然後捋了捋袖子指了另外一個人還要搶人。
“刁民胡說,這丫頭明明是薛大爺買了,怎麽就成了你家的了,來人吶,還不趕緊把人搶過來給薛大爺送回府上去!”
眼底壓抑着火光,林暄冷哼一聲,擡就要将裏剩下的瓜子打到那胖賊曹頭上。
慢慢走過來的塗景陽看着想趕緊息事寧人的賊曹,按住林暄的輕輕搖了搖頭,“別動,這點兒事情不需要髒了你的。”
忍着火氣停了下來,林暄捏緊拳頭站在旁邊,也沒想着非要強出頭了。
方才被打的那個士兵還在說着有人偷襲,但是周圍什麽東西都沒有,就地上幾顆瓜子也不過是路人掉的,大家都沒有看到,這話說了也沒人信。
就在這時候,為官群衆裏面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別不是老天看不下去這有冤情,然後整個人群就炸開了。
“我看的清楚,今天是馮少爺先過來接人,然後薛大爺才過來将人堵在了這裏,這丫頭就該是馮少爺的。”
“對呀對呀,天前我路過這裏,還聽到馮少爺和身邊小厮說什麽過幾天來接親,薛大爺家大業大,哪兒看得上這麽個小丫頭?”
“薛大爺是被人牙子給騙了,将人牙子送官就是了,和馮少爺有什麽關系。”
人群的聲音越來越多,賊曹臉上的汗也越來越多,早知道這書生那麽執着,他就該将人帶去衙門再處理這事兒。
後邊越來越不耐煩的薛蟠本來還有些惱,但是聽着周圍百姓都說着是人牙子騙了他什麽什麽,關注點也漸漸被轉移到了躲在角落裏什麽話也不說的人牙子身上。
他薛大爺什麽樣的丫頭找不到,這人牙子竟然将小心思耍到了他的身上,不想要命了是吧!
周邊的喧嚣還沒有停,聽的腦袋疼的薛霸王大一揮,讓身邊的随從趕緊将躲在角落裏的人牙子綁了帶上來。
“都閉嘴,一個小丫頭而已,你薛爺爺還看不上,這人牙子騙了我家的錢財,爺爺這就将他送官,誰再吵吵就一起送過去,到時候被打板子別說爺不留情面!”
此話一出,薛家仆人的動作也快,還沒來得及後悔剛才沒趁亂跑路的人牙子很快就哭喊着被帶了過來,薛蟠眉頭豎起看着旁邊一群人,也不管還擺着臉的賊曹直接惡聲惡氣将人趕走然後直接去了衙門。
聽剛才那些百姓的意思,他薛大爺好像還是個威武雄壯的勇士,嗯不錯不錯,那就放過這兩個不長眼撞上來的野鴛鴦吧。
心裏喜滋滋想着,薛蟠看着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人牙子更不順眼,上去踢了兩腳之後才昂首挺胸帶着人朝着衙門而去。
這一路上也不騎馬了,就讓這些百姓們好好欣賞一下薛大爺的英姿。
賊曹現在有些騎馬難下,想讨好的人已經走了,人牙子也直接被薛大爺帶走,那他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還想着要将馮淵和小姑娘都帶回衙門,熟料剛說兩句那邊百姓就又一陣喧嘩,胖賊曹憤憤的甩了甩袖子,然後一拽一拽上了轎子帶人離開。
“就這麽結束了?”難以置信看着人群散開,林暄轉身看着塗景陽,不敢相信這事兒就這麽沒有後續了。
底下開始喊的肯定是長垣安排的人,既然已經鬧起來了,再鬧大點兒又有何妨?
那人牙子是個拐賣小孩兒的,這一回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當然,審案子的要是個明事理的,如果是那賊曹來審,估計過兩天那人牙子就又能出來禍害人間了。
順着人流帶着林暄回到旁邊的茶鋪子裏,塗景陽微微勾起唇角,眼底卻帶了一抹寒意,“咱們現在只是普通百姓,先解決了事情才是好的,至于那為官不為民的賊曹,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和他玩兒。”
也知道他們現在不好直接下場,林暄惋惜的撇了撇嘴,然後轉頭看着蹲下來和小姑娘說什麽的馮淵。
“這書生能大膽和賊曹搶人,估計對小姑娘也是真心的了。”低聲感嘆了一句,林暄搖了搖頭,然後招了招讓一只暗護着那倆人的阿甘回來。
擡眼看了一下林暄,塗景陽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這世上,一見傾心的事情也是有的,就算當時沒有發現,心裏到底是不一樣的。”
“是啊,要不然,這風一刮就能吹跑的弱書生怎麽有膽子在官兵底下護人?”唏噓着跟着點頭,林暄一激動拿起邊的杯子将裏面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
看了一眼旁邊氣質溫和的王爺,林暄自顧自又将杯子滿上,然後又擡眼看了一眼。
被林暄的目光看的渾身不得勁,塗景陽看着屬于自己的杯子被霸占也沒打算提醒,只是讓他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想問什麽就問吧。”
有些窘迫的放下茶杯,覺着自己想的問題有點過于私密,林暄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問了出來,“王爺一樣喜歡龍陽,既然馮淵能對一個小姑娘一見鐘情,王爺是不是什麽時候也和人看對眼了也娶個王妃?”
都是斷袖,人家能對姑娘一見傾心,您一個王爺,見識過那麽多女子,總不至于連個入眼的都沒有吧。
撐着臉一臉認真的看着塗景陽,林暄渾身散發着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八卦氣息,看的長垣長恒膽戰心驚連救都不知道該怎麽救。
完全沒想到林暄會問出來這麽個問題,還想着是不是這家夥從他剛才的話聽出了什麽,塗景陽還在猶豫自己該怎麽解釋,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料到這人不按常理出牌。
差點兒将裏的折扇給撕了,塗景陽的臉色變幻莫測,好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陰測測說道,“如果有了心上人,有朝一日本王一定會将人捆到王府拜堂成親。”
等了一會兒聽到這麽一句話,林暄也不忍心在說什麽打擊這可憐的王爺了。
連成親都要将人捆到王府才能進行下去,寧安王爺真對得起他這麽多年光棍兒王爺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