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apture 21

capture 21

晨曉翌日醒來,頭疼欲裂,昨晚什麽情形一點印象沒有了。

坐起來一分鐘,心裏暗叫不好,摸了摸自己,衣服還算齊整。她慶幸自己昨天沒有随手解下bra丢在沈傑英臉上,要是那樣可就丢人丢大發了。

給沈傑英發消息:「昨天你送我回的房間?」

幾分鐘後,沈傑英回信:【不然呢?】

「謝了。」又帶點試探:

「我昨天沒有失态吧?」删問號改為句號。

【你還想怎麽失态?】

【你知道你昨天晚上唱了多少遍義勇軍進行曲嗎。】

「那是因為我做噩夢唱國歌就會把女鬼吓跑。」

【你越唱越帶勁,後面甚至唱起了保衛黃河。】

【別說,還挺好聽,全都在調上,你經常唱吧。】

【……你還在夢裏呼喚你的前男友,祈求他不要離開你。】

晨曉差點把手機砸了。

在房間裏用過午飯,晨曉問沈傑英有安排嗎,沈傑英回晚上有個宴會,給了晨曉一個號碼,要她聯系好司機。晨曉便借着挑禮服,打算溜出去逛街——她發現街頭有爿超大號的冰淇淋店,冰淇淋上滿滿裹一層開心果粒。

沈傑英回了四個字:【來我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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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曉對着屏幕左看右看,這幾個字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拖手拖腳移到他門前,叩了三響,馬上板住了,站得筆直。

沈傑英拉開門,沒有表情,信手丢給她一張VISA卡,便要關門。

晨曉回絕了,我可以去銀行兌錢的。

他冷豔高貴地回:“公費出差。”

門馬上關了。

和着沈傑英還是五星好老板啊。晨曉走在路上,她鮮少一個人逛街,大部分時間是和岸岸,她覺得巴黎有一種新的呼吸,至少不像唯德,別人經過你時眼睛裏總有個評分儀,嘩嘩嘩自動打着分數。在唯德,人人都自尊自己那一套心理學,哪怕一件衣服、一瓶香水,甚至一枚車厘子,也能生出無限的自尊來。

晨曉逛着逛着,看見櫥窗裏一件藍色雨的裙子,還挺好看,沒有太張揚也沒有太樸素。晨曉就買了回去,搭配帶來的CHANEL的項圈,高跟鞋她有自備的Gianvito Rossi,還可以搭一條Versace的腰帶,眼下她還需要一個手袋或者鏈條包。

晨曉趕八點前回了酒店,這一天她快樂非凡,還蹲咖啡廳裏吃了一份冰淇淋法式咖啡,整個人精神得跟賊似的。

晨曉進酒店就撞見打算出門的沈傑英,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些許停留,然後簡短地說:“很漂亮。”

你還挺善良。晨曉想也是,好容易才走出失戀的陰影,出來玩一趟,他要再把自己批得體無完膚,就太缺德了。

-

晚上八點,晨曉随沈傑英準時入場,有人眼尖,瞅到沈傑英,三腳兩步驅上前,撇着流利的法語打招呼。

沈傑英明顯僵了一下,和那人寒暄過後,轉過臉問晨曉:“剛剛那人叫什麽啊?你怎麽也不提醒我一下?”

晨曉一頭霧水:“我怎麽會知道啊?”

“Lucy沒給你來賓名單?”

“沒有啊。”

“你不知道找她要啊。那個邀請通知上附帶來賓姓名的。”

“抱歉啊,但是我之前沒做過助理,我也不知道啊。”

沈傑英別過臉,“那完了。我都是靠氣味記憶人的——何況這些人還時不時要假裝認識彼此,難道我要稱呼這一個為‘豬籠草先生’,那一個為‘檸檬派女士’?”

晨曉不由笑了,“這樣吧,我去找別人的助理要一份——但是,我忽然想起來自己不會說法語。”

“你可以假裝自己是啞巴,這樣還能表現我關愛殘障人士呢,畢竟聾啞人做助理的不多。”

“你可真幽默啊。我又不會手語。”

“沒關系,畢竟他們也不會。再說了,我不想說話的時候也經常假裝自己是聾啞人。”沈傑英掃視一圈,指認了一個人,“那個人近期去過國內,他或者助理應該會說中文。”

晨曉再回來時,沈傑英已經不見了。在樓下轉了一圈,分明一個影子沒有。

難道他釋悶,出去透氣了?

華蓋的宴會廳裏流光閃曳,每一撇光跡似拖着香槟色的尾巴,到處都是人。晨曉穿梭在穿着誇麗的女賓之間,被香水嗆得一陣眩暈,連穿黑色燕尾的男賓與侍應都分不清了。

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高跟鞋的回聲非常清涼。晨曉出了過廳,穿過左手一道游廊,游廊正對着花園,掃視一圈,沒有沈傑英。

他跑哪裏去了?

晨曉悻悻踅回宴會廳,她總不能給沈傑英打電話,問他這個老板哪裏去了吧。你說這個沈傑英,你好好的待在一樓不行嗎,一天天的就知道胡跑亂颠。

宴會廳裏更加熱絡起來,洋溢各種花植與肉食、甜品的香氣,當然還有各式香水味。不知道又從哪裏來了那麽照相機和打光板。晨曉斂身斜趨,一一經過人後,已經有賓客聚攏了一處,在拍照。

聲音漸低了下來,樓上細細地傳來樂音,聽上去有樂隊在演奏。晨曉貓上二樓,來不及舉眼四顧,一個人影已經一晃,傾在她面前。

她聽不懂這人說什麽,應該是打招呼。略點了點頭便閃開,那人卻是一搶,滿嘴叽裏咕嚕,晨曉一句沒聽懂,用中文說:“抱歉,我要找個朋友,麻煩讓一下。”

那個人顯然沒聽明白她說什麽,繼續向晨曉發動進攻。

晨曉心想你說的是天書還是外星文啊。再說下去我真要翻白眼了。

“喂,她說讓一下。”身後,一個男聲響了起來。旋即一閃而過,把這人被撞了個踉跄。

他目光不善地射向沈傑英。

“Connard。”沈傑英笑了笑,又倒退回來,用肩膀再次沖撞他。

那人眼裏都要光起火來了。

一個人适時插上前打圓場,诙諧地說一句什麽。那人整頓了衣領,夾步走了。

沈傑英一旋身,向晨曉介紹這打圓場的人:“樊孬孬。園藝師。”

“準确來說,是特裏亞農宮花園的首席園藝師,兼園藝畫家。”樊孬孬微微傾身,紳士派頭十足地說。

樊孬孬和沈傑英有一樣的穿衣品味,都是高定款穿慣了的樣子,人在修身的西裝裏也非常活動——非要考究什麽不同,沈傑英一式全黑,平整光潔得像是新的,給人種格式化的感覺。樊孬孬則有一些荒誕派,同樣穿黑色西裝,他的衣服上居然排布着蝴蝶圖案的印花,禮服前的紐扣上還站着一枝水彩畫般的、淡紫色的帕爾馬蝴蝶花。

晨曉上前,“樊先生你好。”

樊孬孬颔首,捅捅沈傑英,“這就是你招的那個助理?”轉回晨曉,“久仰久仰。”

晨曉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只顧點頭,睐向沈傑英,“我剛剛找你呢。”

沈傑英撇開臉:“找我幹什麽,你玩你的。”

“可是這裏這麽大。我又不認識路,萬一你走丢了我上哪裏找你去?”

“我走丢了?會走丢的人是你吧。今天出門帶指南針了嗎?”

晨曉氣笑了,“還用什麽指南針啊,這不是有你這個活地圖嗎。”

“活地圖?我整個一生命探測儀。”沈傑英別開眼,“你想玩什麽就去玩,不用管我,我能找見你。”

那語氣,仿佛晨曉來這裏不是出于助理這一身份,而是幹脆湊數的。

樊孬孬朝沈傑英“诶”了一句,“你幹嘛呀?也不跟我介紹介紹?”強拉晨曉,“撇下你一個人多無聊啊,一起喝兩杯。”

晨曉緘默着走在扉側,樊孬孬這次約沈傑英,主要為他引見幾個人,都是園藝界的天才,也為了應宴會發起者的面子——這人是巴黎時尚界有名的公關。

晨曉默默聽着樊孬孬的吐槽,“這裏依舊延續着路易十四時期杜樂園的風格,行道樹和樹叢都是栗子樹。”他認為這裏的栗子樹應當再少一點,因為每年結果期的時候他都會被栗子砸到腦子。

“你在高中的體育課上也經常被籃球砸到腦子。”沈傑英說。

“我明年會對這裏進行一些整改。”樊孬孬置若罔聞,“我覺得他們這裏的花園太死板了,過于講究線條和自然風貌,我比較吃艾迪生那一套,設計花壇和花園就應該像創作諷刺短詩和十四行詩歌一樣。”

晨曉一凜,愛迪生不是發明燈泡的科學家嗎?還是她錯亂了?

“我覺得光是像諷刺短詩那樣野蠻生長就夠了。”沈傑英說,“再把一些植物栽在房頂上,至于那些迎賓,他們應該像印度人那樣在頭上種水稻。”

“還有,你沒有注意到這裏的噴水壺嗎?典型的21世紀的‘悲慘噴水壺’!”見沈傑英沒有反應,樊孬孬補充一句,“如果拿噴水壺作比,你就是這種刻板而死氣沉沉的綠色噴水壺。”

沈傑英冷吭一聲,“那你就是很久很久以前那種用來澆水的陶瓦罐子,上面斑斑點點的都是洞洞,它還有一個名字叫‘能唱能哭罐’。”

樊孬孬頓住步子,忽然把臉轉向晨曉,“有這麽一個刻薄的上司,你的內心一定很悲痛欲絕吧。不過沒關系,我一開始也是這樣悲痛欲絕的,我以為他是一棵高傲的阿爾卑斯針葉樹,後來才發現,他只是一棵長得很像馬桶刷的冷杉。”

“冷杉是什麽?”晨曉問。

“你的關注點還真是——”樊孬孬扶額,“就是聖誕樹啊。啊,為什麽會有人不知道冷杉呢?”

“額,我想,大概是因為我不喜歡冬天吧。”晨曉胡亂應付道,事實上她唯一沒有認錯過的就是荷花跟柳樹。

“那可真巧呢。”沈傑英說,“我最喜歡的就是冬天,因為大多人都不喜歡冬天。”然後瞥了樊孬孬一眼,揚着嘴角吟哦起來:“啊,不過說起來,為什麽會有人喜歡秋天呢?那句詩怎麽說來着?‘你日漸衰老,就像山丘斜坡上的陰影;友誼背叛你,仁慈抛棄你,你獨自走向通往墳墓的小徑……’”

“你這家夥……”樊孬孬咬牙切齒起來,又轉過臉對晨曉說:“看到了嗎?我告訴你啊,不懂秋天的人都是不溫柔的!”

他這人還真是似水活兒,晨曉看樊孬孬簡直閑不住。又引薦又寒暄,喝酒聊天之餘還不忘分出一只眼睛來撥使晨曉,又問:“剛剛那人跟你敬酒你怎麽光傻笑呢?”

晨曉細聲:“因為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啊。”

樊孬孬斜溜了沈傑英一眼;“怪不得他讓你哪涼快哪呆着去,你還真是沒有存在感啊。”

“沒錯,你說得對。”晨曉一臉的“不如歸去”,便要開溜。

樊孬孬拉住她:“我開玩笑呢,你別介意啊。”

晨曉嘿嘿了兩聲:“沒有,我不怕尴尬,主要怕尴尬了你們。”

樊孬孬借機打趣兩句,教了晨曉幾句酬賓語,整個宴會下來,晨曉就跟個複讀機一樣老是那麽幾句。無所謂,反正沈傑英不會再找自己做助理了。

過程還算舒緩愉悅。晨曉只是負責跟在沈傑英旁邊,或給名片,或斟香槟,或遞雪茄,應手而至,沒什麽難度可言。只是中途頭發有些毛了。去洗手間打理了一下。

再見到沈傑英,就覺得他心情不太好。可能是樊孬孬跟他說了什麽。

“我還是不去了。”沈傑英也不并看樊孬孬。

“你可是他的得意門生啊,你不去他會有遺憾吧。”樊孬孬說。

“你知道我不擅長應對這場面。”

“如果不是對你很重要的人,我才不會管呢。電話都打到我這邊了,你到底在想什麽?”樊孬孬一氣把杯子裏的酒水喝盡,撂到侍應遞來的托盤裏,一舉步走開了。

直至宴會結束,晨曉明顯感覺到沈傑英心情更差了。識相地沒有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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