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apture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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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周六紀傑來家聚餐的緣故,奶奶也搬回家了。晨曉為了慶祝,特地買了草莓蛋糕回家。

家裏可謂前所未有的鬧熱。傅春曉圍困在叮叮堆堆的家具叢裏,分不出腳來看管自己的掃地機器人和各種瓷器。

“當心我新買的意式咖啡機!”斂身趨斜地倒向一邊,搬家工被擠得半個身體支出去,“诶诶诶當心一點。家裏有沙發還搬安樂椅幹嘛。”

“這個花架放到房間的陽臺去,不要弄髒地毯。”

“小心茶具!那個紫砂壺很貴的!”

奶奶趔趄着跑過來,“你是誰啊,幹嘛随便放我的安樂椅。”

傅春曉一個打耳睜愣在那裏,“媽,我是你的媳婦啊!”

奶奶嚅着嘴,“媳婦?啊?嘉銘這麽快就二婚了嗎?”

傅春曉看起來就要暈倒了。

晨曉悠哉哉抱起那只胖貓,側着身子走過去,“誰讓你平時不看奶奶,電話都不打,她的印象裏壓根沒有你這個兒媳婦。”

傅春曉驅趕着晨曉上了樓梯,“牛奶浴鹽在床頭櫃上,泡了澡就下來吃飯!”

晨曉泡澡泡到一半,才想起要給岸岸打電話,說關于類人猿和地獄三頭犬的反動計劃,她這裏已經OK了。

岸岸那一頭音浪嘈雜,嗓音也非常之大:“怎麽個反動法?”

“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沈傑英——”晨曉簡單講了變種花的事,“我的想法是,讓劉麗紅坦言網上那些不實的貼文是她寫的,她引導輿論,涉及損害名譽和诽謗。”

“她會承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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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香水的功效你是見識過的,我覺得應該可以實現。沈傑英結交的朋友應該是與他一類的天才,沈傑英也親自吃了變種花,沒見什麽副作用。”

“不不不,”岸岸細想了一回,“不能那麽草率,應當在一種什麽場合,劉麗紅本身在唯德掀不起什麽風浪的。”

“可是這樣會不會鬧大?”晨曉思了思,“不然我們私下先找她談談,如果她願意用原賬號致歉,我們也沒必要搞太大陣仗。就當給她一次機會。”

“人家可是拿我當同行廢品回收的競争對手呢。”岸岸鄙薄地說,“跟她費那功夫,還不如生嚼了蠍子!”

“那你決定好了。我是覺得沒必要和這種人纏。”

“那好吧,就先聽你的意見,找她談談。對了晨曉,你有入ESS的意願嗎?我聽說紀傑的入會申請已經通過了!”

“這種不是裙帶關系就能進的吧。”

“有人在裏面總能摸到門道的,也許有個推薦信什麽的可能性大一些。”

“不要了,我幹嘛要去融入不屬于我的圈子。”

“那好吧,有事聯系。”

挂了電話,晨曉懶懶攤在浴缸裏,一瞬寂靜,只有泡沫嘁嘁嚓嚓破裂的聲音。一次簡單的家庭聚餐也能被傅春曉搞得什麽似的。不過紀家現在這樣發達,着實出乎意料。以晨曉對傅春曉的了解,也許明天餐桌上會擺好鵝肝松露汁什麽的,不妨再設想的更糟糕一些,也許還會有紀傑那個普薩式的母親。

這個晨曉極不想見的人,傅春曉也背地裏暗暗地罵老雞婆,“紀睿晟就是太好人,換一般男人,我看她早就被離婚了!當初落敗時那個嘴臉……”

現在當然十個指頭地挑剔起晨曉了。晨曉每次去紀傑家作客,紀家的大理石地板、紫色窗簾、和歐式家具都投之以戒備的目光,“坐”,她閃動着珠寶盒裏琳琅首飾的目光,有一種權威,穿着絲綢便袍,“晨曉來的真是時候,我正想跟人聊天呢。”然後便什麽都不說了,掂一掂眼皮,等待晨曉開口。

“他們家的瓶擺都非常糟糕,無論線條還是造型。”傅春曉不屑一顧,“雖然家裏的咖啡都很貴,但是我注意到她喝咖啡的時候竟然露出牙齒,還有家裏喝茶用礦泉水!”

也屢次安慰晨曉:“不必在意紀傑那個母親,她不像一個有福的胚子,我預測到她六十幾歲就會去世……”

但願她不要賞臉,明天一定不要出現。晨曉非常忐忑,已經預感到明天多麽雞飛狗跳了。

-

翌日。

十一點五十分,紀傑先帶了花束來了。晨曉去開的門。

他筆挺地站在門口,襯衫外的風衣簌簌的,手裏嫩黃的花也簌簌的。

“花很漂亮,謝謝。”她說,側過身。

“你喜歡就好。”紀傑凝眸微笑。

奶奶倒還記得紀傑,只是她以為紀傑是來找晨曉上學的,紀傑在她的問話裏錯愕了幾秒。晨曉坐近了些,說:“去醫院看了,不是老年癡呆,可能是年紀大了的緣故。”

傅春曉翩然而至,穿着她的墊肩禮裙,“聽說紀傑以後會接管你爸爸的公司對嗎?我最近還買了你家的股票呢!诶?你媽媽還不來嗎?”

紀傑看看手表,“應該快了,我比她早到。”

傅春曉笑得前仰後合,“當然了,你媽媽那麽愛打扮!”

說完掉過身。傅春曉一閃奔上了樓梯,沖向梳妝臺,一頓摘了珍珠耳環,換成了寶石的。

晨曉和紀傑在客廳裏坐了好一會兒,傅春曉顯得非常焦躁,一下去廚房,一下觀察客廳裏的擺設,還要分出一只手來看顧奶奶,幾乎往來奔馳着。

将近一點鐘的時候,紀傑的母親,候明豔終于亮相了。

出乎傅春曉意料的,她看上沒那麽光華耀目,反而顯得有些氣急敗壞,咄道:“真是出門就遇見鬼!上路不到十分鐘車胎就爆了,打算抄近路打車,又在那段石子路上把鞋跟給崴掉了。”

晨曉适時站起來說:“我去拿藥箱。”

候明豔笑着說好,扶着沙發,一坐,就坐到晨曉跟紀傑的中間去了。

傅春曉面不改色,招呼道:“老候啊,嘗嘗我烹的這功夫茶,上好的祁門紅茶。”

侯明豔滞笑的臉一瞬成了雕像,仿佛還落了灰。

傅春曉在她對面,笑得像一尊廣大的佛似的,“你家老紀的功夫茶也不錯。不過要論起來,他這烹茶還是師從我們家老滕呢。”

侯明豔仰起臉,作不經意打了個哈欠,轉頭對紀傑說:“我上次讓你買愛馬仕的方巾給陳姨,你買了沒?她女兒今年剛從美國留學回來,學醫的。上次安排你們見面你也不來,我還不小心把湯汁濺到人家身上。”

傅春曉翻了個白眼,脖子一抻,嚷道:“你說喝玻璃,馬上就會送來一玻璃杯的開水!也不是普通的水!更不是礦泉水吶!”

侯明豔不顧紀傑的打斷,屢屢追述:“陳姨家女兒啊,你小時候不是還見過!小時候……”

傅春曉幾乎把脖子探到侯明豔臉上來了,“我教導她啊什麽樣的人才這樣吃魚子醬啊,當然是那些沒見過世面的暴發戶啦!不過現在的社會,一個人只要臉皮厚,什麽都可以熟視無睹置若罔聞的嘛!把個蘿蔔不當籃裏菜……”

晨曉帶紅花油到客廳時就面臨這樣的場面。分貝一個賽一個,喝醉了的人大嚷似的,又誰也不看誰,這是在吵架?

好在紀傑出面解了圍,将紅花油往茶幾上一放,謙謙地說:“滕阿姨,媽,你們先聊。我和晨曉先出去一下。”

晨曉還沒反應,就被紀傑一把旋出了門。

兩人在陽光遲徊的街上走。手背與手背的距離。紀傑擡起眼,心裏有些感慨,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将話題轉回客廳裏的人,“剛剛可愁壞我了,不是你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習慣就好了。”晨曉也有些哭笑不得,“我以前還真的發愁過,萬一我媽和你媽真結成了親家,天天什麽都不用做了,光顧着吵架了。”

“是啊,我呢也不能每天安定地去公司上班,只能顧着勸架了。“

“也還好啦,你看她們現在吵這麽鬧熱,來得快去的也快。”晨曉想起沫沫那篇話,“似乎打從記憶裏我媽就愛和你媽較勁是不是?”

紀傑仿佛回憶過去的自己似的,“我倒覺得是我媽愛較勁。她經常入各種俱樂部會員,我看這次回去,她又要報什麽茶道班了。”

晨曉忍不住說:“其實我媽有些東西也是從網上搬來用的。”

話題漸入佳境。

“還記得那時候我們——”紀傑說,忽然有那麽一個時刻,空節拍似的。那是一個人無意識做出一個動作,還來不及分辨出對錯的一剎那。

一個對話的間隙過去了,晨曉才發覺原來紀傑的魔力還在。

“我是說,我們從前也是很好的。如果不是那件事。”紀傑說。

晨曉回避着他的目光,其實自從法國那件事後,她看淡了很多。她很想告訴紀傑你沒必要懊悔,她也可以告訴他我早就不怪你,我甚至已經原諒你,因為我現在才發現人在很多時候就是經不住考驗的。跟紀傑在一起的日子,像是她少女時代做的一個很美很美的夢,但是夢醒了就意味着該結束了。在法國的日子,晨曉時常回想着過去,她很确信自己珍惜、太珍惜過去的一切,所以,寧可在該結束的時候将它結束。真的,生活的哲學不是繼續,而是終結。但是她還不能說,盡管心裏清楚怎麽回事,但是一說出來,就要直截地面對現實,似乎含混能讓疼痛少一些。

紀傑見晨曉一直不說話,輕輕挽住她的手,晨曉愣了愣,還是把手抽出來了。

“對不起。”晨曉說,然後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一陣疾厲的喇叭叫喊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晨曉側過身讓路。她看不清車裏人的臉,但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好像到飯點了,回去吧。”晨曉這才想起來,紀傑看上去仍是欲言又止,不過他沒說什麽,點頭說好。

走回家門口,裏面吵得跟菜市場似的。晨曉輕輕一拉門把手,對一邊的紀傑比了個無奈的手勢。

走到玄關,裏面的聲音更是吵鬧紛雜。其實阿姨都退避了出去,客廳裏依然只有傅春曉和侯明豔兩個,只是她們争吵的對象卻不是彼此,還憑空多出了兩個不存在的人。

“紀傑,”侯明豔執着手機喊,而被喊叫的對象此刻就出現在門口,“我已經決定了送你去國外生活,你上次帶回來的什麽Aiya 、Dita的,有考慮選一個做女朋友嗎?”

“晨曉,”傅春曉也對着手機嚷,“你已經買好了去巴黎的機票對嗎?上次我身體不舒服才沒陪你去法國見男友啊,什麽?太好了!”(一時想不到說什麽太好了,因為看到了同時出現在門口的晨曉。)

客廳裏的四個人全怔住了。

奶奶端着果盤,拐進客廳,見是紀傑的母親,慈藹地招呼:“明豔,你做的醬菜我家嘉銘很愛吃呢,有什麽秘方嗎?”

侯明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仿佛被一種舊引力攝住了似的,她聽到自己嚅嚅地回了句什麽,才意識到那該死的舊習慣又蹈回身上了。

傅春曉勝利地微笑。

等不及吃下午茶,紀傑的母親就提出告辭。傅春曉也不挽留,客套一句招待不周,就斂手相送。

晨曉倒是松了口氣。

“紀傑有空就來啊。”傅春曉笑容明豔地說,一副寶石耳墜亮晃晃地來回踢踏着。

紀傑睐晨曉一眼,晨曉也回以微笑。送他們出去。

侯明豔已經上車。紀傑卻似猶猶豫豫的。這時門口忽然蹿出一個平頭正臉的中年男人,張手舞腳,直奔這頭過來。晨曉還以為是來問路的。

不想這人張口就說:“不好意思啊晨曉,我來遲了。”

晨曉一頭霧水。傅春曉也愣了,“你誰啊?”

中年男人點頭哈腰地來一句,“我是你家晨曉的男朋友啊,您介紹我們認識的啊。”

傅春曉上一秒眼睛還瞪着晨曉,下一秒目光已經射到男人臉上了,“胡說八道!你誰啊你,我什麽時候介紹過你跟我女兒認識了?”

這人卻是睜睜地理論:“诶你這個人是不是騙婚啊,我這頭彩禮都訂好了,你假裝不認是怎麽一回事?”

“誰和你商量好了?”傅春曉兩眼瞪得跟眼鏡蛇一樣,“還商量彩禮?我眼睛瞎了還是精神錯亂了?等一下,你是不是二院裏跑出來的精神病吶!”

這人聽了,死眉瞪眼,當即狠了一句:

“你女兒不行,你也是可以的嘛!”

傅春曉發出了土撥鼠一樣的尖叫。

晨曉跟紀傑都呆了。紀傑疑問地看晨曉,而晨曉以為這是上次相親事件的狗血續集。

侯明豔終于逮住了時機,像馬戲團跳火圈的猴子似的,跳在傅春曉跟前嚷:

“這就是你女兒在巴黎的男朋友?法國!”

傅春曉氣得上蹿下跳,沖侯明豔嚷:“是你吧,一定是你,你故意導演了這樣一出戲叫我們出醜!”

侯明豔氣得胸部墳起,“我才沒這精力跟你窮耗!”撻過臉對紀傑說,“瞧,這就是他們家的真實狀況,兒子你可千萬不要上當了。搞不定你他們就會選擇這樣一個人做他們家的上門女婿!”

“侯明豔!”傅春曉直追上來,卻見那人奮力一閃,抹油似的溜了,這一個沒追上,那邊侯明豔也挎着紀傑走了。

傅春曉為此還氣得報了警。

晨曉站在原地,無奈地安撫她:“媽,就跟你說不要招惹那些奇葩。這下好啦,毀掉了你精心籌劃的聚餐。”

“真的不是我!”傅春曉發誓一定要抓到那個攪局的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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