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顧霁遠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可以看出這個人真的下了極大的功夫。
他這幾天穿得每一件衣服每一雙鞋子,圖片對應品牌和價格,手機手表的品牌型號價格,甚至連他上次把聞溪的車停在學校路邊的照片都有。
這個人比他還要了解聞溪給他買的東西。
“說說吧,這是怎麽回事兒,你的情況我是知道的,只是這些東西也都是事實,你總得給我個說法。”
顧霁遠這屆學生是輔導員畢業留校之後帶的第一批學生,當初顧霁遠進校的助學貸款還是他親自領着走的流程,他絕對不存在騙助學金的行為。
“輔導員,我、”
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突然吃穿用度都變得奢侈這件事情。
“喲,看來這個人準備得很充分啊,鐵了心要在公示最後一天給你攪黃了。”
顧霁遠不解:“什麽意思?”
“剛收到的郵件,裏面是你今天這身行頭的價格。”
“喲,你這外套可不便宜啊,一萬多呢。”
顧霁遠也呆住了,他的這些衣服全是聞溪最近網購給他買的,他還以為就幾百塊錢,沒想到就這一件厚外套要一萬多?
“都是別人送你的吧?”輔導員關掉郵件看向顧霁遠。
“是。”
“什麽人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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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霁遠下意識地搓手:“女、女朋友。”
輔導員聽他回答得磕磕絆絆心中一凜,有了不詳的預感。
眼前的這個學生相貌在整個學校都是相對出衆的,偏偏家境貧困,稍微受不住誘惑就可能走了彎路,他一直對他多有關注,目前這個情形他倒是有些拿不住了。
他糾結片刻選擇了一個含蓄的措辭:“你女朋友…多大了?”
“去年剛畢業。”
“呼~”輔導員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挺年輕,兩個人年齡相仿應該是自由戀愛。
“女朋友家裏條件不錯?”
“嗯。”顧霁遠點頭,并未多說什麽。
“行,情況呢我都知道了,按照規定這個助學金你肯定是不能拿了,我會把這個名額給其他同學。”輔導員也是就事論事,他再怎麽相信顧霁遠的為人,但是助學金是給貧困學生的補助,應該發到有需要的人手裏。
“助學金我可以不要,可是獎學金、”他不能連獎學金都丢了,那是他認真學習績點保持第一應得的。
“你放心,舉報你的理由是品行不端,但是這理由很牽強并不構成”
“獎學金該你的就是你的,你就是首富之子獎學金也照樣拿。”
顧霁遠懸着一顆心放回肚子裏:“謝謝輔導員。”
“那沒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準備上課了。”
“去吧。”
“诶,你等一下。”顧霁遠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被叫住。
他回過頭就看到輔導員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這件事情不要放在心上,這不是你的錯,但是助學進也要給最需要的人。還有舉報你的人呢明顯是沖着你來的,平時和同學相處要是有什麽矛盾随時可以和我說。”
“嗯,我知道,謝謝。”
“回去吧。”
顧霁遠沒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神色如常地去上課,教室裏坐着的每一個熟悉的臉都變得陌生起來。
這個人該有多恨他,才會處心積慮踩着公示期的最後一天匿名舉報,連翻盤的時間都不給他。
他平時就話不多,上課的時候沉着臉不說話也沒引起陳俊軒和任浩的注意,只當他就是不想說話。
回了家聞溪卻一眼就看出來他的低氣壓。
聞溪趴在地毯上做手工,聽到門鎖的動靜就坐到輪椅上晃到門口,她前兩天特地換了一個電動輪椅,現在每天就坐在輪椅上在家裏亂晃,做什麽都方便多了。
“你回來了?”
“嗯。”
“快遞都給你拿回來了,現在要拆嗎?”
聞溪看着顧霁遠和平時沒什麽兩樣的表情,就是莫名的有一種他情緒不高的直覺。
他不開心的時候不喜歡和人對視,總是垂着眼睛不看人。
現在他就是這樣,雖然在和她說話,但是視線一點沒有落在她身上。
“你不開心啊?”
顧霁遠一愣旋即搖搖頭:“沒有。”
“真的?”聞溪不相信。
“真的。”
“那好吧,快幫我把快遞拿進來。”
“要我幫你拆嗎?”
“不用。”
“行,我有點累去客房待一會兒,有事叫我。”
聞溪看着顧霁遠的背影無奈地撇撇嘴,他不太想要人打擾的樣子。
她這兩天迷上了手工,買了一大堆diy的材料自己在家玩,簡直是個消磨時間的神器。
心不在焉地玩了一會兒實在是沒辦法集中注意力,還是決定去看看顧霁遠。
這關心關心員工的心理健康安全也是老板的指責吧。
聞溪坐着輪椅晃到客房門口,輕手輕腳地擰開門把手,緊閉的房門打開一條縫,整個房間都黑漆漆的,能看到床上躺着一個人影。
燈光從門縫裏擠進來打在顧霁遠臉上,他回過神看着聞溪探進門口的臉,看到他看她,聞溪“嘿嘿”一笑進了房間。
“你到底怎麽了呀?在學校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還是幸福之家出了什麽事?”
“你說出來我可以幫你呀。”
顧霁遠穿着衣服斜躺在光禿禿的床墊上,連枕頭都沒有,就這麽枕着胳膊。
聞溪靠近床邊就這麽靠在床沿看着顧霁遠。
他轉個身轉為側躺,和聞溪四目相對。
昏暗的房間裏,她的眼睛尤為明亮,裏面好似盛着星光。
“我的助學金名額被取消了。”
“為什麽?”聞溪一愣,這不是上個星期才定下的名額怎麽就取消了。
“我的同學匿名舉報我生活奢侈,把我的衣服鞋子手機都整理好發給了輔導員,包括我今天才穿的這件,還有我開你的車去學校也被拍下來了。”
“我靠,神經病啊!”聞溪猛地一拍床墊,整個床墊都跟着一彈,“是誰幹的,我去找他算賬。”
“是不是有毛病,成天盯着別人穿什麽用什麽,跟陰溝裏的老鼠一樣。”
即使是昏暗的環境,顧霁遠也看到聞溪細細的眉毛皺起,整個人已經氣成河豚。
聞溪從沒想過還有人會做這種事情,通過匿名舉報這種行為來把別人擠下去。
“是誰舉報的你,知道嗎?”
顧霁遠搖搖頭:“不知道,我和班裏同學關系平平,除了兩個室友其他的就是普通同學,也沒有鬧過什麽矛盾。”
“那你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沒有。”他毫無頭緒,他自認不是左右逢源的人,但是平時也從來沒有和同學有過矛盾,實在是想不通那人的舉報他的原因。
聞溪不服氣,她最煩的就是背後耍陰招的:“不行,這口氣不能就這麽咽下,必須把這個人揪出來。”
“知道了,我會和我室友讨論一下,他們兩個在學校時間多打聽起來比我方便。”
“好了,今天先別不開心啦,助學金多少我補給你。”
顧霁遠看着手機上的轉賬信息,沒有點。
聞溪催他:“收下啊。”
顧霁遠堅持不收:“我不是因為少了這筆錢難受,我只是、”一碼歸一碼,這筆錢和聞溪沒有任何關系。
“你只是被同學背刺了所以難受嘛。”聞溪一副“我懂的”的模樣,“損失幾千塊就當買個教訓,以後防人之心不可無哦。”
“為了安慰你,我決定做一件之前決不能在家裏做的事情。”
“是什麽?”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聞溪神神秘秘的,半小時後物業管家把外賣送上了門。
“我們在家吃烤肉。”
他們在陽臺上放了桌椅,桌子上擺得滿滿的各種肉和菜,從這個角度能看到整個北城的萬家燈火。
“怎麽樣,看着夜景烤肉是不是很有感覺?”
“嗯。”在來聞溪家之前,顧霁遠還真的不知道北城的夜景是這樣的。
“等到了春天我們一起去露營,或者別墅露天派對,有個朋友在郊區山上開了個溫泉度假村,這個我腳好了就能去。”
顧霁遠安靜地聽着聞溪興致勃勃地講着以後要怎麽玩,手上翻動着烤盤上的肉。
肉片在烤盤上蜷縮變色,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香氣四溢。
聞溪張嘴就着顧霁遠的手咬住一塊肉,徑直開了一瓶紅酒倒了一杯,深紅色的酒液沿着杯壁滑動。
顧霁遠一把按住她的手:“骨折不能喝酒。”
“我不喝,你喝。”
“喝完酒不開心的事情就扔到一邊。”
其實顧霁遠一點也不喜歡喝酒,在夢都的幾天他已經感覺自己把這輩子的酒都喝完了,但是今天他的心情真的很郁悶。
他突然就想要喝一點。
顧霁遠接過聞溪遞過來的酒仰頭就一口悶了。
聞溪瞪大眼睛:“暴殄天物啊你,我這麽好的紅酒,你一口幹了?知不知道這酒後勁多大啊。”
顧霁遠臉一紅:“我忘了。”
聞溪又給他倒了一點叮囑道:“慢點喝,細細品。”
“嗯。”這回顧霁遠不着急了,他按照之前學的怎麽品紅酒的方法嘗試了一遍,發現好像也沒有什麽區別。
最後他還是決定放棄,像他這種普通人,沒有那麽精貴的舌頭,沒試過的東西憑想象是感覺不到好壞的。
幾杯酒下肚,顧霁遠的臉上開始慢慢爬上紅暈,整個人已經帶着粉色。
他腦子已經開始有點蒙蒙的,聞溪在說話,他通常要過幾秒才能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至于他自己在回答什麽,他已經根本沒有印象。
聞溪看顧霁遠拿着就被還往嘴裏送一把按住他的手:“喂,你是不是已經醉了啊?”
“我沒醉。”說完他還要往嘴裏倒酒。
“醉鬼一般都會嘴硬說自己沒醉。”聞溪搶不過他,只能把酒瓶拿走,一看一整瓶紅酒已經被他一個人喝了半瓶。
“要死了,這不得喝爛醉。”
陽臺之前只開了一點縫通風,又是烤肉又是喝酒,顧霁遠整個人都熱得不行。
他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窗邊,猛地拉開窗戶。
冷風裹挾着夜晚的寒氣從敞開的窗戶外席卷而來,頭發和衣服都被風吹了起來。
聞溪被湧進來的冷風一吹整個人都一哆嗦,她直接對着他大喊:“啊!顧霁遠!”
“快把窗戶關上!”
顧霁遠回過身來看她,發絲被風吹得淩亂,他眼神迷蒙身後卻是萬千燈火。
聞溪一下子就看呆了,全然忘了自己剛剛在叫他關窗。
“我想通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聞溪一頭霧水:“你想通什麽了?”
“那個舉報我的人,舉報助學金只是為了惡心我,他的目的是獎學金,可惜獎學金我堂堂正正,他根本沒有正當理由。”
“我就要永遠壓他一頭,他只能在下面看着我。”
這是真醉了,聞溪還是第一次,看他露出這樣強勢得有點狂妄的一面,在她面前他一直是溫柔內斂的。
但是聞溪偏偏還很喜歡他這個樣子,有點霸道,有點特別。
啊啊啊啊啊!好帥啊!
聞溪在心裏尖叫幾聲發洩完之後想起來他還在吹着風。
“好好好,你是最厲害的。現在先把窗戶關上,喝酒吹冷風容易生病。”聞溪單腳跳到他旁邊關上窗,卻對這個人沒了辦法。
顧霁遠被聞溪一安慰立刻就委屈起來,一把摟住她頭靠在她肩膀上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什麽,聞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酒氣給包圍着。
這麽大的個頭,站都站不穩,壓在她肩膀上就像一座山。
要是她人好好的起碼還能扶他回回去,可是她瘸了一只腳自己走路都費勁呢。
真的是,她純純有病讓他喝酒。
對了,輪椅。
聞溪用一個詭異的姿勢扛着顧霁遠,打着石膏的腳懸在半空,一只手抱着顧霁遠的腰一只手伸出老遠去夠擺在旁邊的輪椅。
“诶,就差一點點。”
聞溪手都伸抽筋了離輪椅還差一點,她摟着顧霁遠催他:“你往這邊來一點點。”
“哦。”顧霁遠壓在聞溪肩膀上的上半身不動,腳下往那邊挪了一步。
“嘿,還能聽懂我說話呢。”聞溪也挪了一步終于夠到了輪椅。
“來坐下。”
顧霁遠看見輪椅不肯坐:“你坐,我來推你。”
“站都站不住了,還要推我呢。”
聞溪幾乎是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在輪椅上,終于把人給弄進屋子裏,陽臺的一片狼藉只能明天再說了。
輪椅剛經過客廳的地毯,顧霁遠竟然一骨碌滾到地毯上癱成了一個大字。
聞溪被這一個猝不及防弄得呆在原地。
“快來躺下,這床好大好軟。”
“喂,起來啦,回床上睡啊。”聞溪無奈地跪坐在他身邊勸他,虧她剛剛還做了一番好大的心理鬥争才決定讓這個穿着髒衣服渾身味道的人睡在她的床上。
“這裏就是我的床。”
“這是地毯,不是床。”
“我一直睡的就是這種床,就在地上鋪上被子,幾十個人全都睡在一起。”
他一邊說還一邊比劃,聞溪花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在幸福之家的時候,所有小孩一起打地鋪。
“傻。”聞溪心中泛起一陣憐惜,她揉了揉顧霁遠的腦袋,“真不知道以前過得是什麽日子。”
幾十個人睡大通鋪,怎麽睡啊。
聞溪看着他,顧霁遠也暈暈乎乎地看着聞溪。
“啊!”聞溪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拉進懷裏,結結實實地摔在他身上。
她狠狠拍了一把顧霁遠的手臂:“耍酒瘋啊你!”
又是一陣地轉天旋,聞溪已經被顧霁遠籠罩在身底下。
顧霁遠甩甩頭:“別動,怎麽好像有兩個你?”
眼前的人一會兒變成兩個,一會變成三個。
“都叫你別動了。”顧霁遠氣急,扶着聞溪的頭,手不夠用幹脆張口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