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在何處

兩日後。

自打許硯行輔政以來,朝臣們每日過得只覺如履薄冰,言行更是謹小慎微,生怕哪日惹得他不高興,引了禍頭上身,可偏偏這般安分還是不得他滿意,當着小皇帝的面,一揮衣袖,接着一大疊奏折迎面甩了過來,砸得前列幾位大臣身形微抖,額角生疼,卻不敢埋怨,一個個身子彎得更低。

許硯行背着雙手,冷聲質問,“青州運河被凍,本官記得這是月初便呈奏過的事,工部,當初本官讓你在半個月內想辦法解決,解決的結果就是半月後本官再看到一份同樣內容的折子嗎?商客們鬧得不可開交,就差鬧進這皇城裏邊了。”

工部尚書一聽自己被點名,忙出列跪下,這青州運河往來商船不多,更何況天寒地凍的,工部沒有人願意前往,便随意往下吩咐了一通,未再過問,也不知這折子誰呈上去的,想了想,道,“太傅大人,下官當時想了法子,只是下了幾次雪,冰面還沒鑿開,那雪又成堆積上來,下官實在沒法子了,至于那些商人,都是野蠻頭子,不講道理的人,着官兵驅趕恐吓一番自然就老實了。”

許硯行聽着他那一番胡編亂造,沉聲道,“本官怎麽聽說工部的人這一個月都在衙門裏,你們是冬眠不成?如今國庫尚虛,開春後,駐守在邊疆的各大軍隊按例都要派發軍饷,這銀子,你們來出?”

工部尚書低下頭,顫聲道,“是下官失職,是下官失職。”

許硯行冷冽的目光掃下來。

底下其他大臣暗自吸了一口氣,不敢動一下。

“一個個都辦事如此敷衍了事,這大事辦不好,各州縣芝麻一點小事也要統統都上報,各工各部莫不是連一點小事也要本官替你們拿主意?若是如此,本官看還是都撤銷了,免得最後養出了一群廢物。”

“太傅息怒。”大臣們被他說得臉色紅透,跪地齊聲道。

許硯行近到龍椅前,俯下身,“陛下,這事您看怎麽辦?”

小皇帝擺擺手,“許愛卿看着辦吧。”

許硯行這才直起身,站在高階之上,不緊不慢道,“工部尚書辦事不力,玩忽職守,免去尚書之位,并且接下來兩個月,給本官親自去守青州運河。”他走下來,看了眼其他人,又繼續道,“本官方才扔下來的那些折子各位大人可要收拾好了,尋出自個的事來,三日之內若是辦不好,誰再敢草草敷衍,那便直接罷職,順便,這年兒也不用過了,收拾收拾行李去同他一道守運河吧。”

一番話吓得衆臣臉色大變,紛紛道,“下官遵命,下官遵命。”說完便匍匐在地,趕忙在那雜亂的奏折裏翻找着。

從大殿出來,着手收拾了這群大臣,許硯行只覺一口氣順通了,他擡手在眉間揉了揉,轉身往禦書房走去。

途中經過藏冊局,他看了眼牌子,随後進了去,吓得裏邊正在打盹的值班小太監瞬間從夢裏清醒過來,搞不懂這太傅大人怎麽會來這裏,這裏是什麽地方?衆太監宮女們入了宮,都會對其身家底細盤查一番,記載成冊,稱作名冊,這裏就是收管這些宮人們名冊的,值班太監看他目光在那些書架上掃着,忙問,“太傅大人,您要找誰的?奴才給您找。”

Advertisement

許硯行長指在桌上敲了敲,朝他道,“一名喚作阿婉的宮女,本官要看她的名冊。”

“您且等等,奴才這就去找。”

良久,都不見那值班太監過來回話。

許硯行抿唇皺眉,這是他開始不耐煩的征兆,那邊值班太監翻了許久都沒有找出來,看着外邊氣場極低的那位,大冬天的他不禁出了汗,他擡袖擦了擦,這才矮身走過去,小聲道,“太傅大人,您是不是記錯了?奴才找遍了,沒有看到這阿婉的名冊。”

男人臉色沉下來,“她是衡陽宮衛太妃身邊的大宮女,本官看是你這奴才沒有好好看管,在搬移時遺漏了。”

值班太監跪了下來,急道,“奴才冤枉,這些名冊這段時間都沒動過――”小太監忽然想起一事來,恍然大悟道,“太傅大人,奴才想起來了,前日宮裏放了一批年滿二十五的宮女出去,您不知道,這但凡出了宮的,那名冊都是要銷毀的,您說的那位,指不定也逢此日離宮了。”

“這次的事由誰負責?”

“尚總管。”小太監又忙道,“太傅大人,要不奴才去請他過來?”

回應他的卻是許硯行摔袖而去的背影。

小太監癱坐在那裏,神情恍若還在夢裏。

許府。

屋裏點了暖香,熏得人暈暈沉沉,許硯行倚在桌案前,腦海裏反複出現那日阿婉大聲喊住他,說這些年,多謝他的照拂。

大概是時日有些久了,許硯行也記不清自己有照拂她什麽,或是有,那初衷又是什麽。

他喚了肖參進來,“去找找看她現在何處。”

肖參聽不懂,問了一句,“大人,您說明白點,誰在何處?”

許硯行沒說話,将手邊不知何時寫了字的白紙扔了過去。

肖參看着那上面大大一個婉字,頓悟了一會,又迷茫了,“阿婉姑娘不是在宮裏面嗎?”他嘿嘿笑了兩下,“大人,您想見,小的這就去給您請來。”

忽然腿上被許硯行踢了一腳,肖參哎喲一聲,苦着臉彎下腰,只聽他家大人道,“她離開皇宮了,本官想知道她現在在哪。”

“離開?”肖參愕然,随後又道,“您放心,就是翻了這邺都城小的也得給人找出來,完整無缺地帶到您面前來。”

許硯行卻閉上了眸子,淡淡道,“不用帶回來,你只需要找到人在哪,不要讓她知道。”

肖參帶着許多不解退了出去,輕輕将門扉合上。

肖參不知道,阿婉離開了皇宮,許硯行在心中松了一口氣,仿佛多年的心結忽然間被打開般。

他曾問過她,要不要離開,出去過普通人的日子,她說從不曾想過。

女人到底是善變的,這才不過多少天,轉身就不聲不吭地走了。

肖參回來複命時,已經是晚上了。

“就住在西門街街口胡同裏,長長一條巷子,小的又躲又藏的,生怕讓她給發現了。”

“一個人?”許硯行執筆在折子上勾了一下。

肖參腦袋瓜子轉了轉,笑道,“不然還能有幾個人,大人,這阿婉姑娘也真是可憐,西門街是什麽地方,咱皇城最破落的一條街,那胡同巷子裏長年不見陽光,濕氣重,走在那道上,小的一個男人都覺得陰森森的,更何況這姑娘家,您說是不是?那巷子裏還住着其他人家,只不過小的覺得,那些人長的多為不善,您說這阿婉姑娘怎麽就挑了這麽個地方?”

許硯行手上頓了一下,臉上神情卻沒有任何波動,聲調平平,“她喜歡就讓她呆着,你急也沒用。”

肖參忙搖頭,他家大人這是誤會了,“小的不急,小的哪裏敢急,這不是替您――”

“滾。”

肖參立即閉嘴,摸着後腦勺退了出了。

待肖參走了,許硯行這才放下朱筆,走到窗前,外邊不知何時起下起了雨,滴滴答答打進了屋子,他恍若未知。

作者有話要說: 肖侍衛噼裏啪啦說完一堆後,許大人實際內心:在巷子裏住了十幾年,出了宮又跑到巷子裏住,這麽喜歡,那就住個夠!!!→_→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