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想一生都陪在他身邊
大婚過去幾日, 天越發暖和起來,春風和煦,許府後花園裏的花花草草抽起了嫩條,阿婉坐在秋山下,身後映着大片的花木。
她手裏拿着一條深藍色腰帶,邊線已經縫制好, 就差在布料面子上繡上底紋了, “周嬷嬷,你說我該在這上面繡什麽好?”
這段時間花苓生了病, 許硯行對其他人不放心,于是不知派人從哪處接了一位老婦人過來, 說是他年幼時的奶娘, 老人家一輩子一個人,當年離開許府出去也沒有嫁人生子, 許硯行隔段時間會讓人送點東西過去,也勸過讓她來許府,只是都不願意, 唯這次, 一聽許硯行成了親, 才提了一下, 便利索收拾東西過來, 說是要替他伺候新夫人, 老人家面容慈祥, 眼角笑出幾處紋路來, “夫人,您給大人做的,自己想繡什麽就繡什麽。”
阿婉想了想,挑了金絲線,沒有繡出什麽具體花樣來,只用它們滾了一圈邊,随後拿了幾個打磨精致的玉石扣按大小兩邊排開縫在了上邊,完事後,她起身拉展開,“嬷嬷,怎麽樣?”
周嬷嬷看着那在陽光下,藍底金絲,又嵌玉石的腰帶,要她說實話,那便是有些俗氣了,現在盛行用五彩玉作點綴,不過看着他們夫人一臉滿足的笑容,那小酒窩兩道道的多讨人歡喜,于是上前摸了一把,贊嘆道,“好看,配上咱們大人那身段,最适合不過了。”
“不知道他今天什麽時候回來。”這幾日許硯行多是早起晚歸,連續好些天了,眼下應當是輕松點了吧。
她才嘆口氣,就聽見男人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在做什麽?”
阿婉回頭看,只見一身黑袍的許硯行大步走來,許是太過勞累,沒有休息好,他眼底泛着青,下巴輪廓更加緊削了一些。
“夫人給您做了一條腰帶,”
許硯行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東西,過去單手攬着她的肩,“明天我戴上。”
他說話有些輕,不似往日那般低沉有底氣,阿婉心疼地挽住他的手臂,都沒心思管那條腰帶了,“回屋裏歇會吧。”
“正有此意。”許硯行語調戲谑,俯身一把将她抱在懷裏,“陪我一道。”
阿婉錘了錘他的胸膛,低聲道,“還有人在呢,放我下來。”
許硯行直步向前走,待進了屋子裏,這才道,“手別亂動。”
“好好睡覺,不許再有別的想法。”阿婉卷着被角,生怕他火氣又上來,不想才說完,男人已經摟着她的腰睡了過去。
這一覺當真是睡得又深又沉,阿婉朦朦胧胧醒過來時,整個人都讓男人堅實的胸膛給包圍着,她瞅他沒醒,雙眸緊閉,一層濃密的睫毛搭在眼下,嘴角泛平,眉間也自然松展着,也就這個時候,他整個人才能淡去所有棱角,阿婉知道,這是他最安心的時候,她眼底含笑,跟個看見糖果的小孩般擡手摸着他的下巴,又将臉頰貼在他胸口,聽着他規律的心跳聲,大概是真的累極了,她在他懷裏偶爾動一下,都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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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婉半擡起上半身,紅唇在男人嘴角,忽地一只手探上她的後腦,使兩人的嘴唇貼合的更加密切,唇齒交纏,良久才分開,許硯行抵着她的額,緩了緩,才道,“餓了嗎?”
“有點。”他們好像沒有吃午飯,透過朱窗看過去,瞧着天已經黑了。“我去讓周嬷嬷準備吃的。”
許硯行拉住她,“我帶你出去,上次叫百膳堂送來的菜都沒怎麽吃,這次去實實在在吃一次。”
自從成了親,阿婉就沒出門過,每天都在許府吃吃喝喝打發時間,這會一聽他說要帶她出去,臉上已經流露出歡喜了,“我還要去護城河。”
許硯行笑,摸了摸她的頭,“又不是什麽佳節,去那裏做什麽?”
“還願。”
* * * * * *
大邺朝民風開放,深閨女子沒有不能随意踏出閨閣的規矩,所以無論白日夜晚,總有些年輕姑娘在夜市裏玩鬧。
夜色入暮後的長門街更加的熱鬧,雜耍戲班子不停息,滿街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百膳堂在長門大街的東邊,三層樓,便是晚上,裏邊也盡是賓客,店內小二見着前頭的肖參,馬上認出是太傅府的人,上前正準備說話,卻讓肖參打斷,“二樓臨窗雅間。”
小二朝後面一看,領會下來,太傅大人這是帶新夫人過來吃菜呢,于是彎腰領他們上樓。
此處環境确實不錯,墨色屏風将四方小桌圍着,只留靠窗那處,镂花軒窗半開着,街上的燈火闌珊盡在眼底。
“想吃什麽?”
兩人坐在一方,許硯行捏了捏她的臉頰,手感滑膩,看樣子是長了些肉來。
阿婉想了想道,“就把我們元宵那次吃的再來一份。”
屏風外的小二聽了趕緊去了廚房放話。
“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麽?”阿婉單手撐着下巴,兩只大眼看着他,“藩王都回封地了,怎麽你還天天忙的沒時間吃飯睡覺?”
許硯行喝了口茶,藩王這事暫時确實已經擱置,解決了一些零鎖小事,其他主要三件事,當下第一件昨日他就吩咐了下去,“盤查全國商客,尤其是與邺城朝臣聯系緊密的。”
阿婉反應過來,道,“你這次是不是打算要辦衛家的?”
“衛家的必須要辦,阿婉,他們生意現在有意往外轉移擴張,你曉得目标地是哪嗎?”
她搖頭。
“定州,那是梁王的封地,衛太妃這是準備做禮送給梁王。”
“太妃娘娘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她着實想不通。
許硯行無奈地摸着她的臉,“再想想?”
阿婉皺眉,對于梁王的認知,只有早些年聽先帝在衛太妃面前怨念過梁王遠在一方,手下動作不幹不淨,怕将來會有不臣之心――阿婉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可是轉念又一想,太妃娘娘這是幫梁王造反?也不可能,莫不是想讓梁王幫趙嘉瑜,所以才想着暗中籠絡他,如果是這樣,之前的疑惑都說的通了,換銀票只怕也是為了方便讓趙嘉瑜帶回缙州去,她捂着胸口,“太妃娘娘難道是一直都――”
“都想明白了?”許硯行挑眉,“所以這次不能姑息,也只有這樣,我才有理由來查辦衛家。”
其實,若是沒有她想拐走阿婉這件事,他也許不會這麽早下決定,可惜她辦的事不是時候,不合他意了。
她把下巴趴在他肩上,吐氣如蘭,“那如果查清楚了,衛太妃該如何處置?”
“後宮女人我不管,先帝的女人我也不會管,”許硯行單指敲着桌,語氣輕松,“所以,交給太後娘娘處置吧。”
她還想說什麽,許硯行捏住她的下巴,沉聲道,“不許為她求情。”
看他一副要生氣的模樣,阿婉雙手讨好的抱着他的腰,“我還沒說,你就生氣,我也沒說是要求情。”她脾氣雖軟,但不見得是心多寬的人,在這世上,她自五歲起便一直孤苦伶仃,直到十二歲那年遇到了許硯行,後來那些冷暖自知的日子裏,是許硯行讓她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甚至還讓她有了一個家,她的天地不大,只能容得下這個男人,若是衛太妃沒有兩次算計她,也許她會對她保持一份敬重。
如果那次她真的被送走了,她垂下眸子,也許就不可能會有比肩伴在他身側的機會了吧。
“許大人。”她忽然紅着眼,大聲叫了他一聲。
許硯行低聲應了,半摟着她,挑眉道,“為夫在。”
“我的心不大,裝不了那麽多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我只在意關于你的所有,你別再多想了。”
她這回聲音沒有一絲嬌軟,清脆有底氣,還有點沖,許硯行聽了,又瞧見了她的另一面,還沒來得及驚喜,卻又見她咬着唇,眼睛紅了起來,于是心尖跟着一起揪了揪,單手将她攬入懷裏,摸着她的後腦,“我只是擔心你還念着她的情分,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嗯。”阿婉悶聲道。
沒一會,菜便上來了,方才說了一會話,肚子又空又餓,于是一頓飯,兩人吃的很快,也沒多待,直接離開這裏去了護城河。
若不是什麽節日,這裏任總是稀少的,他們過來時,河岸光禿禿,竟沒有一個人。
肖參提了燈籠站在臺階上邊。
水面波光嶙峋,萬家燈火沉浸在裏邊,沒一會又讓一圈圈水紋蕩開沖散。
阿婉提着裙角,站在上次那個老地方。
風吹過水面,輕輕撥動她發髻邊上散出的幾縷青絲和裙角。
許硯行替她撫就撫發絲,“還的什麽願?”
阿婉瞥他一眼,“你不是不信嗎?”
許硯行被她這麽一說,自是想起那次自己語氣冰冷地說這種東西不可信,他想起那事,正了正臉色,淡淡道,“阿婉,為夫現在也不信,不過想知道你的願罷了。”
阿婉不理他,抱着雙手,捧在心口,一陣沉默之後,目光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我想和許大人在一起,我想一生都陪在他身邊。”
她轉過身來,烏黑的眸子裏面又是笑又是淚,“我也不信的,是你叫我信的。”
那時的她只當這只是一個貪婪的夢罷了,或許她該感謝不是那盞海棠花燈,而是眼前這個男人。
許硯行擡手抹她的淚,一把将她抱進懷裏,這一刻,他才明白,阿婉在這世上,除了他,什麽也沒有真正擁有過,或者說,想要的,從來只有他許硯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