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也該給自己做套新衣服 咋了?……

第35章 你也該給自己做套新衣服 咋了?……

王鳳珍三人洗幹淨飯盒和筷子, 嘻嘻哈哈地上樓,準備投入複習大業。

葉菁菁則送謝廣白出食堂,正好聽聽明天的講課安排。

這當口, 中班的工人們已陸續到達崗位,食堂門口變得靜悄悄的, 只剩下微風輕拂過樹葉發出的輕微聲響。

斜陽賴在紡織廠的牆頭, 像加班有三倍工資一樣,遲遲舍不得走, 染出了一大片橙紅,明亮得叫人都不敢細瞧。

不遠處的籃球場上, 倒是熱鬧非凡。

下了班的白班工人,和還沒有接班的夜班職工,正在熱火朝天地打籃球。

籃球砸在地上砰砰的聲響, 和落入筐裏的哐當聲, 讓這個秋天的黃昏愈發顯出了懶洋洋的靜谧。

衆所周知,紡織廠女工多, 可以說是娘子軍的天下。

可是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的,卻基本的是男工。

不是女同志們自願當拉拉隊,永遠自覺站在旁邊替他們搖旗吶喊,遞毛巾遞水。

而是這個時代,哪怕女同志們同樣要工作,同樣三班倒;除非住單身宿舍的,否則只要跟家人住在一起——

不管她們的身份是母親、妻子還是女兒, 她們下班後,基本都要承擔一家人的家務活。

她們的閑暇時光,不屬于她們自己。

謝廣白看周圍沒人, 才小聲道:“那個,考研究生的事兒,我問過老師了,确實有。”

“真的?”葉菁菁從愣神中驚醒,驚喜地追問,“是12月份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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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廣白搖頭:“今年只有中科大和複旦試點招生,已經有學生去報到了。其他的學校估計得等到明年,咱們西津這邊的大學也一樣。”

葉菁菁聽到“中科大”三個字,莫名被戳中了笑點,咯咯笑出了聲。

謝廣白滿頭霧水:“有什麽問題嗎?是不是我打聽的不準啊。”

“不是不是。”葉菁菁狂擺手,起劉劉五菱把把而無“我是聽說中科大原先是要搬去河南,結果河南不要,才去的安徽。”

謝廣白嘴上哦哦着,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完全不明白這究竟有什麽好笑的。

葉菁菁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她大學舍友有個河南妹子,一說起河南作為高考大省,高校少,還沒有985,就恨得牙癢癢。

中科大原本應該屬于他們河南啊。

想到妹子每次用河南話,痛心疾首的樣子,葉菁菁忍不住又想笑了。

可笑着笑着,她又生出了悲傷。

麻蛋!她上輩子炸了銀河系嗎,她奉公守法好公民,憑啥罰她穿書呢?

謝廣白看她臉上一會兒悲傷一會兒咬牙切齒,不由得心驚膽戰:“你怎麽了?”

“沒事兒。”葉菁菁深吸一口氣,強行從情緒裏跳出來,“那你早點開始準備吧,你考醫學研究生,要考哪些內容啊?”

謝廣白搖搖頭:“現在還沒定,我估計專業知識,政治肯定要考。”

“英語。”葉菁菁建議道,“後面你做研究,查資料肯定得用到英語。”

謝廣白愣了下,旋即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對英語,當真不太感冒。

葉菁菁瞧他龇牙咧嘴的樣子,感覺跟自家學渣表弟沒啥兩樣。

她善心大發,給出建議:“其實也不難,多聽多記多背就行了。”

她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你聽廣播吧。”

如果可以選擇,她更建議看英文電影或者電視劇。

她自己的英語口語,就是小學時代開始追美劇跟英劇鍛煉出來的。

但1977年,沒這條件,那退而求其次,直接聽英文廣播吧。

謝廣白也左右看看,點點頭:“我回去就聽。對了——”

他想起來一件事,“你放心,出去上課不虧的。雖然暫時還沒說課時費的事兒,但我們一日三餐人家單位提供的。”

“啊?”葉菁菁驚訝不已,“他們還有接待費啊?”

謝廣白哭笑不得:“什麽招待費呀,人家就是管我們吃飯而已。”

他們去講課的地方,是全市的各大飯店餐飲店,以及各家單位的食堂。

領導認為,這些地方,發生嗆到了的可能性最高。

如果飯店和食堂的工作人員,能熟練地掌握了海姆立克沖擊法,就可以及時拯救用餐者的生命。

這是花小錢辦大事,必須得大力推廣。

而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到飯店食堂去培訓了,還能短了老師們的一頓飯嗎?

必須得直接安排上啊。

別小看一頓飯哦。

1977年,城市職工的住房、教育、醫療,後世被稱之為“三座大山”的支出,都是單位包了的。

普通職工,日常最大的開銷,不是穿衣,而是吃飯。

畢竟衣服你可以今年穿去年的。

而吃飯這種事情,是一頓不吃就餓得慌。

現在大米1毛3一斤,在食堂買飯票再加1分,一斤1毛4;買30斤飯票要掏4塊2。

除此之外,以一天菜票3毛錢算,加上飯票,一個月就得13塊2。

省下這筆錢,可不就是賺了嘛。

葉菁菁樂了:“看來這回我要嘗遍全市美食了。”

哈,這個時代可沒什麽美食街,廚藝高手全在國營飯店,和各大單位的食堂裏頭哩。

她當真有口福。

謝廣白無奈:“省下的錢,多買幾尺布,也給自己做件新衣服吧。”

真是的,都說放眼整個西津市,紡織廠女工是最愛漂亮的女青年。

結果葉菁菁這麽個年紀輕輕的女同志,竟然比他一個男同志還不講究。

謝廣白直搖頭:“你要是布票不夠用的話,我這邊還有,先借給你。”

葉菁菁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呃,還行吧。

她穿的是紡織廠的制服,因為車間常年高溫,她每天都要洗澡換衣服,原本堅實的制服不僅被洗的褪色了,而且也漸漸變薄。

嗯,秋裝變夏裝的那種薄。

但——

不至于出不了門啊。

謝廣白臉都要抽搐了,他苦口婆心:“你這出去上課,代表的是紡織廠的形象。你個人艱苦樸素,沒問題。可要是讓人因此誤會了紡織廠,那影響就不好了。”

奈何他高估了葉菁菁的集體榮譽感。

她向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平心而論,作為年輕姑娘,她怎麽可能不愛美呢?

或者更具體點兒講,只要是人類,就沒有不喜歡漂亮衣服的。

但這個喜歡,不同的人願意付出的代價,也不同。

有人為了漂亮,可以忍饑挨餓,可以凍得瑟瑟發抖。

但也有人,這屬于飯要喂到嘴邊,才會張嘴吃的。

比如她葉菁菁,家裏大人給她買了适合她的漂亮衣服,她也會穿。

可如果讓她自己掏大價錢去買——

不好意思,她可是奶奶牌花棉襖和老棉鞋,全部開銷不超過一百塊,就能扛一個冬天的女大學生。

擱在眼下,讓她花高價去做漂亮衣服,那更不可能了。

一則,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審美。眼下被人追捧的所謂漂亮衣服,在葉菁菁看來,還比不上她身上洗白洗舊的工裝,更有範兒。

二則,現在商店基本不賣成衣,大家都是買布回家做。

這就有大麻煩了。

葉菁菁不會做衣服,原主也不會。

因為原主從小到大,除了單位發的制服外,就沒穿過新衣服,都是穿表哥表姐們不要的。

而葉大姑一家人的衣服,也是黨愛芳親手做。

布料緊張,她害怕做壞了沒辦法處理,從不讓原主碰。

故而,現在哪怕葉菁菁願意掏錢買布,她也不會做衣服。

讓她去找黨愛芳做?

謝謝。

她自認為對黨愛芳已經仁至義盡,雙方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保持距離。

所以她煞有介事地跟謝廣白強調:“我這是為了廠裏好。我穿成這樣,更加能證明我們紡織廠工人,大公無私,從來不拿廠裏的一針一線。”

你看,我們紡織廠就是織布的,結果我們的工人也沒給自己多做兩套衣服。

謝廣白被她的歪理說的啞口無言。

他真懷疑這姑娘,前面二十年都憋着,積攢了舌戰群儒的功力,好後半程發揮。

然而,葉菁菁還沒來得及得意洋洋,薛琴先忙不疊跑過來拆她的臺。

“你可省省吧。”薛幹事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手裏還捧着一套新制服,“這是廠裏特批給你的,明天穿上出去。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們紡織廠,辦不下去,要關門了哩。”

好歹也是紡織廠的,還能穿的跟個叫花子一樣嗎?

“撲哧——”

謝廣白沒憋住,直接笑出了聲。

笑得葉菁菁臉上都挂不住了。

他見勢不妙,趕緊告辭:“那個,葉同志,明天早上七點半,我們在中央大街的糧油店碰頭啊。”

他跑了,葉菁菁只能怨念地看着薛幹事:“你怎麽能拆自己人的臺呢?”

薛琴這才反應過來,她們才是一窩的,不管什麽時候,都該一致槍口對外。

她嘿嘿幹笑,推着葉菁菁往樓上圖書館推:“好好好,是我不對。我親自給您把衣服送上去。同志,要不要我伺候你更衣啊?”

“滾蛋!”葉菁菁都被她給說笑了。

但是圖書館的門一開,她又笑不出來了。

因為薛琴先是對着一屋子的臨時工驚嘆:“哇!你們這麽多人還在一起學習啊!我還以為你們早停了。”

不等大家打哈哈糊弄過去,她又驚奇地指着小黑板上的三角導數題,滿懷好奇地問:“這是什麽?學英語的新方法嗎?”

紡織三廠的職工都知道,這群臨時工正在興頭頭地學英語。

大家還開玩笑說,以後廠裏再進口外國的洋機器,都不用再讓人家派技術員過來了。

老天爺啊,洋人的技術員可貴了。

人家一天的工資,恨不得咱們紡織廠的工人幹上一年。

薛琴還在樂呵呵地笑。

圖書館裏的臨時工們,卻一個個的,臉色在這笑聲中,漸漸雪白。

雖然,他們相信葉菁菁的內部消息,肯定今年冬天會有一場高考。

但是,到目前為止,國家還沒發通知啊。

這就好比1971年9月13日,林-副主席出逃墜機之前,誰敢diss他一句?

現在,國家沒宣布重啓高考,他們自己偷偷準備複習——

這就是典型的走白專道路,是要對抗工農兵推薦上大學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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