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上中央廣播臺了 哎喲喂!

第45章 上中央廣播臺了 哎喲喂!

第二天一早, 葉菁菁騎車跑去了謝廣白家。

之前謝廣白都是在醫院上完小夜班後,直接睡值班室的。

昨夜,還是因為葉菁菁今兒一早, 得過來找謝爺爺複診,他才回家睡覺的。

嗯, 中秋節剛過那會兒, 謝老大夫是讓葉菁菁喝10天中藥再找他看。

但後來葉菁菁剛開始喝中藥就上夜班,于是她恢複正常作息後, 又喝了10天中藥再過來找謝爺爺看。

謝廣白怕她找不到地方,一大早就在巷子口一邊默背單詞, 一邊等她。

接到人,他直接領葉菁菁上樓。

咳,別誤會, 謝家可不是住小洋樓的大戶。

或者, 具體點兒講,他家解放前勉強算大戶, 有家中藥鋪子,樓下開堂坐診賣藥,後院炮制藥材,樓上住人。

後來解放了,藥鋪先是公私合營,後來被贖買了。

謝家人住的二樓和三樓,1966年被房管部門接收了,後來謝爺爺算是恢複工作了, 革委會考慮到他家實際困難,又從中挪了三間房給他們住。

平心而論,以目前西津市城鎮居民的住房緊張程度看, 謝家住的還行。

主要是謝廣白父母和他叔叔伯伯家都在外地工作,謝姑姑出嫁後也搬出去了,目前家裏就祖孫三人。

謝奶奶一輩子不會做飯,因為老頭子跟孫子都不在家裏吃飯,她幹脆去巷子口餐飲店吃早飯。這會兒不在家。

謝爺爺正在走廊上打五禽戲,旁邊有個拖鼻涕的小孩蹲在地上,一邊看,一邊咯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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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葉菁菁特別想把他鼻涕給擦了。

謝爺爺收了勢,伸手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又摸出顆桂圓給他:“吃吧,擦擦鼻涕。”

小家夥接了桂圓,胡亂拿袖子擦鼻涕。

隔壁屋子裏頭傳來一聲吼,伸出個頭發花白的女人腦袋:“瘋什麽瘋,還不死家來吃飯!”

小家夥呲溜一下,跑回家了。

謝爺爺沖那女人點點頭,後者卻繃着臉,“哐當”一聲,把門給關上了。

眼下10月份,大白天談不上冷。因為家家戶戶住房條件都不咋樣,所以大部分人家只要家裏有人在,都是開着房門的。

這猛地關上的房門,所代表的含義,不言而喻。

謝家祖孫卻沒有生氣的意思。

謝廣白還特地跟葉菁菁解釋:“馮奶奶不是壞人,他們家是烈屬。我們家剛回來的時候,還是她把房子讓出來的。不然我們家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就是吧,嗐,你懂嗎?”

葉菁菁試探道:“她覺得你們家,反動?”

謝廣白苦笑:“大概就是那麽個意思吧。”

哪怕他爺爺早已恢複正常工作,頭上也沒什麽帽子了,但馮奶奶就是無比執拗。

葉菁菁“哈哈”了聲,不予置評。

謝爺爺也沒繼續這個話題,只伸手招呼她:“進來吧,我給你看看。”

謝家三間房,兩間住人,一間當客廳兼藥房,走進去就能聞到浸透到每一條牆縫的藥香。

靠右邊牆的桌子,既當飯桌,也當診療桌。

葉菁菁把手放上去,老中醫一搭脈,又讓她伸出舌頭,看了舌苔看舌頭底下,末了他才松開手,誇了一句:“養的不錯,心放開了就好。”

說白了,這姑娘之前最大的問題,除了先天不足營養不良外,還有一點,就是嚴重的肝氣郁結。

所謂心病難醫,肝氣郁結反而是最難治療的。

想開了只有三個字,可有多少人,一輩子也做不到啊。

謝廣白在旁邊笑:“她一天天忙得很,根本沒功夫想七想八。”

啥?

葉菁菁茫然了。

你們醫生都這麽love and peace嗎?

治療肝氣郁結,最好的辦法,難道不是——誰讓我肝氣郁結,我讓誰肝膽俱裂嗎?

謝老爺子顯然不知道,眼前的病人走的不是“愛與和平”路線,他給葉菁菁又調整了藥方。

“這個先喝一個禮拜,再過來。”

放下筆的時候,他又加了一句,“剛才我打的五禽戲,你也可以每天練一練,補氣養血,對身體好的。”

可惜葉菁菁的醫從性沒那麽強,她還跟人家老中醫讨價還價:“八段錦行嗎?”

她大學體育學過八段錦,可以直接上手操作。

謝老爺子笑了:“也行,我還以為你們年輕人不喜歡八段錦呢。每天練一練,把身體養好了,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謝廣白拎着收音機,從房間裏頭出來,興高采烈道:“正好,我們一起聽。”

葉菁菁剛想問“什麽呀?”,就聽見廣播裏頭傳出了字正腔圓的聲音:“下面,我們介紹一種極為實用的急救方法。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

她聽着聽着,猛然回過神,扭頭看謝廣白:“是海姆立克沖擊法!”

“對!”謝廣白點點頭,眼睛亮得發光,難掩興奮,“還有溺水急救。”

哎,不得不說,播音腔真好聽,特別有腔調。

人家說得清清楚楚,哪怕沒有圖,光是聽講述,也能聽明白到底要怎麽做。

葉菁菁正聽得樂呵呢,廣播裏的主播又開始了總結:“這個急救辦法是西津市……長期的實踐中,經過無數次的嘗試和驗證,是我們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

她越聽越迷茫。

不對呀,怎麽從頭到尾都沒有提人家美國的海姆立克醫生?

好像這急救辦法跟人家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似的。

謝廣白的震驚一點也不比她少,他記得清清楚楚,他寫的稿件絕對不是這樣的。

搞得他好像小偷一樣。

他下意識地看自己爺爺。

謝老爺子滿臉一言難盡:“你們這些年輕人,是沒吃過虧,什麽都敢說。提什麽美國醫生?生怕人家以為你沒海外關系?”

海外關系在這個時代,可是要人命的。

它基本等同于“裏通外國”、“家庭污點”、“社會關系複雜”。

誰家要是有海外關系,升學、就業、入團、入黨這些,你是絕對不可能通過政審的。

謝廣白到底是年輕人,不服氣:“美國總統都訪華了,再說是的确是人家美國醫生發明的治療方法呀。爺爺,中美肯定會建交的,中日都已經建交了。”

“那也跟你沒關系。”謝老爺子苦口婆心,“我看你們是苦頭吃的不夠大,什麽都想當然。”

謝廣白還想在說什麽。

外頭巷子裏響起了喇叭聲。

能享受這待遇的,只有謝老中醫,領導派自己的專車過來接他去看病了。

葉菁菁趕緊從口袋裏掏出20塊錢,遞給老爺子:“麻煩您,謝爺爺,幫我給我媽。”

她有原則的,她不會短了說好給黨愛芳的生活。

謝老爺子愣了下:“要不你去看你媽的時候給她。”

葉菁菁保持标準的微笑:“最近比較忙,暫時沒空。”

喇叭聲又響了,謝老爺子只能收了錢,趕緊下樓去。

他腿腳利索,一口氣能爬幾百級樓梯,下個樓也不需要孫子送。

謝廣白無奈:“我是沒辦法說服他了。”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走他爺爺的門路,把稿子送去中央廣播臺。

葉菁菁無所謂:“不管了,方法能傳播出去就行。”

至于說,是不是有“偷”的嫌疑?咳,往開裏想,醫生也是勞動人民嘛。

美國醫生又怎麽樣?美國醫生就不是勞動人民嗎?

謝廣白深感佩服,還能這麽洗?

葉菁菁理直氣壯:“美國政府剽竊的東西多了去,大名鼎鼎的M1903步槍,不就是抄的毛瑟槍嗎。被人家告上法庭,勒令賠錢。再說了,起碼咱們從來沒說過這是我們自己發現的,我們一直都說是美國醫生的發明。”

人微言輕,能管住自己,就已經很不錯了。

葉菁菁直接切入下一個話題,她從口袋裏掏了一百塊,遞給謝廣白:“這個,分給你的。”

謝廣白滿頭霧水:“什麽意思?”

“你借給我的《數理化自學叢書》,我們不是自己刻蠟印刷了嘛,賣了九百六十塊錢,分你一百。”

“什麽?!”謝廣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賣錢了?”

葉菁菁奇了怪了:“為什麽不能賣啊?白紙、蠟紙、打字機、油墨、人工,哪個不要花錢?去書店買書難道不要錢嗎?那印刷廠和出版社怎麽活下去呀。”

“好吧。”

謝廣白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但是——

他把一百塊錢推回去,“我又沒幹什麽,我不能拿這個錢。”

“什麽叫你沒幹什麽呀!”葉菁菁強調,“你可是提供的最值錢的東西——學習資料。沒你的書,我們根本沒辦法印刷。”

謝廣白還是接受不了:“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要不這樣吧——”

他從一沓鈔票裏頭抽了兩張十塊錢,又摸自己的口袋,找零鈔還回頭,“就當我把這套書賣給你了,多少錢買的就多少錢賣給你。”

葉菁菁堅決不肯收:“此一時彼一時。鬧饑荒的時候,一副金耳環也就能換兩個饅頭而已。”

謝廣白哭笑不得:“可現在又不是鬧饑荒。”

葉菁菁卻一本正經地背起了高爾基的名言:“我撲在書上,就像饑餓人撲在面包。一個道理呀。”

她又把錢推過去,“真的,你不收的話,我都不好意思請你幫忙了。”

謝廣白當真無語極了。

“我不要這個錢,也不代表我不給你幫忙啊。你幹嘛這麽生分呢?咱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就因為是朋友,所以不能老是占你便宜呀。哎哎哎——”

葉菁菁直接跳過這個話題,“我想請你幫我買這些材料,我們夜校的物理老師,答應幫忙組裝錄音機。”

謝廣白不能不接她的話茬,奇怪道:“你要錄音機幹什麽呀?”

總不至于是為了學英語吧。

葉菁菁的英語水平,直接上外國語學院都沒問題。

“為了方便講課。”

她解釋了一遍原委,将寫了材料的紙攤在謝廣白面前,“這些東西,能買到嗎?”

謝廣白看了一圈,擡頭問她:“你急不急?你要急的話,直接買現成的錄音機吧。這些材料,得慢慢淘換。”

“多少錢?”

“大概三百塊錢一臺。”

“好!”葉菁菁痛快點頭,“能買到的話,我要兩臺。”

謝廣白驚訝了:“為什麽要兩臺呀?”

錄音機又不是吃的。

葉菁菁的圓眼睛笑成了月牙:“另一臺給我們夜校的數學老師用啊,這樣一天排六堂課都沒問題。”

至于教物理的趙老師,嗯,分他一百塊錢,算是租用他錄音機的租金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總不能因為人家自備了,就叫人家趙老師吃暗虧吧。

謝廣白點頭:“也行,我們今天動作快點,下午早點去買。”

“那我們現在就去鋼鐵廠食堂吧。”

謝廣白關了房門,跟葉菁菁一道下樓去。

剛到樓梯口,他們就迎頭碰上個戴着眼鏡的三十歲上下的男人。

大早上的,眼鏡大哥竟然一腦門子的汗。

他看着謝廣白,立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老白,幸好你在家。走走走,帶我去找到個葉菁菁,馬上。”

啊?

被cue到的人一臉懵,這是咋回事兒?

大哥,我真的不認識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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