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幅畫
第二幅畫
喜歡四月的天。
催紫藤綴滿枝頭，檐上落雨，清影入夢，人間驚鴻。
你遲了很多年，可我依然因為你的到來而滿心歡喜。
發件人：Cheng
幾句簡單的話，很有拉扯的力量，滿是游刃有餘的超綱。
許曼菲想起來，這大概就是他那晚講的，第二個同她有關的夢了，是相似的身影嗎？還是由此想起了什麽人或是什麽事？所以，是為了将繪夢師代入夢境之中，才特意用了第二人稱嗎？
對他，她總是試圖用邏輯去解釋他的夢境，許曼菲看了一眼發件時間，不正是二人在後廚用餐的時候嘛……
所以程越冉其實講完電話以後，不是在發信息，而是在給她寫郵件？
多奇怪吶，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兩個人，他卻故意繞了個彎兒，不過，想到這人甚至還沒有她的號碼，許曼菲彎唇一笑，搖了搖頭。
“曼菲，誰送的花？”禾燕想起什麽，忽然開口問她。
關掉郵箱，摁滅手機的許曼菲看向窗外。
竹林深處蟲鳴不斷，時有微涼卻不是風，坐在幽靜的二樓茶室內，沏一壺春茗，三個女孩兒窩在一起，賞窗外綠意盎然的一川山林之景，很有詩詞中的惬意感覺。
“說是酒店為貴賓準備的…”許曼菲的聲音輕輕的，還有些沙啞。
“為什麽我沒有？我不是貴賓嗎？”禾燕看向艾琳。
“啊？有啊！”
艾琳放下品茗杯，“不過不是花，伴手禮在房間裏呢，挺精巧一盒子，有定制香氛啊什麽的，還有一罐子阿聯酋的巧克力，送來的時候我瞟了一眼，記不得了。”
“一邊是香氛，一邊是花，看似收到定制款禮盒的客人有被特別重視，可是！鮮花就完全不一樣了吧！許曼菲，程先生是不是在追你啊？”禾燕笑眯眯地問。
許曼菲臉上寫滿了四個大字“怎麽可能”，她搖搖頭，“別瞎猜了，我和他甚至都沒有彼此的電話號碼好嗎……”
“啊？那你倆平時怎麽聯系？”艾琳怪道。
“郵件啊！平時需要聯系什麽？”許曼菲不解。
“好吧……”
禾燕點點頭，确實平日和客戶溝通基本都是通過郵件或者工作室的固定電話，再者就是直接找她這個小助理。
艾琳撇撇嘴，極自然地摸出手機，劃拉幾下，翻出那個加了跟沒加一樣的頭像，點了點，将許曼菲的名片調出來，再“噼裏啪啦”敲下一行字，最後一股腦兒點擊發送！
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艾琳覺得自己真是大聰明和神助攻兩項技能buff疊滿！心滿意足地抿着嘴，偷偷笑了。
“說到這個阿聯酋巧克力的事兒吧！我好想去迪拜！”禾燕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怎麽？”許曼菲擡頭。
“好想遇到網友們說得那些頭頂一塊布的土豪，然後突然送給我一輛布加迪啊！或者卡家全套珠寶什麽的，哎呀，反正都可以啦！我不挑的，這樣，我就可以躺着不用努力了！！”
艾琳搖搖頭，“燕子，我跟你說！去了以後，你就會發現，即便特地花了幾天時間游走在迪拜shopping mall的各個奢侈品專賣店裏頭，也不會有任何人給你錢或者幫你買東西的！”
“為什麽？！”
“這還用說嘛！就是，我有個朋友之前出差去阿聯酋，然後～”
“這個朋友是你自己對不對？”禾燕指着她哈哈大笑。
“哎呀～”艾琳故作嬌羞的拍開禾燕的手，自顧自笑得花枝亂顫。
餘光瞥見林間過來一人，豐神俊朗，仰目之時，清冷眸光無意隔窗落在她臉上，艾琳心間一動，嘴角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笑容停在了眉梢眼角，自然而然的和他對上了視線，室內安靜下來，只餘一點杯盞磕碰音響起。
竹林櫻花不過三兩枝，開的卻尤為繁盛，绮麗多姿，然而，在她的巧笑嫣然間，輕易便失盡了顏色……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他先退讓了。
宋謹仁眼眸微垂，回身避開了她的視線。
春風拂面，花枝輕顫，揚起如雨花瓣墜滿他寬闊肩頭，擡手撚起一片浮于掌心，枝葉“沙沙”聲像是在提醒他，起風了……
艾琳低頭望着樓下那人，不禁想問，宋謹仁，為何避我？
或許你還不知道，本不是風動也不是花動，而是你的心，動了……
忍不住，熬不過，再要擡頭，明淨的落地窗前，哪還有什麽人？方才卧在窗邊，眼神糾纏着他的人分明是她，此刻，決然起身離去，沒一點動靜的也是她。
毫無征兆，也沒有道理，他的心驟然間亂了幾分，像是急雨過後的青竹林，不多不少的歪了一點。
進退兩難時，他的長睫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宋謹仁！”
他目光一轉，尋聲越過林間看向來人。
那女孩兒穿一件米色漏肩線衫，脖頸欣長，裸露在外的肌膚細嫩如玉，緊身牛仔褲包裹着不盈一握的腰肢，波浪長發垂在肩側，一張小臉明豔動人，顧盼生輝。
從橋上走下來時，她手裏正拿着一株院裏摘的粉桃，午後的融融暖光裏，她停在幾步之外。
“站着不動，是在等我嗎？”艾琳語帶嬌俏，像是故意來逗他。
她耳邊碎發微微晃過那張玉面嬌靥，一雙眼波瀾不驚，看他時，卻映綴着潋滟的光。
這畫面太過美好，悄無聲息地迷蒙了他的眼，此間少年就此漫山清醉。
宋謹仁的呼吸仿佛随着遠遠的一息無形微風，倏然一浮，有什麽東西就此撞入了他的心。
這一刻，他才終于品出了些不一般的滋味，那感覺，應該是心動下的難耐了吧！
*
高爾夫休息場，VIP包房。
手機響起提示音，程越冉點開發現是個并不熟悉的頭像，可內容卻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
對話框裏赫然一個小小的頭像名片，背景是藍與白相間的浪漫之城，她嫣然一笑，兩靥生花，飛揚起的發絲呈現出飄逸的弧度，像是抓拍的。
在蔚藍色的天空下，連她的眼眸都映綴着愛琴海的水色，呈現出半透明的清亮，像剔透的琥珀。
竹葉伴着桃花瓣輕輕搖曳，春色不減的風合着淡淡的清香悠悠沁入鼻息，緩緩化作清溪潤過他的心田。
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明媚笑容。
“夢菲菲”，嗯，連名字都鮮活得可愛。
我家曼菲正在吐槽她甚至還沒有程先生您的微信！拿走，不謝！發件人是阿琳琳。
因為手機屏幕上的這一句話加之一串手機號碼，一抹笑意浮上他的嘴角。
“你和許曼菲是怎麽認識的？”點開放大她的頭像，程越冉忽然有些好奇。
“啊？說來不怕你們笑話！”季清林倒是自己先笑起來。
“我媽不是挺愛去畫廊的嘛！圈子裏不少人就還蠻喜歡曼菲老師的作品來着，後來通過畫廊老板的引薦，才曉得原來是這麽年輕的女畫家！”
“她們就好奇嘛，就打聽，然後知道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居然有能力一個人住在城上均價二十多萬一平的豪宅裏……”
“想不到這幫人還挺八卦！”馮英嘆了句。
“城上豪宅，一點不誇張地說，刨開老洋房和頂級別墅，能到這個數的，屈指可數吧！別說她們好奇，連我都好奇！”季清林朝程越冉的方向努了努嘴。
“就三哥他們集團開發的那個盤呗，海景壹號那個！”
程越冉唇邊帶笑，絲毫不覺意外。
馮英卻驚了，“我嘞個豆，八千萬起的那個？！可以啊！曼菲老師果然我等楷模！然後呢？”
季清林掰着手指頭細數：“單身、未婚、年輕、有才華、漂亮……這些個詞兒，随便排列組合一下就夠那些人腦補了啊！她們就懷疑說許曼菲要麽就是有背景，背景還強的一批，要不就是被人給…嗯，那個啊了……”
“哪個啊了？！”馮英沒聽懂。
“就是……”季清林做了個口型，馮英一臉懵批。
“哎呀！就是包了！”
“啪！”的一聲，程越冉将手機甩在桌上，這動靜大地驚動了對面二個人。
季清林麻溜地舉起手，急于撇清關系道：“三哥明鑒！這可不是我說的啊！與我無關！”
“後來呢？”馮英捉急。
“後來？許曼菲的畫，吶，這麽大一張！”季清林雙手比劃了一個不大的尺寸，“在拍賣行拍到了七位數，這硬實力還有誰敢質疑！”
聽到這裏的程越冉略微有些驚訝地擡起頭，想工作室接他訂單的時候，開出的價碼只不過才将将一個零頭…
“啧啧啧，爽文大女主啊！還得是我菲菲妹妹！”
“再然後，我媽就動了想撮合我和許曼菲的心思……成天擱我面前誇人姑娘怎麽怎麽優秀，怎麽怎麽有才華！怎麽怎麽漂亮！” 季清林嘿嘿一笑。
“噗……”馮英揶揄地看向季清林， “別說凡姨了，我也好累，突然不想努力了，求當菲菲妹妹池塘裏的一條魚！”他擺擺手，癱在沙發上。
程越冉白了那二人一眼。
“啧，真不知道要怎麽評價凡姨這眼神！說她眼神不好吧！人畢竟看上的是許曼菲！可你要說她眼神好吧，怎麽就覺得你能配得上她呢？？！！”馮英忍不住替許曼菲抱不平，遺憾地直搖頭。
“滾！”季清林一擡手指着門的方向。
“哥，我錯了！”馮英跳起來：“許曼菲這種婉約又富有智慧的藝術家怎麽能趕得上您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呢！是吧哥！”
“是你個頭，趕緊滾！別當我聽不出來你在蛐蛐我！”
“所以你就沒點別的想法？”程越冉打斷他倆。
“想法？什麽想法？哥，你向來曉得我的啊！我喜歡那樣的啊！就那樣的！”
馮英笑着拱火，“哪樣啊？！你這麽說，三哥他聽不明白，你應該直接說喜歡童顏巨……”
“咳咳咳！”季清林嘲他翻了個白眼，岔開話題道：“不過話說回來，像許曼菲這樣的女孩兒，我覺得吧……”
季清林眼波一轉，看向程越冉，“倒是挺适合三哥您的！你們看啊！人姑娘家，才貌雙全性格也好，可愛還不擰巴，知情識趣見多識廣，待人溫柔寬和，為人處事又很有原則，算起來比三哥小個五六歲，連年紀也合适！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是吧，哥？”
馮英品了品季清林話裏的意思，點點頭又忍不住好奇：“像三哥家這種情況難道不需要聯姻什麽的嗎？”
季清林直接照着他腦門甩了一個大比兜。
“聯你個頭啊！以我三哥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還需要将就別人委屈自己？！！那麽努力的工作難道就是上趕着把自己送給不愛的人嗎？！”
當名聲，金錢和地位都有了，通常只會更在乎自己的需求，所以，合适就好。
程越冉搖搖頭無心再聽，調出手機裏那條名片，點擊申請發送。
反客為主的事兒，他信手拈來，向來駕輕就熟。
